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提到臭氣熏天的場面,秦嫀自然就想到了兇殺案現場。
愛幹淨的小姐姐,腦補到那種場面,不然用袖子掩住口鼻,仿佛真的嗅到了腐臭的味道。
“嘔……”孕吐。
身為罪魁禍首的趙允承:“……”臉上一陣懊惱,連忙讪讪地過去服侍小娘子。
“慢。”秦嫀抽空擡頭阻止他,一臉菜色地道:“叫月英進來伺候便是,夫君且先去洗一洗。”
趙允承讪讪:“夫人,已是洗過了。”
那又如何?秦嫀還是有心理作用,命令:“那便再洗一次,快去!”
眼下她懷孕,吐起來臉色慘白,好不狼狽,趙允承豈會不心疼,見她堅持,也就從了:“好,我去。”
同時心想着,以後再也不扯這樣的謊了。
走了半個月,白衣重新回到和小娘子的愛巢,他咬牙,冷眼掃了一圈熟悉的家,卻感覺這裏,哪哪都充斥着那混賬黑衣的痕跡,氣煞他也。
比如浴桶旁邊架子上的黑金緞帶,那是黑衣的頭繩;又比如晾洗澡巾的木杆,末端鈎子上挂着的壓袍,光瞧那墨綠色的穗子,便知曉那一定是黑衣的物件。
“呸,贻笑大方!”趙允承對這些黑衣故意留下的物件,狠狠罵了一聲。
一向性情溫和的他,心中有一百句髒話想送給對方,但礙于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和黑衣對峙,他只能退求其次,取下那見鬼的頭繩和壓袍,随手将之擲進垃圾筐。
‘下次再讓我知曉你偷扔我置辦的東西,哼,你做的破燈也別想安然無恙……’
趙允承的腦海中浮現出黑衣那無恥之徒的警告,可笑,那又如何?他們不能面對面地比比誰的武功更高強,難道還不能比比誰扔東西更厲害嗎?
暗地發洩了一通的郎君,回到夫人身邊時,頂着一雙被水汽熏至眼尾發紅的眼睛,已然恢複謙謙君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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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秦嫀吐過一通,神清氣爽,見他出來,隐隐自責:“郎君莫怪,方才吐得狠了,對你言語稍有不耐。”
趙允承趕緊道:“無妨。”
其實這事說起來也不怪秦嫀,要怪就怪他自己思慮不周,沒考慮到……夫人腦補能力這般出彩,只說一句‘臭氣熏天’亦能感同身受。
秦嫀一笑,對郎君招招手:“修晏過來。”
确定她沒事,趙允承這才帶着一身水汽靠近,伸手去摟心心念念的美嬌娘。
剛一靠近,秦嫀便習慣性地去聞夫君的頸側,希望聞到想象中的香氣,但她‘咦’了一聲,眼中閃過疑惑,她沒有從郎君的身上嗅到香氣。
秦嫀這幾日都習慣了趙允承使用她的香胰子,這會兒沒聞到,笑着順嘴問:“夫君今日沒有用香胰子麽?”
因為嘴唇離得近,她每說一個字,趙允承便感覺自己被親了一下。
“嗯?”感受着小娘子的親昵,趙允承眯了眯那雙深邃的眸子,先是頸側的脈搏加快了幾分,然後才是目光一凜,在心中不屑和鄙夷黑衣的做派:“嗯,沒有。”
胸懷寬厚的郎君,将懷着自己子嗣的夫人摟進懷中,大手撫了撫夫人的背,聲音溫柔至極:“笑笑,時間已是不早,你懷着孩兒,當早些安寝。”
秦嫀挽着一頭松松的墨發,将頭靠在夫君肩上,只覺得自己的耳朵福分不淺,不然如何會找到一個聲音這般好聽的男人。
簡直是響遏行雲,沉魚出聽。
“是很晚了,夫君也早些安寝。”秦嫀彎唇笑了笑。
一夜好眠,第二日趙允承借口昨夜連夜辦差,衙裏放假,不必去點卯,就這般順理成章地賴在家中,不曾出門。
此前覺得夫君謀了差事,日子必然會忙碌起來,但目前看來,似乎還行?秦嫀較為滿意。
但賴得過第一天,賴不過第二天,到了十七那日,在夫人充滿鼓勵支持的目光下,趙允承便只好佯裝自己确定是個上班人士,去上班了。
壽安宮。
趙允承出門之後,左右無事,他便入了宮,去看看有些日子沒有見面的皇祖母,好将自己已經有了子嗣的消息帶到。
太皇太後早上還和女官舒窈念叨,已有些日子沒見乖孫,這不,才剛停嘴,門外便有人來通報,攝政王到。
“你這小子,皇祖母還道你有了媳婦忘了祖母呢,終于舍得來見我了?”太皇太後心裏明明很開心,自個的孫兒終于有了暖心的枕邊人陪伴,但嘴上不饒人。
“皇祖母恕罪。”趙允承進來先請個罪,然後擡頭笑着說出緣由:“卻是因為前陣子比較忙,中間還去了兩趟洛陽。”
“哦?”
“事情是這樣……”趙允承将沈家邀請他的小娘子去洛陽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隐去第二趟不是自己去的事實,繼而露出初為人父的欣喜笑容:“咳,不瞞皇祖母,笑笑已是懷孕了。”
太皇太後聽見喜訊,大喜過望:“允承,真的?”
趙允承點點頭,形容滿足:“嗯,太醫親自診斷,胎兒已足月。”
見乖孫嘴角都快翹到耳背去,太皇太後撫掌而笑:“好好好,皇祖母要當皇太~祖母了,賞,給你家小娘子重重地賞。”
趙允承心想,您早就當了皇太祖母了。
曾孫還是個皇帝呢。
但見皇祖母這般看重自己的子嗣,他心中不無高興。
自打趙允承在外頭置了一房妻子,太皇太後便抓心撓肺地盼着喜訊,如今夙願成真,她老人家比當年鬥敗了後宮最大的勁敵還高興,太高興了,當下便喚了舒窈來,去收拾賞給小娘子的東西。
若這是個男胎,生了之後,必不能繼續窩在那南城的小宅子中受委屈。
她眼底冷冷,掃過面容出衆的郎君:“你那院子裏的莺莺燕燕,也是時候該處理一下了,沒得到時候給哀家的曾皇孫添堵。”
趙允承表面上聽話,連忙垂着一雙溫潤的雙眼點頭:“極是。”
實際上他內心暗戳戳地思量,那是黑衣的爛攤子,與他白衣何幹?
這種會讓小娘子不滿的證據,他巴不得留着,到時候東窗事發,他自撇得幹幹淨淨,不沾染一絲關系。
這時候白衣不曾考慮到,正所謂雪崩之下,每一片雪花都有罪。
更何況統共就兩片雪花,小娘子不怪他還能怪誰?
将太皇太後賞賜的東西帶回去,交給小娘子,然後趙允承發現,小娘子竟然不感到驚喜。
那是自然,這陣子收到的好東西太多了,秦嫀都有些麻木了。
不過看見趙允承期待的表情,秦嫀還是揚起笑臉:“夫君厲害,出去一趟又帶回來這麽多好物。”
趙允承臉色古怪。
秦嫀自顧自地道:“這種品相的人參,倒是與那日你帶回來的相差無幾,這麽多也吃不完。”她虛着郎君:“我拿些送人可行?”
趙允承怎會知道,黑衣那厮這般狠,幾乎搬空了半個攝政王府,眼下沈府的庫房裏,可謂是珍品堆積如山,縱然小娘子有十張嘴也難以将之消耗殆盡。
見慣繁華的王孫貴子,自是不計較這些俗物:“家中的東西,笑笑盡可随意安排,無需問我”
他一刻也沒有遲疑地說。
秦嫀自然知道自己可以做主,即便把這些東西盡數送了,郎君也不會說半個不字,但一碼歸一碼,他們夫妻一體,既然要送出去的是共同財産,自然不能自作主張。
眼下得到了郎君的支持,秦嫀倍感暖心之餘,心中一動,忽地湊近對方,在對方淡色的唇上落了一吻,配上:“夫君今日當差,辛苦了。”
瞳孔猛地擴張了一下的趙允承,下意識舔了舔微癢的唇瓣,回過神來時,臉色漲得通紅。
娘子有孕不得同房,這兩夜他都是清心寡欲地當聖人,不曾想過那事。
“笑笑。”他眼中閃過一絲損人不利己的決心,溫聲叮囑秦嫀道:“你眼下正是孕期,以後大可不必在床笫之事上照顧于我,即便是我有求于你,你也應當嚴詞拒絕,可好?”
秦嫀聽了十分不解:“夫君何必如此,我用其他法子伺候你,又不損我什麽,不是嗎?”
趙允承一臉誠懇,冒着坑人坑己的風險也要将那黑衣坑害!
“不是的,你答應我便是,幾個月罷了,又不是忍不了?”
秦嫀卻道:“你忍得了,可是我忍不了啊。”她萬種風情,斜了夫君一眼,撇嘴:“叫我幾個月不碰你,我做不到。”
趙允承萬萬沒想到,這個計劃會輸在夫人的好~色之上。
趙允承沉吟片刻:“那你便下半月碰我,上半月冷落……哦不,放置我。”
秦嫀眯眼:“理由呢?”
這難不倒趙允承,他斂起令人驚豔的鳳眸,俊臉微紅道:“其實你每次碰我,我都不曾滿足,想與你翻雲覆雨。”
秦嫀:“……”
“這般不上不下甚是辛苦。”趙允承信口雌黃:“但為了體貼夫人,我願貢獻出下半月,任夫人把玩。”
為了證明自己的所言非虛,趙允承說罷,向夫人懷中湊去,甚至還執起秦嫀的手,往自己衣下探去。
任他施為的秦嫀,垂眼睇着這張幹淨而略帶羞意的出色面容,心髒像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分外悸動,滾燙。
猶豫片刻,女郎順應心意地挑起郎君的下巴,噙住郎君的唇。
感情是玄而又玄的東西,肉眼無法捉摸,趙允承卻隐隐有所感,一種奇妙的氛圍,氤氲在自己和夫人之間,久久萦繞不去。
一番這樣那樣後,郎君睜開霧氣彌漫的鳳眼,倍感适意,卻也還惦記着他想坑害黑衣的計劃,啞聲道:“娘子可答應我了?”
按心意擺弄了郎君一番,秦嫀也适意了,聞言微愣,待想起夫君所言何事之後,她哭笑不得,這郎君還認真了不成?
想了想,她道:“行,你若忍得住,我也就依你。”
趙允承:“一言為定。”
這日郎君去衙門當差,小娘子獨自在府中,吃吃喝喝撸撸貓,忽聞丫鬟沐芮笑着來說:“夫人,隔壁新遷了一戶人家,遣人來給咱們送了一份禮。”
“哦?”秦嫀懶洋洋擡起眼睛。
“是一份玉緣坊的點心。”這家店鋪十分紅火,想買他家的東西可不容易,前幾日夫人還提過想吃,這下竟然有了現成的,沐芮不無驚喜:“看來隔壁那戶新遷的人家亦是非富即貴,不差錢哩。”
“你此言差矣。”秦嫀卻是搖了搖頭,笑着娓娓道來:“我猜隔壁那戶人家,鐵定是個年紀不大的女郎,有些小錢,但社會經驗肯定不足,若是猜錯了,就當我沒說。”
沐芮錯愕,非常不解夫人哪來的根據?
動了動眼珠子,她道:“奴婢去打聽一下?”
秦嫀道:“去吧。”
至于這份點心,保險起見,她并不打算吃,只能浪費了。
果不其然,沐芮很快便回到秦嫀跟前,一臉佩服地瞧着自家夫人,喘了口氣,将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與夫人道來:“夫人料事如神,隔壁入住之人的确是位年輕的小娘子。”
秦嫀淺笑,并不意外。
日落時分,趙允承辦完黑衣交代他的政事——事關朝政,他一向放下個人情緒,認真對待。
郎君騎着馬下衙回府時,在自家門口附近瞧見,他五哥平郡王,鬼鬼祟祟到處張望,然後一閃身進了隔壁的宅院。
趙允承回到府裏,問鐵鷹:“隔壁那戶人家是誰?”
如何跟平郡王扯上關系?
鐵鷹今日受沐芮姑娘所托,已經打聽過一回,聞言說:“回主子,隔壁卻是一位新遷進來的小娘子。”
聽鐵鷹這麽一說,趙允承眉毛一揚,首先,他五哥平郡王為人風流,全東京城都知曉平郡王喜歡拈花惹草,并且全東京城也知曉,平郡王妃是個醋桶,平日看平郡王看得死死的,一旦知曉平郡王又拈花惹草,必然會鬧得天崩地裂。
這厮好死不死,卻在他宅子旁邊養起了外室!
趙允承頭痛欲裂,心思量,大家都是各憑本事風流,自個府裏是什麽情況難道心裏沒點數嗎?你何必連累弟弟。
“鐵鷹,你……”趙允承正想吩咐,遣人去平郡王府通知一聲,但是想了想,終究下不了手:“罷了,我親自走一趟。”
隔壁,平郡王剛進去沒多久,正想坐下喝杯茶潤潤喉,門外便來下人禀報,有人尋他。
這話吓得平郡王一哆嗦!
他人在外室這邊,有誰會來這裏尋他?
平郡王驚恐地問:“來人是什麽樣子?有多少人?”
下人忙答:“是個俊俏的年輕郎君,一個人。”
……這就奇了,難道不是自家的惡婆娘嗎?
驚疑不定的平郡王,起身匆匆來到門口,當看見等在門口的人是自己的九弟時,他的震驚程度并不亞于見到自己的婆娘。
“九……九弟。”他都結巴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趙允承皺着眉心想應該我問你吧,但眼下不是争論先來後到的時候,他也懶得拐彎抹角,直接便瞧了裏頭一眼,道:“五哥在這裏置一個家,五嫂她知道嗎?”
平郡王尴尬:“自是不知曉,我……”
趙允承打斷:“五哥快搬到另一處去罷。”道貌岸然:“你在這裏被我撞見,若我知情不報,便對不住五嫂,若我前去揭發,又對不住你。”他睇着平郡王,眸光冷清:“為免我裏外不是人,五哥還是另尋他處才好。”
他的名號,在衆宗室中也是響當當。
莫以為只有百姓和官員惹了他才會遭殃。
平郡王可沒忘記,上回膽敢和他九弟作對的宗室子弟,眼下好回去的骨頭,聽說每逢陰雨天還隐隐作痛。
“行……”平郡王非常忌憚地看了眼趙允承,咽了咽口水:“我馬上就搬,你莫要告訴你五嫂。”
趙允承松了口氣,他對黑衣的震懾效果還是非常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