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約好了晚上要去怡紅院,程以墨沒了學習的心思。
他坐在書房的窗前打了一個呵欠,懶洋洋的像是沒睡醒。
莫清寒手裏拿着書,可眼神一直輕柔的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相貌和上一世的阿墨完全不同,那雙眼眸就跟貓兒似的,長相也更偏清秀。
瞪着你的時候,像是要炸毛一樣,可以萌得莫清寒心頭打顫。
程以墨在那邊昏昏欲睡,忽然有一只小鳥飛到了桌子前,他的睡意瞬間就消失不見了,回過神悄悄的對莫清寒做着口型。
——先生,去拿小米來,我喂它。
莫清寒啞然失笑,只當他還是個孩子。
雖然這麽想,卻還是将腳步聲放緩,走到廚房去拿了一把小米。
莫清寒回來的時候,看到程以墨撕碎了袖子上的布料,笨拙的替小鳥包紮翅膀處的傷口。
“肯定又是我哥,沒事玩什麽彈弓。”他忍不住嚷嚷起來,“弄這種小東西,也未免太沒成就感了。”
莫清寒眼神柔和的靠近了他:“給,小米。”
程以墨抓了一點點,放在自己的手心裏,那只小鳥啄了幾口,便啾啾的叫了好幾聲。
莫清寒問:“為什麽救它?”
程以墨微怔,看了莫清寒一眼:“放心不下。”
簡簡單單的理由,讓莫清寒忽然沉默了下來。
程以墨單手撐着下巴,笑眯了眼睛:“那天在大雨中看到先生的時候,我也覺着放心不下。”
所以他才第一個沖了出去,遞給他一把傘。
莫清寒的手輕輕捏緊,很快又松開了。
雖然已經進入了輪回,記憶全消,可阿墨最本質的部分還是沒有改變。
若這一世的阿墨能夠修行就好了,至少這樣……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能更長一些。
在此刻,莫清寒忽然想要緊緊的抱住他。
可是,這一世他們才剛剛重逢,莫清寒的眸光幽深,不斷告訴自己,千萬不要着急。
程以墨歡歡喜喜的看着莫清寒:“先生,我想聽你彈琴了。”
莫清寒微笑起來:“好,你想聽什麽曲子?”
程以墨眼神一亮:“沒啥要求,舒緩一點的曲子就好。”
于是莫清寒坐下來,幹淨漂亮的手放在了琴弦之上,彈奏出了一曲相思。
他彈得入神,希望能借琴曲之意,傳達給程以墨聽。
誰知道程以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陷入了沉睡,仿佛是把那首表達愛意的曲子當成了安眠曲一樣,入睡得極快。
莫清寒彈奏的手忽然抖了兩下,臉色黑沉,可見他睡得那麽香,還是把這首曲子彈得更加舒緩了。
陽光灑在程以墨的身上,他閉上雙眼的時候,嘴角仍然挂着一抹笑容,那個樣子就像是在做什麽美夢一樣。
只是這麽看着他,莫清寒煩躁不安的心也會慢慢歸于平靜。
阿墨,你的夢裏有我嗎?
這麽多年了,我每次做夢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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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寒原本以為程以墨會這麽一直睡過去,沒想到到下午約定好的時候,他準時準點的醒了過來。
程以墨精神奕奕的拉着莫清寒,還覺得有點小羞澀:“我這樣好看嗎?還是要換一身衣服?”
莫清寒盯着他:“好看。”怎麽樣都好看。
程以墨被誇得眼神發亮:“這個顏色會不會太嫩了點?”
一身湛藍夾白色,和瓊華的道袍很相似,卻看上去沒那麽飄逸。
莫清寒目光灼灼:“不會,很适合你。”
程以墨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好好,先生這樣也很好看。”
程以墨的準則之一,別人罵了他,要打回去。別人誇了他,就要誇回去,這才顯得有教養。
程家老爺雖然是個很好女色的,卻對幾個兒子的教育異常嚴格。他活了大半輩子,也覺得好女色不是個好事,但都荒唐了那麽多年了,就是改不過來。
所以未免幾個兒子深受其害,程家人都是十八歲以後才有通房丫頭的。
程以墨是小兒子,程家老爺自幼就寵着他,可這件事情上面就是不寵着。
程以墨活到十六歲,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今日就是要去怡紅院好好吃一吃的。
等到晚上以後,程以墨大搖大擺的走出了程家,因為他自己也有點心虛,所以身邊跟着莫清寒一個人。
程家小少爺的相貌長得好,在這個小鎮上完全是衆人皆知的事情了,哪知道他身邊還帶了一個長得更好的,那容貌,那氣勢,連最有錢有勢的士族公子都自嘆不如。
他們走了不久,便在一處小橋流水見着了方立新。
“你來這麽早!”程以墨大大咧咧的走過去,眼神暧昧的文,“等不及啦?”
方立新看到程以墨帶了人過來,他有些驚訝:“阿墨,這難道是你父親給你請的那個教書先生?”
程以墨點了點頭:“來來來,介紹一下,我先生,莫清寒。”
方立新看到莫清寒滿臉假笑,覺得他對自己有一種莫名的敵意。
程以墨還格外自豪,偷偷拉過方立新:“怎麽樣,好看吧?”
方立新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裏,嘆了口氣:“好看……”
程以墨笑彎了眼:“嘿嘿,英雄所見略同。”
方立新的目光閃爍:“你喜歡他那張臉?”
“喜歡啊。”程以墨很自然的承認了,“要不是他那張臉,我才不喜歡和男人一起睡呢。”
方立新:“……”
他們兩人小聲的談話,旁人聽不到,可不代表莫清寒聽不到。
當程以墨說喜歡自己的臉的時候,莫清寒第一次覺着這張皮囊還是很不錯的,他甚至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臉上的笑容真切了幾分。
“走吧,三個男人愣在怡紅院門口,也不怕別人笑話。”方立新連忙說道。
莫清寒看着那些穿着暴露的女人,很想拿出鳳來琴彈上一曲。
可看到程以墨期待的模樣,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三人很快就走了進去,怡紅院的媽媽看到幾人儀表堂堂,笑得更真切了,看他們的眼神就像是看人見人愛的銀子一樣。
“媽媽,我昨日定了包間和姑娘。”方立新上前去打招呼,小聲的跟她說不能太過火了,否則程家那位老爺,聽到了肯定教訓程以墨的。
怡紅院的媽媽一副了然的神色,進入包間以後,莫清寒坐在一邊喝酒,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我不要姑娘。”
诶?不要姑娘難道要男人?
怡紅院的媽媽犯了難,她這裏可只有姑娘啊。
方立新擺了擺手:“就叫兩個姑娘,媽媽你準備些下酒菜吧。”
“好~我這就去。”
程以墨拉着方立新的衣袖,眼神發亮,任誰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興奮。
方立新看他的眼神猶如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
瞧瞧,程家老爺這是把程以墨憋成什麽樣兒了?基本的欲望還是得解決吧?難道平日程以墨就靠自己解決?
方立新陷入了奇奇怪怪的聯想當中。
來的兩個姑娘長相可人,十分溫軟,又不是那種太過風塵的女子,看到程以墨的時候還有些小羞澀。
程以墨是第一次來這裏,也不知道做什麽,別人倒一杯酒,他就喝一杯,還傻愣愣的看着別人發笑。
這兩人覺得程家公子簡直太可愛了,特別是對她們笑的時候,貓瞳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着她們都春心大動。
這一夜,程以墨喝了不少的酒,服侍他喝酒的姑娘還若有若無的用身體靠近了他,可程以墨就是沒反應。
一邊喝悶酒的莫清寒終于忍不住了,醋意大發的走到程以墨的身邊,把他拉起來:“該回去了。”
方立新睜大了眼睛:“這還早呢!”
程以墨只有傻笑的份兒:“回去,回去!”
方立新:“……”這二傻子。
莫清寒眯起眼,覺得程以墨這個樣子讓他很滿意,回去的懲罰可以适當的減少一點。
他們走出怡紅院過後,因為程以墨實在喝了太多的酒,走路也跌跌撞撞的,莫清寒無奈,半蹲下身子:“上來,我背你。”
被晚風這麽一吹,程以墨的思緒回來不少,看到莫清寒這樣,想也不想就勾住了他的脖子,然後靠在他的身上。
莫清寒背着他,沿路走得很緩慢。
紅色的燈籠照在他的臉上,而程以墨靠在他的背上。
“阿墨。”
“嗯?”程以墨迷糊的應答了一句。
莫清寒露出一個懷念的笑容:“那次下雨,我腿腳不便,你也曾這麽背過我,還記得嗎?”
程以墨用心的記憶,卻什麽也想不起來,只有傻笑了兩聲:“不記得了。”
莫清寒的心沉到了海底一樣,有什麽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紅色的燈籠看着十分溫暖,莫清寒卻不再試圖喚醒程以墨前世的記憶,而是慢慢的走在街上。
程以墨蹭了蹭他的背部,因為喝醉了,有些委屈的問:“為什麽?我太不正常了。”
莫清寒側過臉,用餘光看他:“怎麽了?”
“我對那些姑娘硬不起來!”程以墨說這話的時候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剛剛的悲傷似乎一掃而空,莫清寒狠狠的憋笑:“可是你早上的時候不是很精神嗎?”
程以墨瞪圓了眼睛,努力的回想早上的事情。
“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莫清寒抿着嘴唇,壓制着自己的笑容:“那是怎麽樣的?”
程以墨一副義正言辭的說:“我那老爹,之前一直覺着我的身體有問題,逼着我吃了不少的藥,可我跟你睡的時候,明明好好的啊……”
莫清寒的笑聲終于憋不住,竟然笑出了聲音。
程以墨以為他在笑話自己,理智回來了一些,才發覺自己對莫清寒說了什麽。
他尴尬極了,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竟然跟別人說,他對姑娘硬不起來,對男人硬得起來?
程以墨還覺得莫清寒的反應簡直太古怪了,常理來說,遇到這種事情不該好好嘲諷一番,或者避而遠之嗎?
雖然莫清寒笑了,他卻完全沒在裏面感受到有半點歧視的感覺。
程以墨憂郁的嘆了口氣,他可能真的彎了。
等等,彎是什麽意思?
程以墨忍不住深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