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與其說驚豔,倒不如說閃瞎了秦嫀的雙眼。
看見趙允承懷裏這一窩毛絨絨的兔崽子,秦嫀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家夥把人家整窩端了,那兔媽媽不得懷疑人生,直接自閉。
但對上郎君邀功似的眼神,秦嫀終究不好掃興:“哇,是一窩小兔子啊。”她伸手摸摸其中一只小兔子的耳朵,擡頭笑道:“多謝郎君,這兔子是獵場抱回來的嗎?”
“正是。”趙允承假惺惺地說:“當時這些兔子的母親已經被人射殺,我瞧着甚是可憐……”絕不是他奪兔愛子:“于是便抱了回來,夫人若是喜歡的話,便交給夫人飼養罷。”
說着瞟了眼秦嫀的腹部:“待孩兒以後,能在自家院子裏瞧見兔子,也不錯。”
确實不錯,那副畫面秦嫀也向往之:“夫君往後定是個好父親。”如今孩子還沒出生便這般上心,大有要當兒奴的趨勢,她笑道:“兔子的繁殖本事強得很,估計等咱們的孩兒出生,能瞧見一大窩的兔子。”
“那正好。”趙允承口吻滿意,颠了颠幾只擠在一起的毛絨絨:“好了,我先叫人給它們搭個窩,夫人且先歇着。”
說罷他轉身去了,背影透着幾分歡快。
家裏除了這幾只兔子,還有一只白色的貍奴,平日裏在沈府作威作福,堪稱小霸王。
之前與趙允承不熟悉,小貍奴每每見到他,哈氣不止,适應了許久才能和平共處。
趙允承抱着兔子去做窩,小貍奴跟在腳邊好奇,不時叫喚一二。
“滾。”攝政王素來不喜歡這只小畜生,據說它是白衣送給那秦三娘的,每次見到它,黑衣便覺得見到了白衣,忍得很辛苦才沒有一腳撂過去。
幫忙搭窩的下人,瞧見趙允承叫小貍奴滾,不由唏噓看了眼兔子和貍奴,自古有了新人忘舊人,這是鐵律。
害怕自己一時失手把小畜生掐死的攝政王,垂着眼角,萬般厭惡地提起白貓後頸,放到一旁——三秒鐘後,貍奴回到他腳邊挨挨蹭蹭。
“……”趙允承撇開臉,不再管它。
約莫過了片刻,他忽地低喝一聲,吓得小貓毛發豎立,同時抓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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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闖、禍、了。”趙允承陰恻恻地擡起被抓傷的手腕,滿眼險惡與算計,這一切都倒影在小貍奴那雙琥珀色的眸中。
五感敏銳的小貍奴,頓時瞳孔猛縮,背弓起來,活像見到了毒蛇一般:“喵嗚……”
趙允承眼露蔑視。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沾染的兔毛,朝下人吩咐了句:“做好了便送過來,切記,做得寬敞舒服些。”
說話時,特意瞟了小畜生一眼。
目睹主子欺負小貍奴全過程的下人:“……”
趙允承步履匆匆回到卧室,夫人正在窗邊看書,吃腌制過的脆李子,見他進來,美貌溫柔的夫人笑問:“如何,将寶貝們安置在何處?”
一聲寶貝們,喊得趙允承十分受用,要知道秦三娘可沒有這麽喊過白衣送的小貍奴。
“還在搭窩,你若是喜歡的話,屆時可以放在院子裏,給它們做個住所。”趙允承說着,擡起那只受傷的手湊近:“夫人,方才小……貍奴,狠狠撓了我一下。”
秦嫀聞言,心裏一咯噔,忙将綠色的脆李子放回碟子裏去,拿起手帕抹了抹手,接過郎君的手腕查看:“怎麽回事,它怎麽突然撓你了?”
至于她為何這麽緊張,因為被小動物撓傷,會有得狂犬病的風險,而這個時代還沒有狂犬疫苗,如果真得了狂犬病便只有死路一條。
而且郎君說‘狠狠撓了一下’太有畫面感了,秦嫀的腦海中頓時出現一道血痕,幸而握住郎君的手腕尋找了片刻,只看見一道不大不小的抓痕,她才松了口氣。
“不礙事,用香胰子洗洗即可。”秦嫀說道,站起來親自牽着郎君去清洗傷口。
趙允承:“……”
站在水盆邊,被秦嫀握着手用香胰子清洗傷口的同時,他眼中閃過一絲惡狠狠的兇光。
他要上眼藥。
“動物終歸是動物,養也養不熟,我喂它好吃好喝,它竟然撓我。”攝政王心懷不滿,畢竟他都受傷了,而秦三娘竟然反應平平!
其實秦嫀是很心疼他的,否則也不會親自過來幫他清洗,但夫君的口吻未免太過較真,她勸道:“小動物沒有靈智,有時候的确會犯糊塗,但它肯定不是有心的,夫君多擔待着些,莫與它計較了。”
“哼。”趙允承不肯罷休,斤斤計較:“分明就是這只貍奴性格不好,我瞧着別的貍奴比它溫順百倍,當初真是錯看了它。”
眼下只有送走才能讓他解氣。
秦嫀無奈:“我覺得小貍奴性格挺好的,好了,它若要撓你,你以後躲着它些便是。”
趙允承聞言險些跳腳,深感自己被冒犯到:“你,我是這個家的主人,我還要躲着它?”
若是白衣聽了這話,定能一笑而過,不會多想。
黑衣就不同了,他的心靈分外敏感,照秦三娘的意思,他在這個家的地位連一只貍奴也不如嗎?!
那他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思?
秦嫀沒想到,夫君竟然跟小貓較真,驚愕之餘,她認真思索,是不是最近自己懷孕一事,讓夫君出現了懷孕焦慮。
“好了,洗好了。”她仔細拿起帕子,将趙允承的手腕擦幹,頓了頓,将之擡起來低頭親了一口,在郎君發呆的空當柔聲寬慰道:“夫君許是過于緊張了,其實大可不必,為妻的身體很健康,定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生産。”
趙允承正驚訝于秦三娘見縫插針地占他便宜,聞言心中不忿,難道受傷的他,不配叫小貍奴躲着他,偏要叫他躲着那小畜生,憑什麽?
氣死他了!
偏心偏到咯吱窩裏的秦三娘,怎就不明白,他要的是堅定的選擇,明目張膽的偏愛。
莫跟他講道理。
秦嫀牽他手,引出去:“郎君來上藥。”
雖然傷口再遲一些可能就沒了,但為了不讓趙允承覺得她不重視,上藥的環節需得安排上。
上眼藥失敗的攝政王,只能暫時放過那只小畜生,從長計議。
未免袖口摩擦傷口……上的藥膏,秦嫀剪了兩條紗布,仔仔細細給郎君包紮上。
“……”秦嫀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小題大做。
正在這時,趙允承滿意地瞥了眼包紮好的手腕,仿佛這樣才能彰顯他在秦三娘心中的地位。
郎君對新入駐的兔子似乎分外上心,只見他包紮好去看兔子,吃完飯去看兔子,臨睡前看兔子X3.
得虧兔子出生有些日子了,約莫介于将斷奶之間,喂些蔬菜水果倒也能養活。
秦嫀看在眼裏,忽然福至心靈,這郎君……哪裏是在惱貍奴撓他,分明就是喜新厭舊,被新來的兔子占據了心神。
怎麽說貍奴也是郎君自己選擇帶回來的,這般行徑讓秦嫀瞧不過眼,待對方回來就寝,她略嚴肅道:“你惱貍奴撓你是假,喜新厭舊是真吧?”
趙允承躺下的背影陡然一頓,怎麽回事?秦三娘竟然用這種口吻跟他說話?
被踩到了尾巴的攝政王,騰地從榻上坐起來,忿忿瞪着秦三娘:“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懷疑我想扔了它?”
秦嫀一怔,這倒沒有,但郎君是不是太激動了點,她無奈道:“我只是擔心你有了小兔兔便不愛貍奴了,那它多可憐,對不?”
趙允承心想我本來就不愛它。
既然蠢秦三娘沒有懷疑他想扔了貍奴,他稍稍安心,不過就算懷疑又何如,抵死不認便是了。這點手段都沒有,學什麽別人橫刀奪愛。
不過這次出手,卻是自損八百,徹底輸了。
攝政王恢複受害者的樣子,蔫蔫地哼唧了一下,滾進裏邊安寝。
今夜那殺千刀的偏心秦三娘依舊不主動碰他,也罷,他剛敗了一場,正好自己靜靜,痛定思痛。
下回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絕不輕易出手。
說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在人家心中的分量。
“……”趙允承無比難受。
第二日,晴,雖然不必上朝,但是在沈府受了些委屈,攝政王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王府。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自那日,高遠在王爺門外,聽見一樁不亞于平地驚雷的驚天大秘密,他日夜思慮,頭發不住掉。
高遠都快瘋了,他的好王爺,做點兒什麽不好,偏生要去招惹有婦之夫!依高遠對他們王爺的了解,那小娘子的丈夫之所以還活着,絕逼是因為身份重要不能死。
也即是說,這事一旦傳出來,絕對不能善了。
“高遠,你過來。”趙允承回來坐在那,已經有大半個時辰的時間,始終意難平:“你說,正房養的小寵物與二房,在……她們夫君的眼裏誰更重要?”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人更重要!
此乃意難平之關鍵。
“二房說到底便是妾室,若郎君不是那種寵妻滅妻的糊塗之人,理應是正房養的小寵物更為重要,為何這樣說呢,王爺且聽老奴仔細道來。”高遠不曾瞧見主子忽地面目猙獰,他兀自侃侃而談道:“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不是嗎?正房的小寵物便代表着正房,若是郎君因為妾室發作了小寵物,且不說那正房會不會惱了郎君,呵,但以後往死裏磋磨妾室是肯定的。”
趙允承聽罷,不敢置信:“……你說的只是一般情況罷?那二房背景顯赫,自身也很有些本事,頗得……她夫君喜歡,即便發作了正房的小寵物又能如何?”
“……”背景顯赫如何想不開去給人當妾了。
除非那女郎愛慘了郎君,那倒是情有可原,但這位有本事的女郎也太忒傻了些,高遠唏噓,說:“若是郎君有心維護,發作了倒也無妨,全看她夫君愛她幾分,是否能護她周全。”說到此處,高遠好奇道:“王爺所述的故事中,可是郎君為了二房發作了正房?”
趙允承瞥了他一眼:“……”
就是沒有才鬧心。
瞧王爺的神色流露,便知答案,高遠心有戚戚地唏噓:“天下烏鴉一般黑,依老奴之見,既然那女郎身份顯赫,自己又有本事,何必委曲求全。”
這老貨所言甚是,的确是委屈了。
趙允承沉吟一番,越想越忿忿,握拳道:“若不是身子給了她,已與她暗結珠胎,必然是要離開她的。”
高遠搖搖頭:“那便沒辦法了,自己所托非人,自求多福。”
“可恨!”趙允承被高遠的一番話,帶動得心緒澎湃,無法平靜,忽地怒拍了一下身邊的茶幾:“再有下次,一劍誅之!”
高遠:“……”猛地哆嗦了一下,攝政王要誅誰!
“不。”趙允承撫着胸口給自己順氣:“不能殺,殺了豈不是成了小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