第17章 吱吱吱吱
李錦餘想的很簡單。
他不管什麽朝廷派系鬥争,他只要将霍采瑜送上皇位。
那麽他絕不會讓其他人傷害霍采瑜,霍采瑜的政策他也一定要推行下去。
哪怕葉丞相在原著中和景昌帝是一夥兒的,理應是他的“隊友”,也抵不住李錦餘的決心!
荻朝的朝廷中,丞相算得上權勢滔天,可也還沒到一錘定音的地步。
大将軍孟擊浪便是忠誠的保皇派。
孟将軍握着荻朝的半塊虎符,兵部也是他的人,與葉丞相泾渭分明;甚至因為軍費的問題,和丞相派系時有沖突。
不過這些日子孟将軍去了西南鎮壓起義,不在京城,保皇派多數是不善言辭的武将,也說不過丞相派系的文臣。
但聲音小不代表沒有力量。
當李錦餘堅持自己要保住霍采瑜、且要推行一條鞭法時,保皇派的臣子們依然會沉默地支持他。
李錦餘之前一直都避免正面和其他人沖突,這次不知怎地,突然鼓起了勇氣,毫不讓步。
他說不過那些文臣,便固執地站在龍椅前面,面對下面那些舌綻蓮花的大臣,手指捏緊,一遍遍重複“朕心意已決”。
僵持不下,最後丞相終于勉強退讓了一步,同意先拿荻朝的一郡實行一條鞭法看看效果,再決定是否要推行全國。
“霍愛卿,快看看,我們該選哪一郡?”
李錦餘對着黃羊皮裁成的大地圖興高采烈地招呼。
他臉色還有些泛白,沒從早朝時的驚吓中完全恢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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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采瑜抿着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李錦餘有些疑惑地回頭:“霍愛卿?”
霍采瑜回過神,深深看了他一眼,走過來站在李錦餘身後看向了地圖:“容草民思量片刻。”
李錦餘莫名覺得方才霍采瑜的眼神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樣,似乎多了些什麽東西;可要說具體變了什麽,他又說不出來。
沒等他揣摩明白,便聽到霍采瑜篤定地道:“選青水郡。”
李錦餘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去:“青水郡?為什麽?”
“青水郡距離京城不遠,當地百姓以種稻和捕魚為生,糧種稅和漁稅歷來都是征收糧食和活魚,如今改為現銀,正好試驗一條鞭法的效果。”
李錦餘沒太聽懂,不過還是信服地點點頭:“那就它了。”
霍采瑜說的永遠是對的!
總算邁出了第一步,李錦餘滿意極了。
雖然過程多有波折,但霍采瑜的一條鞭法終歸是推行下去了。他對霍采瑜有百分之一萬的信心,相信他一定可以搞定這件事。
至于丞相……
李錦餘撓了撓耳朵,有點糾結。
原著裏丞相和景昌帝沆瀣一氣,配合得心照不宣,結果到他這裏反倒成了敵人。
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丞相擋了霍采瑜的路呢!
李錦餘心裏泛起的一絲愧疚迅速灰飛煙滅,心安理得地叫了兩盤花生。
啃着花生,李錦餘忽然想起一事,問旁邊的長康:“今天是不是該翻牌子了?”
長康吓了一跳,下意識看了霍采瑜一眼,心想天子恩寵果然薄如初冰,陛下看起來一往情深,沒想到竟當着霍公子的面談論翻牌子的問題……
不過陛下問話自然不敢不答,長康垂手道:“是。”
李錦餘想想自己好像确實很久沒聽後妃們唱歌了,便點點頭:“那就翻吧。”
長康扭頭看了眼低着頭看書、似乎完全沒有注意這邊的霍采瑜,再回頭看看沉迷花生不能自拔的陛下,不知哪來的勇氣,大着膽子問:“陛下,要将霍公子納入綠頭牌嗎?”
霍采瑜翻着書的動作微微頓住,目光仍舊盯在書上,注意力卻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李錦餘往嘴裏塞花生的手停住,想象了一下霍采瑜這堂堂未來皇帝跪在龍榻面前給自己唱小曲兒的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了不了,朕消受不起。”
長康趕緊閉上嘴。
李錦餘忽然感覺周圍的壓迫感有些高,擡頭愣愣一看,發現霍采瑜周身的紫薇帝氣又壓迫了過來。
——他剛才說什麽讓霍采瑜不高興了?
——等等,他不就是要讓霍采瑜不高興嗎?
今天一天都在和丞相他們鬥争,李錦餘和霍采瑜同仇敵忾久了,都忘了他和霍采瑜其實也是敵對身份呢!
李錦餘迅速丢下花生,咳嗽一聲故作傲慢:“霍愛卿今夜把文書整理一下,朕先回去臨幸妃子了。長康,回宮。”
他可不想一直品嘗被紫薇帝氣壓迫的感覺。
霍采瑜看着年輕的皇帝逃跑似的離開椒蘭宮,重新低下頭,想繼續研讀手上這本文書,卻怎麽也看不下去。
他有時以為自己已經看懂了陛下,有時又覺得根本不懂。
……
當天夜裏,李錦餘又鑽進了霍采瑜的寝殿。
霍采瑜心裏的複雜情緒剛剛收起,又被突然出現的李錦餘勾了起來。
“陛下深夜到訪,不知……”
李錦餘幹笑了一下,縮了縮脖子:“朕、朕一個人在寝宮挺冷清的……”
嗚,那詭異的寒氣又來了!
他只能迅速跑到椒蘭宮來求救!
霍采瑜看他的眼神微微有些奇怪:“陛下今夜不是臨幸宮妃嗎?”
“這個……朕覺得比起享樂,還是來霍愛卿這裏操心一下家國大事更重要。”
他這次又翻了牌子,來了個不認識的妃子,結果還沒說話,就感應到那股寒氣。
那寒氣只針對他一人,其他人全部只弄暈了事,李錦餘便沒管那妃子,直接跑來了椒蘭宮。
霍采瑜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隔了半晌,才嘆口氣,翻身下床:“陛下請暫且休息。”
李錦餘本以為這次又會和以前那樣頂着紫薇帝氣的壓力直到在床沿睡着,沒想到這次竟然有床睡!
他毫不客氣,迅速蹬掉軟靴鑽進被窩,用被子把自己完完整整包裹起來,讓紫薇帝氣的感覺彌漫在他全身,才找回一點安心感。
霍采瑜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陛下鑽進自己剛才還躺過的被窩,還把腦袋都蒙了進去,不知怎地心裏泛起一股從未體驗過的酥酥麻的感覺。
他正疑惑這種感覺是什麽,忽然見李錦餘又從被窩裏探出個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道:“要不你也上來?”
椒蘭宮的鳳榻足夠大,睡兩個人不在話下。
他也是才想起來,現在還是初春,縱然燒着地龍,一整夜待在外頭對凡人來說還是有些過于冷了。
霍采瑜那可是未來的龍體欸!萬一凍出個風濕老寒腿可如何是好?
他扯開被子,往鳳榻裏面挪了挪,拍了拍床:“進來吧。”
以前也不是沒和霍采瑜一起睡過,紫薇帝氣的壓力睡着之後其實也沒什麽感覺。距離紫薇帝氣近了,他還更安心一些。
霍采瑜下意識退了一步:“草民睡在外面就好。”
李錦餘有些疑惑,但還是堅持道:“別廢話,快進來!”
霍采瑜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抿抿唇,慢慢過來躺在了李錦餘身邊。
李錦餘放心地又把腦袋縮回了被窩,不一會兒就在黑暗幽深的環境中睡着了。
感受到身旁這個柔軟溫暖的軀體發出綿長穩定的呼吸,霍采瑜才慢慢放松了身體。
可他已經沒有任何睡意。
明明床榻這麽大,可陛下卻貼在他的身側去睡,身體蜷縮起來側躺,像個大餃子,腦袋靠在他的小臂上。
霍采瑜以前聽母親提過,生活在焦慮之中的人,睡覺便是這樣蜷縮成一團。
他垂了一下眼眸,感受着小臂緊貼的毛茸茸的腦袋。
——陛下确實日日生活在焦慮之中啊。
今日與丞相對抗,是否吓着陛下了?
想起早朝時李錦餘蒼白而恐懼的神色、以及強行站起來和丞相對峙時顫抖的手指,霍采瑜便忍不住想拍拍陛下的肩膀。
皇帝應當是天下最無所畏懼的人,可他的陛下名譽、行動、思想全都在其他人的掌控中。
今日朝堂上的事他看得清楚——大将軍的勢力一開始根本不說話,直到陛下和丞相硬對上才不得已站出來。
他們并非為了陛下的意志,單純只是為了遏制丞相的氣焰。
大将軍……也許同樣并不希望陛下能夠成為一個合格的皇帝。
“保皇派”只想要一個名義上的皇帝,并不想要一個真正可以掌控朝廷的君王。
陛下這些年是怎樣在虎伺狼環的環境中長大的呢?
霍采瑜心頭泛起一絲心疼。
這樣長大的陛下,竟然還胸懷經緯之才,想為百姓減輕賦稅壓力。
忽然,他感覺身旁睡着的人微微蠕動了一下。
許是下意識靠近熱源,李錦餘整個人都湊到了霍采瑜身上,胳膊抱着他的手臂、腿緊壓着他的大腿。
霍采瑜整個人陡然變得僵硬無比。
這樣親密的姿勢,他自記事開始便沒有和任何人保持過。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