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又過了半刻鐘,避子湯再放下去就真涼了。
“王爺,您要是再不動身,那女子沒準就已經懷上了。”高遠憂心忡忡地道,也是為了王爺好,要是萬一外面的風塵女子,僥幸懷了王爺的孩子,到時候找上門來,可是一筆糊塗賬,說不清啊。
趙允承聽了高遠的話,這才站起身提起那食盒,出去了。
高遠松了一口氣,幸好,王爺還是拎得清的。
剛這樣想完,前頭傳來哐當一聲,怎麽了?高遠連忙跟出去看看,只見王爺兩手空空地站在那,眼睛盯着掉在地上的食盒,摔摔摔……摔了?
“我的王爺,怎麽這般不小心?有沒有傷着啊?”高遠一時沒心思去理會食盒,反而擔心着上下打量趙允承。
“我沒事。”趙允承背過手去,正想說點什麽,然而高遠比他搶先一步說道:“王爺沒事就好,藥灑了沒關系,還有一副呢!小的馬上去煎。”
趙允承聞言,狠狠剮了高遠一眼:“……”要你多管閑事!
不到一個時辰之後,第二碗藥再次煎好,這回高遠自告奮勇道:“王爺,小的幫您拿藥,陪您到紫金胡同門口去。”
趙允承騎虎難下,只好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于是那藥終于平安地出了攝政王府,去到它該去的地方。
趙允承知曉,自己去而複返,定然會引起秦三娘的懷疑,而且要讓對方喝下這碗藥湯,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而他暫時還沒有找到。
如果直接對秦三娘說,你不配懷本王的孩子,估計秦三娘會跟他急。
此女甚是與衆不同,說不定會做出讓他難堪的事情,比如出去勾漢子。
“……”趙允承越想越煩,牙癢癢,世間安有兩全法,不要孩子也能幸秦三娘。
到了沈府門口,攝政王提着食盒的手掌,掌心微微出汗,進去,還是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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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有朝一日,他趙允承也要受人脅迫,左右為難。
這時,沈府的朱紅大門咔呲了一聲,仿佛有人從裏面在開門。
趙允承耳朵一動,身形快如閃電,立刻躲到了一旁的石獅子後面。
出門的是沈府的兩名下人,似是受了主人的吩咐,出門辦事,只聽他們一邊走一邊說道:“夫人和主子真是恩愛,主子晌午才離開,夫人這又遣我們去國子監送東西。”
趙允承一聽,眉頭狠狠一皺,國子監?
這個蠢女人!
“……”
黑衣此刻恨的不僅僅是秦三娘,還有那撒謊不打草稿的白衣,最終還不是要他去圓謊。
不過片刻功夫,高遠瞧見王爺提着熟悉的食盒回來了,不僅感慨,王爺實摳,這食盒送與小娘子便是了,還提回來作甚。
趙允承一上馬車便道:“去國子監。”
高遠不解:“國子監?”
趙允承心急如焚,說道:“快。”
雖然不明所以,但王爺說什麽就是什麽,高遠道:“喏。”吩咐完車夫,他才小心問道:“王爺,那小娘子喝了嗎?”
趙允承一頓,眨了眨眼:“喝了。”
避子湯:食盒的蓋子都快壓不住俺了!你這個撒謊精!
“那就好。”高遠長松一口氣。
一路趕到國子監,他們并沒有進去,只想在門口稍等片刻,解決了沈府那兩名下人便走。
國子監乃是朝廷重地,豈能讓人随随便便擋在門口。
“馬車裏是何人,速速離開這裏!”一名國子監的人過來打發他們道。
“住嘴,莫擾了王爺的清靜。”高遠趕緊下去,亮出自己的身份:“我乃攝政王府的高都知。”
那人一聽攝政王府,連忙惶恐地作揖道:“小的不知是王爺在此,還請王爺恕罪。”
高遠揮揮手:“快下去,別礙着王爺辦事。”雖然,他亦不知曉王爺來此辦什麽事。
馬車內,趙允承掀起窗簾,看見沈府的馬車過來,心中暗罵真麻煩,然後老大不情願地下了馬車。
沈府的下人一見他,十分驚喜,連忙上來請安:“主子萬福,夫人派小的來給您送些東西。”
趙允承淡淡應道:“嗯,東西呢?”
下人們趕緊将東西搬下來,有一箱子。
趙允承眼睛閃了閃,抿唇吩咐道:“搬到馬車上,我自己帶進去就成了,你們趕緊回去。”
兩名下人:“喏。”
他們第一次來國子監走動,看見此間果然氣派非凡,不由與有榮焉,二人高高興興地辦完差事,便回去向夫人交差。
等等,一名下人來到趙允承面前恭敬說道:“夫人讓小的如若見到主子,替她帶一句話。”
趙允承心裏緊了緊,表面上渾不在意地道:“什麽話?”
秦三娘要對他說甚?
不會又是肉麻兮兮的話吧?光天化日大庭廣衆之下成何體統?
下人臉紅:“額……”
趙允承皺眉,這仆人好生磨叽,有話便直說就是了。
下人窘迫道:“夫人說,叫您要好好吃飯歇息,平日多想她。”
果然。
趙允承耳朵根一熱,心裏暗罵秦三娘孟浪,什麽想你想我的,這豈是能整天挂在嘴邊的言語?
也就秦三娘說得出口。
“知曉了,你們快回去罷。”
“喏。”沈府的下人恭敬告退道。
高遠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恨不得揉揉自己的眼睛,再狠命地掏一掏自己的耳朵!
剛才看到的王爺是真的王爺嗎?
王爺何時變得對下人這般和顏悅色了,他高遠第一個不服,因為他伺候了趙允承二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卻依然天天遭白眼!
趙允承的心思都在秦三娘給他送的東西上面,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是什麽,于是他招呼高遠:“走,回府。”
高遠看見那些個東西,猛地想起剛才那兩名下人,竟是喊他們王爺為主子,還說給夫人帶話,夫人?!
完了,王爺在外頭養了外室。
高遠覺得自己要瘋了,王爺啊,您幹點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學那些您最唾棄的官員,竟然在外頭養起了外室。
讓人知道了您的面子往哪擱呢!
等等,高遠一想,王爺若是不把那小娘子養起來,難道還能任由小娘子去接其他的客人不成?
“……”高遠很頭疼。
秦嫀給趙允承送的是一些吃的用的,待趙允承出門後,她閑着無事收拾的,其中有一包她自己做的桂花糖。
趙允承五更天起來喝藥,喝完之後打開桂花糖的包裝油紙,從裏面拿出四四方方的一塊,含進嘴裏,去去苦味兒。
高遠好奇地張望,谄笑道:“王爺,這是那位夫人送的桂花糖吧?小的好像聞到了桂花的味道。”
趙允承瞅了他一眼,點頭:“院子裏新開的第一批桂花,她親手采了做的。”
高遠動了動嘴唇,而趙允承立刻把油紙包起來,以免受潮。
“……”高遠就不懂了,王爺你為何防賊似的藏起來!
難道還怕老奴偷吃不成!
吃過糖,攝政王戴上披風,意氣風發,出門上早朝去了。
那邊廂,鐵鷹接的通知是,主子不在的時候才定期送信,腦子不算笨拙的他,見主子開始忙碌,這才給夫人安排信件。
信件的內容具是一些情話,斷不會出岔子。
秦嫀想他歸想他,可作為一個性格獨立的女人,倒也不希望整天和男人黏乎在一塊兒。
眼下小夫妻倆的日子已經步上了正軌,秦嫀便想着要為以後的日子籌謀籌謀。
以目前手裏的賬本來看,家中還算富裕,畢竟開銷也少。
不過等到有了孩子以後,開銷應該會成倍增加。
夫君手裏的五間鋪子,兩間租售給別人開綢緞裝,一間租給藥鋪老板,還有兩間自己做書局。
在民間做書局真的不賺錢,受衆有限,正經的書籍賣不開,不正經的內容都太千篇一律,除了書生的意~淫,還是書生的意~淫。
秦嫀便琢磨着,要不把書局關了算了,開展別的生意?
她不知道的是,因為她喜歡看話本,當初趙允承才想到把這間鋪子盤下來,方便給她供應最新最好的話本。
當天下午,在外讀書的主子命人送來了兩籮筐新鮮的荔枝,秦嫀微笑,遣人送一籮筐回娘家,剩下的留着府上吃。
秦員外和王氏收到荔枝大大吃了一驚,這這南邊的水果啊,在東京城可是個稀罕的東西,因為太難保存了。
瞧這清脆的葉子,新鮮的程度,定然是快馬送來的。
王氏一陣自豪,笑眯了眼道:“這一定是修晏去張羅的,能在東京城吃上一口荔枝,真是太不容易了。”
秦員外笑道:“不若分出半筐,給大娘子和嚴家送一點過去?”
王氏無不同意,立刻派人去送。
且不說那大娘子如何高興,卻說嚴家主母收到親家送來的荔枝,雖然不是很多,卻很是驚喜。
瞧瞧,顆顆飽滿,外皮紅彤彤的,摘下一粒嘗了嘗,味道很是鮮甜可口。
嚴夫人趕緊叫人拿去冰鎮起來。
當日暮食過後,嚴夫人拿出一大籃子荔枝與大家分享:“這是秦家送來的,大家都嘗嘗吧,今年還是頭一回吃呢。”
家中衆人一陣驚詫道:“現在便有荔枝送來了?”往年這個時候還沒吃上呢。
嚴夫人雲淡風輕淺笑道:“這味道我嘗着像是禦貢的荔枝。”實則心裏樂開了花。
衆人反應果然如她所料,她彎眉笑眼,看着二郎:“二郎多吃點,畢竟是你岳丈送的。”
嚴雲祁點頭,一邊捏了一粒紅紅的荔枝,一邊在心裏想,要找些好的東西給岳丈送去才行。
其他人都羨慕二郎得緊:“二郎這樁婚事真是定的好啊。”
長媳江氏當看見荔枝的時候,心中一喜,正想吃呢,聽見婆母的一番話,頓時覺得不是滋味,她現在是越來越不想秦家女嫁進來了。
第二天去上衙的嚴提點半點不知道,他昨晚吃的荔枝是攝政王送的。
緣,妙不可言。
白日利用職務之便,嚴提點在市場老漁民那裏,搜刮了幾斤難得一見的上好石斑魚,下衙後給老丈人家送去。
秦員外收到石斑魚,又派人把石斑魚分出一些給沈府送去。
秦嫀不舍得獨自享用,連忙叫人養起來,看看夫君會不會回來。
她卻不知道,攝政王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天天城裏城外地奔波,并沒有好好吃飯,亦沒有好好睡覺。
唯一堅持的便是一日一碗藥,雷打不動。
中午,趙允承獨自一人用飯。
吃了小半碗便不耐煩了,擱碗放筷。
“王爺啊,您才用了半碗,這便又不吃了?”高遠心急如焚,王爺一天天連軸轉,不吃好也不睡好,身體如何負荷得來。
趙允承:“……”桌上這些東西又不是龍肝鳳髓,他肯吃半碗就不錯了。
高遠被逼急了:“那位夫人可是千叮萬囑的,要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您哪一樣完成了?”
提到夫人,攝政王薄唇微動,略略看了高遠一眼,似是在權衡利弊。
高遠嘆氣,就知道沒用。
趙允承帶着一臉被人威脅的不爽,重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陰森森道:“連這個也要管,她簡直霸蠻。”
高遠:“……”
高遠心滿意足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攝政王一邊控訴一邊恨恨地多吃了半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