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檸檬店

第58章 天朗氣清

還好及時壓住了傷口，流血不多，醫生叮囑了孟州幾句，還勸他帶人去看一看心理醫生，這種割腕的人他見得多，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光靠盯是盯不住的，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處理好傷口後，孟州和薛檸還是回了薛家老宅，他陪着薛檸面朝着李溫如的骨灰還有遺照坐了很久，薛檸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我們去後院吧。”

“嗯?”

……

他聽到薛檸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小聲開口：“我們把她的骨灰埋在後院吧。”

他聽見薛檸的聲音在抖，非常抖，他好像聽見了薛檸在低聲勸說自己：我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不能去找她，不能，不能……

做出了選擇，他就想要隔絕自己做某一些事情的可能，從根源上阻止自己。

他不是将自己的傷疤剖開，他是想将自己從未長好的傷口連着心髒的一塊一起割掉，他從來不可能放下。

孟州抱住薛檸，将他的頭輕按在自己的肩上：“為什麽總是對自己這麽狠呢?上次也是，故意挨那一刀。”

“……我明明是對你狠。”

“誰說的，明明心裏那麽疼那麽難受，我知道她是你最放不下的親人。”

薛檸沉默了一小會兒，解釋起來：“……我是怕自己哪天想不開。”

“別怕，我陪着你，和你一起去看她，一起畫畫，放不下的話，我們一起記住她。”

“……你說的，不準反悔。”

孟州輕輕揉了揉薛檸的頭發：“嗯，我從來不反悔。”

有人小聲抽了抽鼻子，在夜色裏被人溫柔的擁抱是一件很有安全感的事，在這裏或許陳年的傷口都能有愈合的那天。

在月亮藏起最後一絲光的時候，薛檸很小聲的對孟州說了一句話，孟州沒有聽全，可是他知道了：那你就是我的新太陽了。

雖然這也不是很好的心理狀态，不過他會努力的，和薛檸一起走，努力走出過往，去看看明媚的陽光。

……

一般班裏的人走了TA的桌椅都會被搬走，不過薛檸的沒有，許炀覺得有些不對他聯系不上薛檸就去問楊倩，楊倩知道情況，不過她不能和許炀說，怕他擔心也怕影響學習，她只能安慰許炀，說薛檸家裏出了些事，但是他會回來的。

聽了楊倩的話許炀還是有些放心不下，他一直在給薛檸發消息，每周末有手機了就發一句，差不多過了一個月，薛檸終于回他了。

檸檬精：???

言午火乃丿：！！！你怎麽樣了?我還以為你被人販子拐走了！

檸檬精：沒有，前面幾天沒看手機，今天找到了就開機看了一下，你居然發了這麽多消息給我。

言午火乃丿：那當然，兒子沒了我這做爸爸的怎麽可能放心的下?

檸檬精：……

言午火乃丿：那個你沒事吧？

檸檬精：還行吧，過幾天我就回去了。

言午火乃丿：！你要回來？

檸檬精：嗯，回去高考。

言午火乃丿：??你怎麽了？不是被奪舍了吧？你居然是回來學習的。

檸檬精：生活有了希望，我也該改變一下。

許炀敏銳的察覺到一下不對勁，不過他問了兩下發現問不出來，也只好放棄，又叮囑了薛檸兩句，希望他能好好的！

“許炀嗎？”孟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薛檸點了點頭。

他抱住孟州的腰，抱得很緊，将頭埋在他的肩窩裏。

孟州以為他會一直這樣安靜的直到睡着，就像之前每天一樣，他摟住薛檸的肩膀，骨頭很明顯，不過已經比最開始的那周好多了。

悶悶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後天想回學校了。”

“嗯?”

薛檸擡起頭：“覺得活過來了。”

孟州很驚喜：“真、真的嗎？”

“嗯，每天吸一吸孟老板，檸檬精又能行了。”

孟州緊緊摟住薛檸的肩膀：“好厲害。”

“真的假的？我怎麽不覺得?”

“當然了，通過自我調節就能治愈自己，怎麽不厲害?”

“我還進行了光合作用。”

“哈哈哈……”孟州被他逗笑了，“好了，該睡覺了，明天我們一起去準備你開學需要的東西。”

“嗯。”

……

時令入秋，教室裏總是呼呼作響的電風扇停了，窗外的蟬鳴也不再響起，一片秋葉順着風飄進了七班，悠悠的落在許炀旁邊的課桌上，許炀看了一眼，他将落葉扔進垃圾袋裏，又找前面的孫佳佳借了張濕巾大概擦了一遍。

那個叫什麽來着?哦對，潔癖，再不回來，就不給你擦桌子了啊。

……

“趙斯文。”

低低的提醒聲從後面傳來，趙斯文肯定又上課睡覺了，許炀有點煩悶的轉了兩下筆，什麽時候回來啊?今天老王家出的新品他只能一個人去吃了。

……

許炀吃完飯回教室準備繼續刷題，他隔着老遠就聽到了教室裏傳來的吵鬧聲，等會兒估計又要被年級主任批一頓了。

進了教室門，他看見自己座位旁圍了一群人，難道是上周的成績出來了？還是……

他走過去：“怎麽回事啊？”

“言午炀你快看誰回來了！”

許炀看見趙斯文往旁邊跨了一步，他身後站了一個人，那個人穿着短袖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比他印象裏還要更清瘦一些，看見他笑着朝他揮了揮手。

那一瞬間許炀腦子裏什麽都沒裝，可是他的身體不自主的沖了過去狠狠抱住了前面的人：“你還知道回來啊?！”

“哎呦！”薛檸笑着捶了下許炀的背，“好久不見。”

“你這一個月去哪兒了?”

“我說我補充能量去了你信不信?能量充夠了我就回來了。”

“等一下，”一直沒有開口的高新陽突然猛地抓起薛檸的手腕，他皺起眉，“你這是什麽。”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薛檸的手腕上又一道非常非常淡的疤痕，他的手腕很白，在白熾燈下那道疤痕其實并不明顯，可高新陽一下就看到了。

薛檸把手抽出來，笑着拍了他一下：“沒事，不小心劃到的小傷口，咳，好了大家該幹嘛幹嘛吧，別圍在這裏了。”

不算太熟的人都走了，除了孫錦梨，她明明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後，可周圍的人都離開後，她卻一個人站在那裏盯着薛檸看了好一會兒，不過她沒過來說些什麽，只是安靜的離開了。

餘光見她走了，薛檸悄悄松了口氣，總感覺那眼神跟在罵他似的……

許炀皺眉問他：“薛檸你說實話，你這是怎麽回事？”

“之前想回家看看，不過現在沒那麽想了。”

“你……”

“哎言午炀，我桌子怎麽這麽髒啊？”

許炀下意識接了話：“什麽？！我今天不剛給你擦過嗎？那裏髒了？”

“這還不髒啊？”薛檸拿起一張擦過的濕巾給他看，上面全是灰塵。

“我去，你擦的哪兒啊？”

“這底下啊。”

“……”許炀無語了，可這麽一鬧之前的話題也不能繼續了，他看着認真擦桌子的薛檸心裏嘆了口氣，算了，人好好的就行了，他不想說自己就不問了。

“檸檬精你這也擦的太仔細了吧。”趙斯文剛才到外面去了，一過來就看到薛檸在擦桌子。

薛檸邊擦邊應了他一聲：“嗯。”

“過來睡午覺了。”

聽到高新陽的聲音，趙斯文笑着蹦了過去：“來了。”

……

等許炀一個午覺起來，他發現有點不對，他看見薛檸在刷題，而且居然還不是那種奮筆疾書的從頭做到尾，而是在認真思考解題步驟？？？

許炀揉了揉眼睛，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那個，問一下，我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薛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額頭上一彈：“好像是有點。”

“我去！”許炀捂着額頭，“說，你是不是被奪舍了？”

薛檸撕開一張濕巾鋪在他臉上：“你還是趕緊清醒一下吧。”

“呃好。”

許炀用餘光觀察了薛檸一節課，他發現薛檸今天聽課聽的非常認真，畫也不畫了，神也不走了，連窗外都不看了，只是在下課的時候他拿手機對着自己拍了一張照片然後在手機裏和別人聊了兩句天。

薛檸戳了一下許炀：“言午炀你能給我講到題不？”

“……”

薛檸看見許炀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目光盯着他：“呃，是本人，沒被奪舍，開始好好學習是因為有了以後想做的事。”

許炀眯着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把他手裏的練習冊扒拉過去，只看了一眼就講解起來。

許炀解題的時候他會把題目給的信息都标注出來，其他的他一個字都不會看，一般的題他看一眼就知道是考什麽的，用對應的知識點一解就行。

薛檸也很喜歡他這種做題方法，簡單明了還省時間，就是對知識點的熟悉度要求高一些。

……

正值高三，因為要擠時間學習，宋女士花重金買了一個保溫能力超級好的飯盒，許炀現在吃午飯都不用出校門了，但是他高興又不太高興，因為他不能去吃老王家的面了。

看薛檸開始努力學習，許炀給他提議：“要不你也買一個我這種飯盒?我可以讓我媽做多點咱倆一起吃。”

“不用了，每天不和我親愛的孟老板吃個午飯我能難受一天。”

“咦~”許炀被他肉麻到了，他看薛檸馬上出教室門了趕緊吼了一聲，“路上記得背單詞！”

“好！”

新課在高二下期已經全部結束，高三的課首先就是将過去學的知識點全部回顧一遍，每節課講的知識點很多，學生的壓力也很大。

薛檸會把自己課上聽不懂的東西用紅筆勾畫好，小的東西他問一下許炀或者高新陽幾句話就能解決，碰到複雜的問題他就會在練習冊上找一道對應的例題，中午拿着東西去老師辦公室問題，這樣一來他每天的作業就只能回家做了，李楓與每天還會布置幾百個單詞讓他們背……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周以後薛檸窩在孟州懷裏直嘆氣：“神仙也遭不住。”

孟州心疼的摸着他的頭發：“如果覺得太累了就好好休息一天。”

“嗯——”薛檸在他懷裏蹭了半天，“不行，我要好好學習！”

孟州溫柔的摟住他的腰，問道：：“怎麽這麽有決心?”

“嗯……你猜一下。”

“是有了想考的大學嗎？”

薛檸伸着食指搖了兩下：“nonono.”

“那是……有了以後想要做的事情?”

“猜對了！再猜猜是什麽事呗。”

孟州低頭垂眸思考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想的都不是那麽可能，于是他誠實的搖頭：“猜不到。”

薛檸突然把他撲倒在了床上，他把臉埋在枕頭裏，聲音從柔軟的棉絮裏悶悶傳來：“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去看很多很多的夏天。”

……

過了一會兒發現孟州沒聲音，薛檸擡起頭想看看他在幹嘛，結果孟州抵上了他的額心，“好。”

這一個字裏面飽含太多太多的情緒，濃重深厚，又鄭重真摯，比萬千諾言更具愈千金，是黑夜裏永不褪色的星辰。

……

臨近月考，薛檸每天去辦公室去的更勤了，短短一個月他像是要把自己兩年裏學的所有知識全部理解疏通一遍，老師安排的複習進度已經很快了，可他更快，速度連許炀都驚訝不已，許炀都要懷疑他有暫停時間的超能力了。

只是考試前一天薛檸去星瀾吃午飯的時候吃着吃着他差點睡着了，幸好孟州及時托住了他，孟州揉着他的太陽穴，看着薛檸面容上的疲憊，他微微皺了眉：“怎麽困成這樣，離高考還有很長時間，我看了你的複習進度是完全能趕得上的。”

薛檸乖乖坐好閉着眼睛讓他揉，“這不是要月考了嘛，我想考好點中秋的時候把成績單帶過去看看她。”

孟州托着他的側臉輕輕嘆了口氣：“她要是看到你這麽累肯定會心疼的，我也是。”

“其實我精神都算好的了，不然早就考咖啡續命了，欸?”

手心裏突然多了一些小東西，薛檸睜眼一看，是幾顆球狀的糖，很清透的藍綠色，看着就舒服，他有些驚喜：“是薄荷糖嗎？”

“嗯，我找人做的，沒那麽甜，醒神的話效果應該還不錯。”

“蕪湖！孟老板真好！”

“月考後可不準這樣對自己了。”

“行，後面我就慢慢來喽。”

……

薛檸這次考的還真不錯，剛好考了六百分整，進步速度連平時最板正的數學老師見了他都誇了他一句。

李溫如的骨灰盒在薛檸回學校的前一天移回了寧園，本來孟州提議去一個新的地方，可薛檸說：就寧園挺好的，要不是你那天把我撿回去我可能就一直在裏頭了。

回去的時候他們又一起走了一次那條長路，只是這次天朗氣清，陽光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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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快要結束啦，有些內容大概會補在番外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