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南城沈府,秦嫀歇了一宿,打起精神,命人将洛陽帶回來的兩大車東西,分揀開來,一部分送到娘家秦府,順便帶去喜訊。
今日正是九月初八,秦府二娘子出嫁,雙喜臨門,秦員外和王氏喜不自勝,美滋滋的,卻是好奇,那三女婿怎麽不來賀喜。
趙允承當然不能來賀喜。
他頭頂秦府三女婿的身份,若是與屬下嚴提點相見,豈不是會洩露身份?
因此他天蒙蒙亮便尋了個由頭出門,說自己有要緊事,實則去上朝。
浪蕩了幾日,朝中有事務要處理。
回到自己的大本營,攝政王很快就聽到關于自己的傳聞,原是他前幾日杖責了靖海侯世子一事傳開,衆人皆說他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趙允承冷笑,鳥盡弓藏?
錯了,鳥還未盡,但弓不好使,為何不能藏?兔還未死,但狗不聽話,為何不能烹?
衆人聽說,那靖海侯世子被打得卧床不起,慘不忍睹,卻依舊不敢說攝政王的半句不是,着實可憐可悲。
但大部分人還是喜聞樂見的,一來靖海侯風頭過盛,必然遭人眼紅,有的是人想看他倒黴,二來靖海侯世子風評不好,四處樹敵,攝政王打他就打他,還用挑日子嗎?
這件事最後傳着傳着,就變成攝政王為了敲打靖海侯,叫他莫要得意忘形,因此拿他愛子開刀。
不管誰信不信,總之靖海侯深信不疑。
從那以後也收斂了許多。
朝堂上風雲變幻,後宮仍是一片祥靜。
說說那小官家的母妃崔太妃,自打母族一家被流放崖州,她瘋了一陣,見親子與自己越來越生分,之後似乎有所開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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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今日又親自送膳食與苦讀的兒子,彌補母子之情。
小皇帝終究年幼,對母親有種天然的依賴,久而久之,便也對自己的母妃緩和态度。
甚至苦口婆心地提醒崔太妃,要謹言慎行,凡事莫争強好勝。
那崔太妃只是無奈屈于現實,暫時韬光隐晦,心中還是有個強權夢的,雖千般告誡自己要忍,卻仍然沒忍住不服氣道:“若不争不搶,為娘當初連進宮的機會都不曾有,你知曉嗎?”
小皇帝不為所動:“命裏有時終須有。”
比如他,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被推上皇位,這不是他争取來的。
最重要的是,他睇着崔太妃:“母妃以為,自己比之皇太祖母、九皇叔、莊太後等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言下之意,你是否覺得自己很厲害?
崔太妃:“……”
她怎麽會不知曉皇帝兒子的意思,不過是變相地在說她不自量力罷了。
受到這等委屈,崔太妃臉紅耳赤,惱羞成怒,不滿道:“你也與他們一般,瞧不起我的出身!”
說了這麽久,得到母妃一句,小官家默不作聲地凝視着她,直到崔太妃被瞧得氣急敗壞,才無奈地搖搖頭:“不怨出身。”
再多的,他也不想說了。
只希望自己以後娶的妻子,能夠體諒自己。
今日嚴提點娶親,司裏與他交好的同僚,下衙後興高采烈地提着賀禮前去喝喜酒。
紅光滿臉的嚴提點,身穿一身大紅的新郎官喜服,想到嬌妻已在卧房中安置,站在前邊迎客的他笑容滿面。
負責唱禮單的嚴府管事,一口氣唱完兩位連襟周府和沈府的禮單,前者已算得上厚禮,叫人驚嘆,不愧是商戶,有錢。
那沈府亦然,禮單長且樣樣精致難得,叫嚴府的管事大開眼界,越念越大聲,巴不得叫所有人聽聽。
念完這張,管事的拿起下一張,赫然看見上頭寫着攝政王府趙允承的名號……他好慌。
嚴雲祈道:“怎麽了?”
管事倒吸氣:“是,是攝政王殿下的賀禮。”
嚴雲祈也是吃了一驚,什麽?攝政王竟然給自己送新婚賀禮?
這倒是他從沒想過的,但是仔細想想,上司給屬下送份賀禮,好像也說得過去?
為以示尊重,嚴雲祈親自接過禮單,自己将之唱完。
他卻不知,這張禮單非是攝政王以上司的名義送給他的,而是以妹夫的身份。
秦三娘準備的那份賀禮,不管黑衣承不承認,裏頭沒有他的份。
這怎麽行?
所以黑衣吩咐高遠:“那小娘子的姐姐成親,你看以我的身份,應該備些什麽禮?”
高遠驚疑不定:“難道您已公開自己的身份,與他們見過?”
趙允承抿唇:“不曾。”
高遠語塞:“……”那您就沒有身份啊,小娘子的姐姐成親與您無關,也就是說這個熱鬧咱們不用湊。
最後禮送去了,也就說明這個熱鬧王爺硬湊了。
只可惜那嚴提點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個收了兩位妹夫的禮,一個姓沈,一個姓趙。
秦嫀懷胎,不便出門。
二姐姐大喜的日子,她沒有到現場祝賀,但她的存在感并不低,那份氣派的禮單,讓衆人知曉,嚴家新婦秦二娘子,有位嫁入高門的幺妹,頗得沈家看重,萬萬欺不得。
如此一來,秦二娘子雖頂着商女的身份,在嚴家卻也不曾低人一等,甚至乎因為種種關系,她的地位還不低哩。
畢竟誰不喜歡有福氣的人?
而此女可不就是旺夫嗎?
婚禮過後,秦嫀收到娘家來信,問她身子可爽利,明日二姐姐回門之日,是否能與姑爺來相見?
秦嫀暫且不能回答,因為郎君事忙,自昨日走後還未歸來。
倒不是趙允承不想來,他又不是游手好閑的白衣,朝堂事務繁忙,這裏走一趟,那裏走一趟,忒忙。
高遠有時随行,這兩日明顯感覺到,他們殿下走路帶風,好不驕傲,視察起部将亦比往日溫情,聊完軍事聊家事。
“你成親沒?”
這個部将瞧着年紀輕輕。
部将:“額,回王爺,屬下成親了。”
莫不是攝政王,要給他說親事,腦海中閃過此念頭的部将,覺得自己但凡多吃一粒花生米,也不至于會有這般不切實際的幻想。
趙允承懷疑地瞧了部将一眼,現在的人都這麽早成親的嗎:“……有子嗣?”
部将搔搔腦袋笑道:“嘿嘿,屬下家中有一子一女。”
以為只有自己家庭美滿即将當爹的黑衣:“……”
“大的已會讀書寫字。”部将沉浸在幸福中:“小的不久前剛學會喚爹爹。”
夠了。
趙允承微微擡手阻止部将,然後一甩袖,離開人人都有妻有子的軍營。
“王爺,接下來去何處?”高遠心中十分感慨,王爺近來真是變了許多。
“接下來,去國子監。”深褐色的眸子中蘊藏着淡淡的惡意,仿佛已經預想到那群年紀輕輕的酸腐讀書人,對賢妻驕兒的向往。
高遠點點頭,甚是憤慨地道:“近來國子監那群書生,仗着讀書人的名義,頻頻惹是生非,妄圖左右國事,确實應該整治一二了。”
趙允承微微一怔,還有這回事?
一日下來,黑衣忙得趴趴走,等他回到沈府時,已是掌燈時分,踩着那紫金胡同秦三娘用暮食的時間回來。
見了面,上下打量了一下氣色紅潤,雍容貌美的秦三娘。
趙允承:“……今日孩兒可鬧你了?”
秦嫀頗為驚喜地執起郎君的手,繼而好笑道:“孩兒沒鬧我,那是孕吐。”帶着柔柔的笑意,也上下打量了郎君,嗅到一絲風塵的氣息,她不解:“郎君只是在國子監讀書,平日還曾去何處消遣?”
趙允承去完國子監,聽到一些混賬事,順藤摸瓜還去了一趟煙花之地,掃了一波黃,興許袍邊袖角沾染了脂粉氣,他無比自然道:“整日待在國子監讀書有什麽出息,我已從國子監出來,謀了個職位。
秦嫀吃驚:“什麽職位?”
夫君竟然參加工作了?
不過怎麽說呢,意料之外,又好像情理之中。
“區區一個副使罷了。”趙允承說起謊來眼睛都不眨:“今日在坊間辦差,沾染了些脂粉氣,你莫要多想。”
秦嫀放下心來,剛才乍一嗅到的時候,她确實不悅。
現代男人因妻子懷孕出軌的不少,放在古代,這個數據只會更恐怖。
“哦。”秦嫀一笑,不動聲色地吩咐丫鬟去備水,而自己摟着郎君的手臂,輕聲細語:“郎君辛苦,快過來坐下。”
見秦三娘沒有追究盤問,趙允承心神微松。
轉眼間,那女郎已将他摁坐在羅漢榻上,奉了杯清茶給他,緊接着,對方香軟的玲珑身子,也貼合着他坐下,冷不丁問道:“夫君想納妾嗎?”
趙允承手一抖,小巧的茶杯從他指間翻了出去。
秦嫀:“……”
趙允承懊惱地看着地上打滾的杯子,俊臉憋紅,同時甩了甩手。
“燙到了?”秦嫀哭笑不得,連忙捧起郎君的手,仔細看看,食指指尖上果然有點紅。
她吹了吹,一開始很認真,但吹着吹着,肩膀便輕輕顫動了起來,因為她真的忍不下去了,不好意思。
趙允承:“……笑什麽?”
秦嫀緩過來,捧着郎君的手搖搖頭:“沒,夫君還疼嗎?我去取清涼膏來……”
趙允承臉頰滾燙,雖然秦三娘說沒什麽,但他知曉,對方一定正在心中暗自得意,以為他是個懼內的窩囊廢。
但這也不出奇,畢竟白衣給秦三娘的印象便是如此,是了,白衣懼內管他黑衣屁事?
他不過只是裝裝樣子,真實的他,不懼。
“不必了,堂堂七尺之軀,不過是些許損……”趙允承話說到一半,瞧見秦三娘湊過來,噙住他的指尖。
趙允承雙頰一紅,無恥之徒,不是說拿清涼膏來嗎,怎地就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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