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次來沈府,攝政王已是輕車熟路,長驅直入。
“主子。”鐵鷹再一次見到穿黑衣的主子回來,心裏頭暗想,還是夫人魅力大啊。
世人都說攝政王牛心古怪,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索人性命,完全是胡說八道。
依鐵鷹看來,他們家主子的脾性沒有更好的了,特別是在夫人面前,乖順得宛若家中圈養的小貍奴。
鐵鷹:?
不好意思,什麽東西亂入了。
趙允承拖着一身疲憊和滿臉憔悴,走進那間彌漫着幽香的卧房,可見燈火通明,卻沒有一人在。
那女郎不在這裏?
他心中有些不悅,因為這跟他心中的期望不符,他就是這麽任性。
正想擡起手,一掌拍了眼前的桌子,趙允承又有些顧慮,這樣做不妥。
白衣那慫貨,即便是再生氣也不會拍桌子的,如果他拍了這桌子,身份就露餡了。
混賬白衣,盡給人添堵。
攝政王忍下心頭的脾氣,黑着一張如鍋底的臉,扭頭查看院子裏都有誰。
找到一個抛灑的粗使丫鬟,他過去冷聲道:“你家夫人呢?”
丫鬟被突然靠近的黑影吓一跳,雖然隔着一米遠,卻不知為何她覺得雙股戰戰,害怕得緊:“回……回主子,夫人在竈房做吃食。”
趙允承輕輕蹙眉,自言自語:“坊間的夫人這般賢惠,還要自己親自做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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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愛好,還是請不起廚子?
趙允承待了片刻,淡淡吩咐丫鬟:“去跟她說,我回來了。”
“喏……”丫鬟連忙扔下掃把去了,于是就有了竈房裏主仆三人面露驚喜的一幕。
這不面還沒有煮好嗎?約莫還要一刻鐘左右,秦嫀便吩咐沐芮道:“你先去伺候姑爺淨手淨面,我一會兒就過來。”
然後又喚了廚子,再做些其他的菜肴來,光吃長壽面是吃不飽的。
今日的這碗長壽面,是秦嫀自己改良過的,她自認為會好吃很多。
聽聞夫君回來了,就做得更用心了,面條都扯得細細的。
攝政王在卧房中等了片刻,沒成想,來的不是秦嫀,而是一個丫鬟,他的眉心立刻就皺了起來:“你們夫人呢?”
沐芮不曾見過這樣的姑爺,面容冷峻,氣勢威嚴,吓人的緊,她瑟縮了一下,福身吶吶回道:“夫人還在竈房為您煮長壽面,叫奴婢過來跟您說,讓您稍等片刻。”
長壽面?
趙允承聽見這三個字,原本黑沉的眼瞳,愕然放大,她知道,今天是他的生辰?
不過想想也沒有什麽可驚訝的,定然是白衣那個蠢貨,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給交代清楚。
不,有些事情是不可說的。
黑衣在心中又給白衣記上了一筆,這個月的信,看來要費些筆墨。
發現姑爺的氣焰得以平息,沐芮小心道:“姑爺,不如讓奴婢伺候您淨手淨面,一會兒等夫人把長壽面端上來就可以吃了。”
趙允承回神,瞥了小丫頭一眼,冷聲道:“少動歪心思,否則我叫你們夫人發賣了你。”
在他看來,這小丫頭背着主子過來獻殷勤,定然是想爬床。
沐芮:“……”
沐芮先是一呆,然後臉上一陣惶恐,連忙低下頭請罪道:“姑爺明察,奴婢絕無異心!”
因為太過害怕被主子誤會,沐芮說着便撲騰跪了下去。
這種小場面,攝政王見怪不怪,自是無動于衷的,說道:“沒有最好。”
沐芮誠惶誠恐地站起來,哭喪着清秀的臉,也不敢再去伺候姑爺了。
剛才那句話,對她們當丫鬟的來說,也算是很過分了。
姑爺怎地突然變得這樣?
往日都是斯文有理,對她們也很是溫和的。
正想着,清脆的佩環之聲傳來,其中還有女郎和丫鬟說話的聲音,煞是溫柔好聽。
不多時,一位打扮簡單的美少~婦提着食盒出現,滿室的凝滞氣氛,便被她明豔的嬌靥照亮,瞬間有種春回大地之感。
“夫君。”秦嫀喚了一聲坐在桌旁的美郎君,燦爛一笑,邊走邊道:“我還以為你今日不回來呢,好在我沒偷懶,踩着點兒給夫君做了一碗長壽面。”
芊芊手指提着那食盒放到桌上,同時她人也靠近了過來,身上依舊帶着一股幽蘭之氣,半分也不像是剛從竈房裏出來的廚娘。
攝政王的呼吸被這股幽蘭之氣占得滿滿當當,立即就有了心曠神怡之感,比什麽頭痛藥都好用。
他的眼神微微動了動,掃了一眼小娘子曼妙的身段,雖然頭不疼了,但是卻感覺有點喘不上氣。
秦嫀正在打開食盒,一垂眸便看見自家郎君,直勾勾地盯着自個……那新繡的抹胸。
她一笑,眼中露出幾分促狹來,然後放下食盒的蓋子,轉身傾向郎君,伸手一抱……将郎君的頭緊緊抱住。
此人最愛這般狎玩……
俊臉嵌入那剛才還可望不可及的山巒,下一秒,趙允承的腦子嗡的一聲,繃緊的弦梆梆梆不止斷了一根。
不僅如此,女郎還吐氣如蘭,在他耳邊低語,吹氣:“生辰禮物,夫君還喜歡不?”
攝政王的耳根子,在秦嫀的注視下,立刻紅得滴血,然而他無任何舉措,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樣,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扶着女郎的肩膀,動彈不得了。
最後秦嫀害怕他窒息,輕輕把他松開了,笑道:“先吃長壽面吧,咱們還有時間,嗯?”
說罷低頭一看,女郎看見郎君鼻子下面,赫然挂着一道鼻血,她頓時就呆了。
“夫君,你流鼻血了。”秦嫀又慌張又好笑,連忙掏出帕子,給心上人擦鼻血。
趙允承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心裏暗暗磨牙道,這怪誰?要不是你突然這麽孟浪,本王何至于此?
好你個秦三娘,都是上哪學的這些勾人邪術,莫不是有別的相好?
攝政王眼神發狠,陰陰問道:“除了這般對我,你還曾這般對誰?”
秦嫀哭笑不得,這是又醋上了?
她不是解釋過嗎:“沒曾這般對誰,就只對你,我的心中只有你,夫君。”
以為這個解釋攝政王便會滿意嗎?
不,他還是不滿意。
自個是第一次被小娘子抱,可那白衣說不定已經抱了無數次了,他喜從何來?
但好歹沒別的相好了。
趙允承也就緩了神情,襯上那條塞着鼻孔的白手帕,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好在鼻血只是流了一點,沒有很多。
秦嫀把手帕收起來,肩膀依舊還是在顫顫巍巍地發抖。
“你笑我?”趙允承眯眼。
“沒笑。”秦嫀以手指掩唇,輕咳了一聲道:“今日是夫君的生辰,就別穿一身黑色了,夫君去換身衣服,然後來吃面。”
從來未曾有人敢這樣要求過趙允承,他們在他面前素來都是戰戰兢兢,唯命是從,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取人性命。
趙允承很想警告一下小娘子,你再這般對本王說話,恐怕會有危險。
秦嫀推了他一下:“快去,晚了長壽面就冷了。”
……畢竟是餓了。
攝政王便站起來,去換了一身衣服,他記性好,拿的就是秦嫀親手做的那套,雖然繡活差強人意,也算勉強能穿穿。
在墓園呆了一天。
趙允承水米未進,剛才又消耗了一番,流了點血,于是看來便有些精神蔫蔫的。
秦嫀把長壽面端到他面前,筷子放進他手中,滿眼都是他,笑道:“恭喜夫君又長一歲,已是二十七啦,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快吃吧。”
長壽面?
趙允承是不屑的,眼前這碗面除了飽肚子,他不相信還有別的作用。
他餓了,懶得折騰。
吃面用的是木箸,夾起來倒也不滑,入口感覺也還能吃,就是一般的面罷了。
趙允承都吃完了。
吃得飽飽的,又被小娘子指揮着,去洗了一個熱水澡,這般下來,白天被李貴妃忌日弄得神智不清的攝政王,已經想不起白天的自個是什麽模樣。
這反常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多想。
趙允承倒不是不敢,也不是忌憚,笑話,他需要忌憚誰?
這女人是白衣的妻子,身是白衣的,心也是白衣的,只要想到這一點,他便掃興。
世間冰清玉潔的女子多的是,他要是想,現在馬上就可以去臨幸幾個。
但趙允承并不想,他認為,此事有夠無聊的,無非是一時之樂,低俗而下流。
再說了,他并不認為有誰配得上自己。
正想着,秦嫀出來了,帶着一身水氣,像一朵出水芙蕖,身穿鮮豔的薄紗,向床榻這邊款款而來。
她彎眉笑眼,紅唇輕揚起,美豔不可方物,舉手投足,比趙允承見過最好看的妃子還要奪目。
不過恕他直言,後宮妃子也就普通顏色,還不如白衣藏起來的這商家女郎。
在品鑒女人這點上,白衣随他。
“夫君。”秦嫀步伐輕柔,搖曳生姿地過來,輕輕坐在郎君的膝上,玉臂環繞,溫言細語:“那日你回去國子監,可還曾遇到煩心之事?”
親熱之前,自是要先聊會兒天。
這是秦嫀的夫妻之道,怎麽說,夫妻之間不能僅僅在身體上親密,在精神上也要親密。
人都是需要別人去了解和撫慰陪伴的,若是長此以往沒有得到過這些,慢慢就會忘了,這是值得擁有的。
再然後,就連如何去接受,也忘了。
趙允承被女郎牽着手環到女郎腰上,整個人都呆呆的,因為對方就坐在他懷裏,柔柔地靠着他。
見他不語,秦嫀溫柔笑着催促:“夫君?”秦嫀其實很有耐心,成親多日,她在此前就發現,郎君隐藏着很多東西,只給她看最好的一面,所有不好的一應都替她擔下。
這般的日子雖是美好,卻少了一份真實感不是?真正的生活是不可能這麽完美的,除非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到近日,郎君在她面前露出了另一面,會疲倦,會不滿,會發脾氣不理人,她便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夫君。
趙允承眼神複雜地看着她,想讓她走,或者自己走,但腦子裏響起一把聲音:為何要走?你不就是為她而來的嗎?
不,胡說八道!
趙允承眼中升起一抹被看穿的羞惱,之後不敢再與秦嫀對視,被問急了,便随意敷衍了事道:“自是有的,本……我終日忙得很。”
為天下百姓,他付出太多了。
“忙?忙些什麽呢?”在秦嫀的印象中,自己的夫君是閑雲野鶴款,不要太悠閑了,平時在家中,白天黑夜地跟自己厮混,嘴裏說不要,一撩就着火。
“……”忙着治國這事趙允承敢說嗎?
趙允承自是不敢說的,他對自己的名聲,還算有點了解。
“你瞧瞧你。”秦嫀捧起他的臉,撫撫他眼下的青黑,輕聲教育:“夫人叫你早些休息,愛惜身體,你倒好,全當耳邊風。”
趙允承想低喝一聲夠了,他不需要這些無意義的絮絮叨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他需要嗎?
秦嫀輕道:“閉眼。”
攝政王瞪了女郎片刻,乖乖地閉上眼。
心狂跳,這人究竟想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