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歸的夕暮
我想去找到一個人,他是我的,只是我的。
——花園馨
花園馨沒有跟花園裏去歐洲休養,但是,他的确病了。
再跟花園裏攤開過去一切不堪的那個早上之後,花園馨陷入了漫長的昏睡。生命體征一切正常,但卻始終無法清醒。為了安全起見,花園裏把他送往了醫院的特別看護室,以防發生什麽意外搶救不及。而他自己每天處理好日常事務後總會來到醫院陪伴花園馨到淩晨,然後趕回大宅。西樂則會留下一直照料花園馨。在病房的窗臺上,放着一盆正在怒放的蝴蝶蘭。他們都記得,在花園馨醒來後泡在花園的那段時間裏,他曾經說過,蝴蝶蘭是最幸福的花,因為它總是蹁跹着,像那些想要降落的蝴蝶一樣,尋覓着屬于它的那朵花。
西樂用溫熱的毛巾幫花園馨擦身,轉身倒水時看到蝴蝶蘭搖曳的花莖,輕輕嘆了口氣:“馨少爺快點兒醒來吧,裏已經很寂寞,請不要再讓他悲傷了。”同花園裏一樣淡金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心痛和黯然。
身後的病床上,花園馨安靜地睡着,把自己深深地藏進遙遠的夢中,仿佛與世無關。
幸村精市坐在教室裏發呆,昨天一時沖動之下趕去花園宅,沒想到卻被告知花園馨已經離開前往歐洲休養。還是沒有見着……幸村精市不由得有些沮喪。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突然之間開始這麽在意一個人,這個人還是一個男孩子,一個在之前并沒有什麽交集,相處不過一月的男孩子。
嘆了口氣,幸村精市轉頭看向窗外繁花滿枝的櫻,已經有些花瓣開始凋零了,粉色的一片片從枝頭搖搖墜下,在空中随着風的流轉打幾個旋兒,慢慢地落到泥地裏,草坪上,窗臺上,有些飄進了教室,其中的一些落在了花園馨空蕩蕩的桌面上。幸村精市看着櫻花瓣再次發起了呆:“他怎麽樣了?怎麽突然請假離開了日本?是真的病了,還是另有些什麽?現在,他在幹嘛呢?”
沒有絲毫頭緒,幸村精市伸手收起前桌上孤零零的櫻花夾進了書裏。這麽在意他,是不是因為,知道了他來自異世界的秘密呢?所以會覺得他與衆不同……暫時這樣想的幸村精市深吸了一口氣,毫無異常地悠然離開教室,部活的時間到了,今天,有些人是要“适當”加訓的……
另一間教室中的仁王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
昏睡着的花園馨的身體裏,祁莫醒來只看到一片黑暗,什麽都沒有。他揉揉眼睛,坐起來,努力讓自己看清周圍,可沒有用,還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沒有。正疑惑着,突然耳邊響起了一個柔軟幹淨的聲音:“你、你好,我……我是花園馨。”
受到驚吓的祁莫一個哆嗦,回頭就看見一張美不勝收的巴掌臉正略帶羞怯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瞪圓了眼睛:“你……是花園馨?!”
巴掌臉的主人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伸手拉住祁莫:“你不用害怕,這是我的裏世界,你是在跟我的意識說話……”說到這裏又急急剎車,猛地搖頭,“不對不對,咱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只不過被分成了兩個意識體,現在終于見到而已。很高興認識你。”
祁莫有些糊塗地任花園馨拉起自己的手晃了幾下,茫然地問道:“是不是你出現了,我就該走了?”
“不不不,不是的!我們是一個人,只是之前被分開了不完整,現在,我們融成一個人,才算是終于完整了。你不能離開的,這才是你,我們,才是你。”
祁莫聽懂了:“那,你也會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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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再出來了。這次來,也只是交給你我全部的過去,以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花園馨很可愛地笑了笑,“我很喜歡你,嗯,對不起,我偷偷看了你前一世的記憶。所以,我覺得,你會很好很好地活下去的。”
祁莫握着花園馨的手,看着那雙波光粼粼的海藍色的大眼睛:“你……不想再回去嗎?”
花園馨捏捏祁莫的手:“我是你的一部分,但終究不是完整的。花園馨,只有完整的花園馨才能很好地活着。而且,”花園馨說到這裏指指祁莫和自己的胸口,“我就在你這裏,一直跟你在一起的。”
祁莫笑了,握着花園馨的手,兩個人背靠背坐着,你一言我一語說着各自的前半截人生,痛苦的,快樂的,悲傷的,幸福的,一切都是過去的了。祁莫可以感覺到花園馨溫暖的體溫,感覺到身後那個人胸腔的震動,一呼一吸,同根同氣。
臨告別的時候,花園馨在耳邊悄悄地告訴祁莫:“我告訴你啊,裏哥哥喜歡西樂哦,可是兩個人很久之前不知因為什麽鬧翻了,不過,大概你這次回去就會有轉機了。”随後擡起頭,伸手拉住祁莫的臉,笑着說:“祁莫,以後你就是花園馨啦,一定要實現一個目标哦。”
被拉住臉發音不清的祁莫含糊地問:“十麽磨包?(什麽目标)”
花園馨松開手,大聲地說:“去找一個人,他是你的,只是你的!”
祁莫愣了愣:“他?”
花園馨這時突然不願說了,大咧咧地揮揮手:“算啦算啦,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快走啦,再不走,你就一輩子呆在這兒吧,咱倆都別想再吃葡萄了。”
祁莫嘿嘿笑笑:“怎麽了?讓小爺我幫你吃葡萄,可得拿好處費的啊。”
花園馨一腳狠狠踹在祁莫屁股上:“小畜生!早晚有一天被人上腫了屁股!滾啦!”
祁莫被踹得倒不怎麽疼,聽到花園馨那句沒遮沒攔的“被人上腫了屁股”被吓得吭哧一個趔趄,一邊掉下了一個什麽地方,一邊吶喊着:“小王八蛋,我被上腫了你也跑不了!”随後便随着一陣暈眩睡了過去。
花園裏坐在花園馨的病床邊,語調溫柔地在念《小王子》。西樂站在他的對面,安靜地守候着。
“如果有人愛上了在這億萬顆星星中獨一無二的一株花,當他看着這些星星的時候,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他可以自言自語地說:‘我的那朵花就在其中的一顆星星上……’”
“‘她使我的生活芬芳多彩,我真不該離開她跑出來。我本應該猜出在她那令人愛憐的花招後面所隐藏的溫情。花是多麽自相矛盾!我當時太年青,還不懂得愛她。’”
“‘一點不錯,’狐貍說。‘對我來說,你還只是一個小男孩,就像其他千萬個小男孩一樣。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樣用不着我。對你來說,我也不過是一只狐貍,和其他千萬只狐貍一樣。但是,如果你馴服了我,我們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對我來說,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對你來說,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會明白,你的那朵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玫瑰。你回來和我告別時,我再贈送給你一個秘密。’”
“‘你們很美,但你們是空虛的。’小王子仍然在對她們說,‘沒有人能為你們去死。當然羅,我的那朵玫瑰花,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你們一樣。可是,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因為她身上的毛蟲(除了留下兩三只為了變蝴蝶而外)是我除滅的。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時我聆聽着她的沉默。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如果你愛上了一朵生長在一顆星星上的花,那麽夜間,你看着天空就感到甜蜜愉快。所有的星星上都好象開着花。’”
……
病室內的空氣中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陽光從大大的玻璃窗照進來,引入了絲絲和煦的暖香。光纖遷移,當明亮的日光變得橙紅,溫柔而又憂傷地落在花園馨長長的羽睫上的時候,花園馨睡滿了五天。花園裏撫開他額上半長的劉海,彎下身吻了一下。當他離開花園馨的額頭時,他看到了,那雙緊閉了五個日夜的海藍色的大眼睛,波光盈盈地看着他,一片澄澈。
壓制住心中波濤洶湧的情緒,花園裏用他最最溫柔的聲音對花園馨說:“歡迎醒來,我的小王子。”
**-**-**-**-**-**-我是“咻”的一聲切換到立海大看美人的分界線-**-**-**-**-**-**
幸村精市在訓練即将結束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奇妙的預感,好像有什麽回來了。
看着遠方紅豔豔的夕陽,幸村精市想起了跟花園馨一起的場景。餓得肚子咕咕叫又不能回家的花園馨抱着他的隊服外套盤腿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看夕陽。就在他走近準備叫他回家的時候,突然聽到花園馨長長地嘆了口氣:“唉……太陽……長得好像鹹鴨蛋的蛋黃哦……又好像熟透的柿子……還好像西樂做的蛋撻哦……唉,真的好餓啊……”
想到當時的場景,幸村精市不由得微微笑了一下,他總是這樣的,這樣的……嗯,是“這樣的”什麽呢?轉身坐在長椅上,看着紅彤彤
的太陽,幸村精市繼續思索着腦海中的答案,可愛?有點兒,但好像又不夠完整……嗯……搞笑?不算吧,小馨應該是天然呆……換了幾個答案的幸村精市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個詞:“可口”,是了,就是這個感覺!但是……形容一個人,可以用可口麽?或者說,幸村精市的神态逐漸變得嚴肅起來,我對花園馨的想法……想到那個可能的答案,幸村精市猛地從長椅上站起來,臉上的神态帶了一絲狼狽和慌亂,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和凜冽。
這個答案很荒謬,但是……幸村精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旦成真,就無比麻煩了。掃去剛才的慌張,幸村精市換上了一如既往的雲淡風清的神情,這種可能,還是早些扼殺掉比較好。但是,作出了這個符合理智的選擇的幸村精市突然覺得身邊變得有些冷了,就連橙紅色的夕陽仿佛也失卻了溫度,變得有些冷冰冰的了。
真的,有些冷了啊,幸村精市緊了緊衣領,垂下了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鳶尾色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