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王之花與少年

第11章 五節

重新醒來的花園馨，比祁莫，相同卻又多了一些什麽。靈魂仍然是祁莫的，但是又好像并不全是祁莫的。花園馨能夠感覺到，有些什麽變化了，只不過，改變得無聲無息，悄然無蹤。

櫻花已經将盡了。庭院裏的櫻花樹已經凋謝得差不多了，滿樹翠綠，只還剩零星的幾枝。花園馨慢慢地挪了挪地方，坐到了櫻花樹以外的地方，擡頭看着樹冠。自從從醫院出來，他的反應好像變得慢了一些，行動也變得比較僵硬。是靈魂融合的原因嗎？花園馨抱着懷裏的抱枕，默默地思考着。而且，哥哥似乎也并不急着讓他回去上學了，身邊的人都是熟悉的，西樂執事先生，冰原管家爺爺，柳下營養師，還有宮守園丁，長谷川阿姨。連接送自己上下學的泳園司機都沒再見過了。

掰着手指頭數了數，花園馨繼續抱緊抱枕思考，是不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還是哥哥擔心自己不願意見人？或者……有什麽樣的流言已經開始傳播了？

雖然已經決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但是，想到關于那段令人作嘔的過去的流言在學校散步，花園馨還是慘白了臉，更緊地抱住抱枕，把自己縮成一團，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正瑟瑟發抖着。他越抖越厲害，直到他意識到，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渾身仿佛墜入冰窖一樣，冷徹肺腑。他想要張口呼救，但是無論怎麽努力自己的嗓子裏始終是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他感覺到惡心和窒息，眼前出現了那張帶給他無盡噩夢的臉，屈辱的感覺回歸，黏'膩的觸碰，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再一次經歷一樣清晰真實……

眼前這張臉，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花園馨聽到自己心中有個聲音不斷地嘶吼着，眼前的那張臉湊近了……他開始瘋狂地掙紮，卻連一聲也發不出來……

尋找小少爺的西樂看到孩子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地蜷在椅子上。知道情況不妙，西樂趕緊上前，沒想到一察覺他的靠近，花園馨就像瘋了一樣掙紮起來，他明顯想要嘶喊什麽，西樂卻只能聽見他嗓子裏發出的粗重的氣息，一聲也沒有發出。

西樂上前制住花園馨不停踢打的手腳，卻換來了更為猛烈的反抗，回頭向其他人求救，就在這一瞬間孩子突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西樂的左臂上。

西樂痛得輕呼一聲，但還是絲毫沒有放松對孩子的束縛。直到花園裏帶着家庭醫生趕來，孩子才松開口虛脫一樣癱軟在花園裏的懷裏。

花園馨的情況很不好，融合後的靈魂帶着曾經遭受重創和非人淩'辱的記憶，理智被逼的無路可退，被狠狠傷害的幻覺和現實不停的拉扯讓他幾欲瘋狂。醫生告訴花園裏，這是非常嚴重的創傷後遺症，如果無法好轉，最終的結果，花園馨會瘋掉。而所謂的治愈，又顯得無從下手。因為花園馨好的時候十分正常，就像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喜歡撒嬌的乖巧的小孩子，但一旦發作就會變得除花園裏以外六親不認，瘋狂掙紮，甚至自殘的情況。治愈的方法，只能從打開心門開始，找一個可以讓他心緒保持平和的環境靜養，再慢慢進行心理治療。但是現在，花園馨無法忍受出花園裏外任何人的觸碰，即使是花園裏，在他發病時也無計可施，只能等到他精疲力盡才能夠接近他。

晚上，花園宅，11:33 pm。

西樂正坐在自己房裏處理白天花園馨咬出的傷口，突然聽到了一陣敲門聲。西樂擡頭：“請進。”

門口站着的是花園馨，他手上拿着一個醫藥箱，靠在門框那裏，低着頭：“西、西樂，我、我……我能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嗎？”說到這裏，花園裏飛快地擡頭看了西樂一眼又迅速低下去，“我不會弄疼你的……畢竟是小馨咬出來的……我……”

西樂面無表情地看着有些進退兩難的花園裏：“滾出去。”

聽到西樂毫無情緒的惡劣的拒絕，花園裏猛地僵住了，臉色在一瞬間褪去了血色變得蒼然如紙。

“如果是為了那個混帳理由，你立刻就給我滾出去。”西樂鐵青了臉，冷冰冰地說，“我一個下人受了這麽一點兒傷還不勞大少爺您親自動手。滾出去，膽小鬼。”

花園裏聽到“膽小鬼”三個字，身形一頓，他慢慢地擡起頭，金色的眸子緊緊地盯住了西樂同色的眼睛：“如果我不是膽小鬼，西樂你、你會不會回來？”

西樂瞳孔猛地收縮，依舊面無表情地看着花園裏。

“如果，我不是為了替小馨道歉，我可不可以留下來？”花園裏一步步走近。

“如果，我只是為你而來，如果，我願意向所有人宣布我是你的，你願不願意，永遠跟我在一起？”花園裏走到西樂的面前，緩緩地跪下，平視着西樂星光點點的淡金色的瞳孔。

然後，他慢慢地，卻又清晰且堅定地說：“西樂，我是你的。你不能就這樣放棄我，我是你的。”

看着西樂有些驚訝的眼睛，花園裏苦笑一下：“我不想說你是我的，除非你自己願意。但是，我是你的，西樂，你要或不要，我永遠都是你的，你不可以丢下我。”說到最後，花園裏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和顫抖，他把臉埋在了西樂的腿上，有溫熱的感覺穿透了衣服傳來。

西樂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泣不成聲的花園裏，心中大喜大悲，喜的是，終于聽到了花園裏的坦白，悲的是，為了這一天，他等待的時間，真的，有些太漫長了。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花園裏的發頂，西樂默默無言地安慰着自己的愛人。

感覺到西樂安撫的花園裏擡起頭，看向西樂依然平淡，卻帶上了溫暖氣息的臉龐，狠狠地把他擁進了懷裏。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西樂一直在他身邊，絕不離開，西樂一直在等他回頭，從沒放棄，西樂，他的西樂，縱然責怪他，怨他，甚至恨他，也還是原諒了他……

“西樂，”花園裏把臉埋在西樂的頸間，“我們……住在一起吧……”

西樂任他抱着自己在頸間摩挲，依然用那平靜無波的聲音回答：“不要。馨少爺還沒好，他并不知道我們的事情。還是等他醒了再說吧。”

花園裏靠在西樂肩頭的淚痕未幹的臉上突然浮出了一抹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聲音卻還是哽咽得令人心疼：“可是……西樂……我想你……”

西樂無知無覺地繼續柔聲安慰着：“等等吧，等馨少爺好了，我們求得他的理解後，你想怎樣都随你。嗯？好不好？”

“真~的~嗎~？”花園裏的聲音突然變得狡詐無比。

西樂聽得後背發涼，一把推開了他。只見花園裏緩緩拿出了一部早就藏在床頭桌上的僞裝成不倒兔的DV，按了一下REPLAY，裏面清晰地回放着西樂抱着花園裏說“等等吧，等馨少爺好了，我們求得他的理解後，你想怎樣都随你”的情節。

“你你你你你你……”西樂你了無數個你也沒想出來要說什麽，只是用顫抖着的玉手指着花園裏，臉上的顏色變了又變，精彩紛呈。

這時……

“咦~~~居然有這麽Q的DV，哥哥你從哪裏弄來的？”花園馨無比天真，格外可愛地鑽到了兩個人之間，正看着DV流口水。

“這個啊，是哥哥我特地定做的哦，當然是用來觀察我心愛的小西的啦。”花園裏得意洋洋，“誰讓小西總是不理我，人家好寂寞哦~~~每天每天都餓得發慌……”說着還風情萬種地向西樂抛了個媚眼，示意了一下下'身。

西樂漂亮的鳳眼瞪成了圓形：“你你……你、你們……我……我……”

“西樂不要生哥哥的氣啊！都是我的主意啦，我只是覺得你們追追躲躲得太無聊了，想讓西樂跟哥哥以最快的speed和最surprise的方式最happy地重新在一起啊。”花園馨可愛地笑笑，卻看得西樂背上一陣發冷。

強忍着內心陣陣惡寒和越來越洶湧的抓狂的沖動，西樂顫抖着開口：“馨、馨少爺，你、你、你一向很、很單、單純可愛、愛的……為……為什麽……”

“西樂~~~”花園馨無比可愛地撒嬌撲向西樂，一把摟住西樂的脖子，“人家是覺得西樂一直一個人，又沉默又孤單，讓人好心疼啊~~~裏哥哥是我鑒定認證的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是為了西樂，”握拳表示決心，“我才把他廉價處理給西樂了！從今以後，在上在下，任你挑選！”接着又笑眯眯地湊到西樂已經白得跟紙一樣的小臉面前，“我絕對不會幹涉的~~~”

溫柔地摸摸自家寶貝弟弟的腦袋一臉“幹得很好，表現不錯”滿意笑容的花園裏兄長……

顫抖蒼白猶如風中落葉越發淩亂一臉“這是幻覺，請叫醒我”不敢置信的西樂執事先生……

在大家（其實主要是西樂……）都冷靜下來之後……

西樂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下正從自己腰間向下偷偷滑動的色狼之爪，無視掉一臉委屈地摸着被打的紅腫的手縮到自己身邊的花園裏君：“馨少爺，您覺得認可我跟裏的事情是明智的嗎？”

花園馨抱着剛剛管家爺爺送來的長耳兔抱枕：“很明智啊。我特別讨厭那種阻撓別人戀愛的親戚角色，才不要變成那樣，會被驢踢的！”

西樂有些無語：“不是的……馨少爺，我跟裏的關系大範圍叫戀愛，具體劃分，就是同、性、戀。您……明白嗎？”說出“同、性、戀”三個字的西樂突然想到了花園馨的遭遇，立時後悔了。

“明白啊，就是男找男，女找女，太監配公公，homo與共，天下大同啊！”拉着懷裏抱枕耳朵連頭都沒擡的花園馨少爺。

被如此精辟言論雷得外焦裏嫩的執事先生徹底無力了：“你不怕外人說閑話嗎？很多人……會覺得這個很……惡心的……”

花園馨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擡起海藍色的大眼睛，掃向西樂：“那麽，西樂，你覺得惡心嗎？”

“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西樂。

“你會不會覺得惡心？被哥哥觸碰，親吻，擁抱，壓在下面，你……會不會覺得惡心？”

“當然不會！我怎麽可能會覺得惡心！我喜歡裏，所以無論他做什麽，我都……”聽到花園馨的質疑有些急躁不安的西樂立刻站起來反駁，說到最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雙頰微微泛紅。

“那就沒問題了，被哥哥上的是你又不是他們，再說，我們也沒說請他們來觀賞真人版的生理需求解決錄像。”花園馨淡定的拉了一下懷裏的兔耳朵，“不過，要是你們想的話，也可以……”

“不用了！！我已經很了解了！！！”臉色紅得媲美西瓜瓤的西樂幾乎要暈過去了。

“小馨，你想看的話，哥哥會考慮的，不要這樣吓唬西樂嘛，你看他都快暈過去了。”花園裏環住搖搖欲墜的執事先生，“慈祥和藹”地“教育”（？）着自家弟弟。而他懷裏的西樂在崩潰邊緣聽到這番說教，再也支撐不住真的暈過去了。

花園馨：“哥哥，西樂暈過去了。你可以開動了。”

花園裏：“那你還不趕快清場回去抱着你家抱枕親熱去！”

花園馨：“你說會考慮讓我看真人版的……”

花園裏(=_=|||……)：“所以哥哥這不是在考慮外加彩排嘛！快回去睡覺！”

轉身替哥哥大人體貼地管好房門，花園馨抱着幾乎跟他一樣長的長耳兔抱枕慢慢地沿着走廊挪回房間。

“發病是假，害怕是真。”

“沒有勇氣和自信去面對女生的我，膽小，懦弱，極度缺乏安全感。”

“我需要的，是個保護者，而不是被保護者。”

“如果想要不孤單，就只有跟男孩子在一起了。”

“西樂，其實，我只是想要說服自己，即使喜歡上男人，也是可以幸福的。我不會一直孤單一個人的。”

“如果，未來，那個人出現，我希望你們也可以笑着接納他，祝我們幸福。”

o(>﹏<)o…我是世界很美好***美人很暴躁***花園馨小命危矣的分界線…o(>﹏<)o

幸村精市覺得自己真的有些無可救藥了……明明知道不能再跟那個人扯上關系，明明知道再這樣下去恐怕不僅僅是麻煩纏身，可還是有意無意地想起他。他沒有任何理由去喜歡上花園馨的！明明接觸那麽少，明明那個人帶來了很多麻煩，明明……都是男孩子……第一次，面對這麽暴躁難安的自己……

幸村精市把頭伸到水流下清醒一下。煩躁的溫度退去，腦子逐漸恢複清明。都是男孩子，接觸時間不長，會惹很多麻煩，有點兒天然呆，有時又很通透，乖巧聽話，有時又令人啼笑皆非，長相可愛漂亮，不斤斤計較，容易知足……

如果喜歡，也就是喜歡了，喜歡是完全不需要什麽理由的。水流漸漸小了，幸村精市頂着濕漉漉的鳶紫色頭發雙手撐在水池邊。因為那個人出現了，所有的這些陌生的情緒開始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生活變得有意思起來，身邊的事物都變得很可愛，就好像……好像禁锢的黑白畫面突然鮮活了起來……這是……喜歡吧……應該是這樣的吧……

幸村突然低低地笑了出來，自己真是個笨蛋，這種事情，很明顯的啊，只不過因為對象是個跟自己同一性別的男孩子就糾結了這麽久……明明，就是這麽明顯的事實啊……

甩一甩濕淋淋的頭發，幸村精市開始在心裏計算着未來的打算。雖然還想再确定一下，但是估計确定的結果也就是這樣了。喜歡男生最麻煩的就是家人和周圍人的接受。他不太希望花園馨面對指責或者尴尬的境界，所以，有必要，先為以後鋪出一條平坦的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