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病房空曠寬敞, 藥水味濃郁,亮白的燈光倒影在瓷磚上,清風和熱空氣盤繞進來, 秦定被可怕的夢魇顫了身,他醒來時, 白皙額頭布滿細密的汗。
付蘊站在床邊靜靜地看着他。
看見那張熟悉的瓜子小臉, 起初秦定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等他盯着她看過好一會,手驀地擡起來抓住付蘊的手腕。
“蘊蘊……”秦定有些不敢相信,“蘊蘊, 是你嗎?”
付蘊沒說話,只是看着他。
秦定眸底都是血絲,唇角卻揚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男人抓着女孩兒的手, 力道漸緊。
付蘊如何也沒料到, 時隔這麽多年,會再次看見秦定這麽羸弱的樣子躺在床上,上次他心髒病複發的時候,她的嗓子眼幾乎要跳出來, 那晚看着他躺在病床上, 她偷偷大哭了一場, 總怕他撐不過去,睡之前百般祈禱着老天爺一定不能将他的命收去。
如今再碰見這種狀況, 她只是覺得他有點可憐。
付蘊将秦定的長指一根一根掰開, 對他道:“我是因為秦爺爺才來的,你要有什麽閃失,秦爺爺就會白發人送黑發人。”
付蘊卸完了妝才來的, 此時整張臉素素淨淨,卻依舊美得不像話,長發随意散着,她神色單一,眸子裏噙着的是清冷。
秦定怔怔地看着她,突然說不出話來。
付蘊是空手而來,什麽也沒買,見秦定還能醒來,對他道:“你吃東西沒?”
秦定沒回,就看着她。
付蘊不耐煩了,“你傻了啊,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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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臉色白成那樣,鐵定還沒吃過的樣子,付蘊也懶得等他回答了,摸出手機來,“算了,你直接說你想吃什麽吧,我給你點外賣。”
秦定薄唇輕啓:“不想吃。”
“不想吃算了,餓死你。”付蘊關掉手機,揣回去。
之後空氣便安靜了下來,付蘊在床邊的椅子坐下。
秦定對她問:“你是坐地鐵來的嗎?”
付蘊聲音淡淡地回他:“嗯。”
秦定轉眸,似在找什麽人,“小餘。”
“诶,秦總,我在!”坐在角落裏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餘輝上前來。
秦定道:“車鑰匙。”
“好。”餘輝忙摸出車鑰匙,交給秦定。
秦定從床上坐起,将付蘊的手抓過來,将車鑰匙塞給她:“等會兒你開我的車回去。”
“誰稀罕啊。”付蘊把車鑰匙給他塞回去。
男人眉沉了幾分,對餘輝道:“小餘,你先出去。”
“好的。”餘輝愣了一下,忙出了病房。
付蘊見狀,不明所以,瞪秦定,“你叫他出去做什麽?”
男人的臉色很不好看,握住她的手腕,“為什麽不要我的車鑰匙。”
付蘊似不喜歡他這樣,甩開他,“你有病吧,我為什麽一定得要你的車鑰匙,你是我的誰啊。”
秦定顴骨咬得緊緊的,又抓住她的手,“那你告訴我,如果我不是你的誰,你現在為什麽在我的病房裏,為什麽會擔心我?”
付蘊呵了聲,“別自戀了,不給你說了嗎,我是因為秦爺爺才來,你別自作多情。”
付蘊想甩開他,這次卻怎麽都甩不掉,當她皺着臉要發火時,秦定松開了。
付蘊深呼吸一口氣,想撒的氣撒不出來,努力讓自己平複心情,“算了,我不跟病人多計較。”
“對不起。”男人突然對她說。
“……”
付蘊沒說話,就看着他。
男人像把所有尊嚴和驕傲都從骨血卸下,對她道:“蘊蘊,之前是我不好,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向你認錯。”他聲音發了顫。
面對這樣的秦定,付蘊是有些震驚的,這男人可能是病糊塗了,像變了個人。
付蘊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再看向秦定,未對他的道歉表态半句,對他道:“你現在感覺好多了嗎?”
秦定繃了下唇角,回答她:“好多了。”
“心髒還疼不疼?”付蘊又問。
秦定:“不疼了。”
“那我先走了,桑野哥說他九點能到,還有你表哥陸允晏也會來。”
秦定心髒病複發的這事,付蘊料到秦定絕對不會讓秦淮海知道,她也不敢給秦淮海打電話,怕老人家起什麽疑心,她來的路上,第一時間是給秦定的狐朋狗友葉鵬打電話,這人去了法國,她便打電話給傅桑野,打不通,後打給陸允晏,陸允晏在平淵,能趕來,不久前秦定還沒醒來那會,傅桑野給她返了電話,得知秦定心髒病複發的事後,說他馬上來。
付蘊當時就很咬牙切齒,這臭男人生病了不去麻煩他那堆哥們,卻叫餘輝只給她打電話,他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會還自戀地以為她得知他生病後,還會巴巴地趕過來伺候他吧,如他所料,她還是沒辦法做到那麽狠心,還是來了。
不過這都是看在秦爺爺的份上。
見他問題不大,付蘊才不想留在着守着他,說完那句,轉過身欲要離開。
驀地,一雙長臂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一顆大腦袋壓到她的肩上。
男人用的力道不輕,他那麽一扣,她根本反應不及,跌到床上,她跌下去後,男人将她抱得更緊了,手臂好像在輕輕地顫。
“蘊蘊……”秦定的聲更顫。
那一刻付蘊都懵了,不知道這是什麽狀況。
“你別走好不好,別走。”男人身材寬大,付蘊又過于嬌小,她整個人幾乎被他圈進了懷裏,深深陷在裏面,怎麽也抽不出身來。
“你——”付蘊無語了,“你這是幹什麽啊?!”
“你松開,松開。”付蘊想掙脫,卻掙脫不了。
秦定道:“我松開可以,你別走行嗎。”
“你要不要臉啊,我幹嘛要留在這,留着給你收屍嗎?我可沒那個時間,更沒那個義務。”付蘊氣急了,一口咬到秦定的手臂上。
可秦定卻沒松開她,甚至都不知道疼。
付蘊松開嘴,男人白皙的手臂上旋即多了一圈鮮紅的牙印,見他還不松開,付蘊換了個地方,又一口咬下去。
秦定還是沒松。
“秦定!!”付蘊吼他。
男人扯起唇,臉上是病态的笑,“你終于,還是想起我來了。”
“誰想起你來啊,你不配,不配!”付蘊被氣紅了眼睛。
秦定忽地,湊到她耳邊,像是在喘着氣說:“蘊蘊,我發現,我好像……”
“早就喜歡你了。”
話音甫落,男人手臂像是頹然失了力氣。
付蘊怔在那。
她得以從他懷裏逃出來,從床上彈起,轉過身,“你剛才說什麽?”
秦定捂着心口的位置,擡頭看她。
“我說的,是真的。”男人臉色發白。
付蘊卻根本不管他現在是不是要死了,還是病得有多不輕,她紅了眼睛,一巴掌扇到他臉上。
清脆,又響亮。
疼得要暈過去的男人遽然清醒,他看着女孩兒。
付蘊眼睛紅得厲害,咬牙切齒:“喜歡我?你沒搞錯吧,現在來給我說這種話?”
如果真喜歡她,過去的七年,他死去哪了,他早幹什麽去了!故意吊着她好玩嗎?!!!!
秦定突然變成潑皮無賴,又抱住付蘊,腦袋貼到她的胸口:“蘊蘊,讓我做你男朋友好不好。”
天真的秦大總裁以為,那個黏了他七年的小姑娘,在得知他也喜歡她時,內心一定有一剎的瞬間是開心的,只是因為還在生着他的氣沒法接受他,這些都沒關系,只要她還喜歡着他,他們就可以回到從前。
他會痛改前非,好好疼護他,學着傅桑野寵他女朋友那樣去寵她,甚至想把她綁在身上,用盡辦法讓她變回那個會對他撒嬌的小蘊蘊,他好懷戀好懷戀她過去的模樣,那些只屬于他的嬌噌,也只能屬于他的。
過去的七年,是他混蛋,他知道錯了!
付蘊忽地冷靜下來,她盯着秦定蓬松細軟的發尾,漠然地看着他這副可笑樣子,等男人力道松了些,從他身前退開,然後擡手,又一巴掌甩到他臉上。
秦定英俊的面容瞬間凝固住。
付蘊摸出一張紙巾,擦擦手,語氣絲絲生涼:“這位先生,我覺得你應該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臆想症,過于嚴重了。”
話落下,女孩轉身,離開。
回去的路上,付蘊卻沒辦法保持冷靜了,胸口悶着一團無名之火,灼在身上,讓她要冒出煙來。
秦定是瘋子嗎,是被驢踢了腦子嗎,曾經不曾多看她一眼,今天卻突然對她說他喜歡她?
這種話,她暗暗幻想過無數次,以為真的到了這麽一天,她定會幸福得要暈過去,可是剛才聽秦定那麽說,她竟然……覺得惡心。
真的好惡心。
無比惡心。
七年的青春都搭到他身上了,她好不容易死了心,他憑什麽說喜歡就喜歡了,怎麽有臉皮想讓她回到他身邊她就回到他身邊。
滅掉的火,連火苗都不剩下了,絕對不可能再重新燃燒起來。
當晚付蘊氣得睡不着覺,像是被秦定傳染了心髒病,氣得心髒都疼了。
傅桑野來了後,秦定就叫餘輝先回去了。
男人像失了魂一樣,傅桑野懶得管他,懶洋洋癱在椅子上,手裏抱着手機,不知道在跟誰發信息,發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輕笑出來,偶爾會用語音跟那頭的人說話。
秦定本來神游天外,可不知道多少次被傅桑野對着微信語音話筒發出的“寶貝”拉回神來。
男人似終于無法忍受,擡眼睇他:“你能不能收斂點,吵到我了。”
傅桑野唇角勾起:“沒搞錯吧你,哥們犧牲掉陪女朋友的時間來陪你,你還嫌棄上了?”
秦定木着臉。
傅桑野又變回低頭族,眼睛粘回手機屏幕上,半點沒注意到他好兄弟那張臉陰郁到亟需關懷的程度。
秦定看着傅桑野,冷傲如他,曾經從不理解他會深陷“女朋友”這種生物,如今,看着他只是對着個屏幕,就目開唇裂,心裏竟然生出一分羨慕來。
過了好半晌,秦定開口問他:“你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吵過架。”
“嗯?”傅桑野擡頭。
“沒啊,我從不會惹小初初生氣。”傅桑野轉着手裏的手機,笑得壞壞的。
秦定冷淡着臉,一副“你別給我瞎扯的”表情,涼聲道:“我記得她離家出走過。”
“……”
傅桑野嗤了聲:“我都不記得了,你倒記得。”
秦定安靜了會,對他問:“當時,你是怎麽把她哄回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皮蛋的追妻之路要開始了(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