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嬰兒出生第三日,大部分人家會舉行沐浴儀式,集親友為嬰兒祝吉。
這個風俗現代也有之,喚作洗三。
郎君奔赴壽安宮報完喜之後,又親自跑了好幾家,均是娘子那邊的親戚……不過嚴府沒去,他不敢露面。
回來遣人去的。
沈家親戚太遠了,眼下忙得不可開交,也不急派人去通知。
這麽一算來給小寶祝吉的親友就那麽些。
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前些天因為苦夏有些不好的太皇太後,悄悄出來給曾皇孫祝吉這日,精神奕奕,連太醫都覺得驚奇不已。
太皇太後私下裏與他們笑道:“若是允承後年再添個丫頭,哀家估計還能再活多十幾載呢。”
洗三這日萬裏無雲,天氣晴好。
沈府集聚了一堆來看小寶的親友,這洗三禮,趙允承也是昨日才知曉,後來得知就是一群人圍着澡盆子看他小寶洗澡。
趙允承不無好奇,禮後與皇祖母在廂房,背着衆人說話,看着那抱着小寶逗趣的慈祥老人,他輕笑:“我小時候也與小寶這般,被人圍看着洗澡嗎?”
忽然聽見趙允承問起當年之事,太皇太後微微一怔,繼而抱着小寶笑了開來:“嗯,那是自然。”
不過是一群宮人圍着罷了,那時李貴妃剛香消玉損,皇帝受了些刺激,龍心不悅,便沒來觀禮。
後來慢慢想開了,倒也對趙允承頗為上心。
什麽都給他最好的,不過父子倆卻是不怎麽相見的。
終歸有一層隔閡在,誰見了誰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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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是丢人。”趙允承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襁褓,說道,其實他對自己的身世還好了,沒有黑衣那麽強烈的抵觸,對李貴妃也是。
但他讨厭紹宗帝,或者說失望。
因為紹宗帝不是一個好父親,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是一個好皇帝,更甚至不是一個好兒子。
趙允承想不出紹宗帝的好,說句難聽的話,黑衣在某些方面都比紹宗帝做得好……
“李貴妃,終究是沒想得開……”太皇太後嘆了口氣:“不然現在該多享福。”她說,看了眼當爹後越發柔和的乖孫:“過幾日,去瞧瞧她罷?帶着好消息去,讓她也為你高興高興。”
趙允承嗯了聲,倒不抵觸。
祖孫倆閑話了會兒,小寶疑似是餓了,吖吖哭起來,太皇太後笑道:“這孩子定是餓了,走罷,送去給他阿娘喂奶。”
秦嫀床邊,圍着一圈親人,正精神不錯地有說有笑,忽聞孩兒哭啼聲,以及大人的笑聲:“咱們小寶餓了。”衆人都笑了。
大姐道:“三妹妹是自己喂的小寶?”
“白天的時候是呢,晚上就讓奶娘喂了。”秦嫀笑道,她半靠在榻上,腰後墊着軟枕,剛生産過後的女郎珠圓玉潤,美豔不減,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有種令人挪不開視線的光輝。
趙允承愛看她,将小寶抱到床邊,眼睛未曾離開她身上過。
屋裏人多,雖然都是自家人,但郎君語氣遲疑地道:“要不抱給奶娘?”
秦嫀看了一圈屋子,笑着伸手去接襁褓:“不必了,都是自家人。”在場就郎君一個男性,該避嫌也是他避嫌。
果然,幾名女郎都用暗示的目光瞧着他。
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的郎君,只好無奈地出去了。
當日秦嫀的婚宴上,秦家衆人倒是見過太皇太後一回,只不過那時太皇太後作平常打扮,頭上的抹額遮了大半個額頭,匆匆一面倒也并未太多交集。
今日太皇太後以小寶曾姑母的身份來見,穿得貴氣雍容,叫人不敢直視。
秦家衆人初時見了她,也只是覺得沈家老太太與太皇太後長得相似,不愧為一母同胞的親姐妹。
王氏等人早已将中間的位置讓給貴人,笑道:“眼下快六月了,不曾想老祖宗竟還在京中。”
太皇太後一邊瞧曾皇孫勁兒勁兒吃着奶,一邊點頭笑道:“是呢,京中雖然熱了些,但哀家近年也已習慣了,等小寶滿月,哀家還來。”
“那甚好甚好。”王氏喜極,随即與這位和氣的太皇太後聊起小寶的事,從懷胎到出生,兩位上了年紀的女郎,聊起來沒完。
太皇太後暗自點頭,這王氏也是個通情達理性子爽朗的,難怪她生的女兒也都不錯。
嚴家似乎對秦二娘子,也頗為滿意。
秦嫀見阿娘又在複述剛才與大姐二姐說過的事,頗為哭笑不得,和姐妹們對視了一眼,集體流露出無奈來:“……”
她們二人自聊得高興,秦嫀喚丫鬟給幾位添上茶。
太皇太後正口幹,喝了茶,瞧着秦嫀笑道:“修晏媳婦,辛苦你了,以後修晏父子倆便有勞你照顧……你呀,是個穩妥可靠的,哀家很放心……”她握住女郎柔軟的手,從以前的好感,變作了親情。
人與人走到一塊不容易,得講究緣分。
遇到一個好的那得是多大的福氣。
能夠當允承的皇祖母是福氣,能得秦家三娘子這樣的孫媳婦也是福氣。
“一定會的,您且放心。”秦嫀回握着太皇太後的手,笑着承諾道。
一群女郎在屋裏歡聲笑語,趙允承無法,只好跟岳父和大姐夫湊堆。
至于那二姐夫嚴雲祈……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辦差。
嚴提點:“……”
洗三過後,沈府恢複平靜。
趙允承兩三夜沒怎歇,今夜将小寶交給奶娘照看,他過來與娘子一起擠擠。
“?”秦嫀速速趕他下去:“夫君做甚呢?去外邊睡。”
她在五六月的天生産,自覺地渾身都臭臭的,即便眼下沒有發臭,再過幾天也會臭,怎能容郎君在自己身邊安寝。
趙允承先是一愣,繼而挑眉:“夫人不必顧慮,我受得住。”
秦嫀聞言,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受得住你的頭。”又是汗味又是乳臭味的,她自己都難受!
“……”郎君不再說什麽,直接躺下,過了會兒輕聲與她說道:“明日我出趟門,去城外祭拜一下阿娘。”
秦嫀不無疑惑地道:“阿娘的墓地葬在城外?和阿爹一起嗎?”
趙允承搖頭:“不是。”李貴妃和紹宗帝的陵墓不在一處,沈家二老爺的墓在洛陽,他說:“阿娘自己單獨葬在城外。”
“那等我出了月子,我也去瞧瞧。”秦嫀點點頭。
趙允承忽然後悔,自己為何要多嘴呢?
帶小娘子去看李貴妃的墓地,肯定露餡好嗎?
郎君心中後悔不疊,繼而眼珠子轉了轉,機智地抛出一個夫人肯定感興趣的話題:“夫人,關于小寶的名,你可有想法?”
這個問題果然很吸引秦嫀,她立刻陷入了沉思,哎呀,小寶的大名不能随便取,取什麽才好呢?
趙允承見狀,偷偷笑了笑,想吧想吧,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而他猜得沒錯,秦嫀墊高枕頭思索了半晌,竟然很不争氣地睡着了。
第二日郎君出門祭拜母親。
秦嫀在家絞盡腦汁給小寶取美名。
古人取名字分外講究,不僅要對八字,還得論五行,秦嫀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學富五車的文化人,考慮了一天的她,對出城歸來的丈夫說:“小寶的名字還是由你取罷,我相信你。”
趙允承被她一臉棘手的模樣逗得直笑,而後欣然将此事包攬下來:“行,那為夫好好想想。”
其實……關于小寶的名字,早幾個月前他與黑衣便激烈地讨論過來着,最後敲定,一人取名,一人取字。
誰人守着小娘子生産,便得取名資格,另一人則取字。
尋常人本應二十歲及冠之日才取字,不過也有例外。
比如趙允承自個,便于七八歲上自個圈了修晏二字,一直不曾怎麽用,直到遇見小娘子,便多了好些喊他‘修晏’的人。
略略想了片刻,風度翩翩的郎君,到書房寫下五六個名字,供予夫人選擇。
原來還能這樣?
秦嫀心花怒放,嗯,這樣很好,能被大才子夫君寫上去的名字,一定都是經過細細考究。
“謝謝夫君。”秦嫀一邊道謝,一邊挑選自己喜歡的名字,當視線掠過‘嘉言’二字時,她用手點點:“這個不錯,就這個了。”
趙允承點頭笑笑:“這個好。”
于是小寶的大名便定了下來,喚作沈嘉言。
後來秦嫀想想不對,嘉言懿行,這不是暗示她還要再生一個兒子嗎?
“???”
郎君居心叵測。
這可是冤枉趙允承了,他半點也沒有這樣想。
實則趙允承想要個小女郎。
不過這件事的選擇權還是在于秦嫀,如果秦嫀不想要他亦不強求。
五日轉瞬即逝,趙允承才目睹小寶生下來,從小臉通紅,養至白白嫩嫩,便到月末。
他非常舍不下孩子與夫人,到了時間也沒曾去攝政王府做交接,只是趁着月子中的夫人已熟睡,吃飽喝足的小寶亦酣睡,才匆匆行至外院的書房,給黑衣交代事情。
“……”他并不想黑衣也與他一般,幫忙照看小寶。
想想黑衣的行徑,他能放心嗎?
白衣不放心,他有理有據地下筆寫道:你素來毛手毛腳,不知輕重。待你醒來後,切記離小寶遠些,莫誤傷了他,他很脆弱。切記切記。
以及一些瑣事:小寶的名叫沈嘉言,笑笑之決定。
諒那有些懼怕夫人的黑衣也不敢置喙。
最後白衣寫道:至于小寶的滿月宴,百日宴,成人禮,想來這些一應都不必你操心,慶幸吧?要知道這些瑣事操辦起來,可不比處理政務簡單,洗三那日我忙了一整天,不說了,這幾日照看小寶,我累極,就這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