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罪責
江湖說出這幾句話其實心裏是沒底的。蕭毅之所以高看他江湖幾分,不過就是因為逍遙派的名頭還有江家的支持,當然,還有那個瘋子一樣護短的師叔。否則,蕭毅今日不會對他如此禮貌。
可說來說去,他根本不确定蕭毅是否願意因此補償江芊芊,或者說,他對蕭家很多産業都不太懂,而江天逸與江水寒又是他從小帶到大的,對于家産管理這些更是一竅不通。能寄托于希望的,恐怕也只有辛月明這個小混蛋了。
“我對這些不太明白。月明,你覺得,你小師妹想要什麽?”
身旁本來單單為江芊芊心傷的辛月明聽到這話瞬間一臉呆滞,沒想到師父居然把這種問題丢給他?他大哥雖然年紀輕輕便掌管了家業,可他卻什麽都不懂啊。
剛剛蕭玉卿與陳莊甫打的那些啞謎他還想呆會問問大哥呢,這會師父居然将這皮球踢給了他。真不知道該說師父是高看他呢,還是真以為他有這個能耐。
察覺到蕭毅略帶探究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辛月明心一橫,面上強裝淡定道,“蕭老爺,既然陳小姐愛薔薇,蕭三公子便送了她一座姑蘇郊外的薔薇園;而我這小師妹不才,也對這薔薇情有獨鐘,不知,蕭家願送她什麽呢?”
蕭毅神色一時莫測難辨,他盯着辛月明并不說話,卻也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在考慮着什麽,但這樣的沉默,對辛月明來說,實在恐怖。就像是審判前夕,一把刀懸在頭頂,到底是掉下來,還是不掉下來,在這期間等待的時間裏,是最折磨人的時刻,而一向性急的辛月明,最讨厭這種時刻。
站在蕭毅身後的蕭玉卿瞪着辛月明顧不得自己形象張口結舌,雖然知道他膽子大,但他真沒想到辛月明會說出這種話來。也不知道該說這小子有野心還是心太寬,竟敢跟爺爺提這種要求。
他與陳莊甫的約定,表面上是說薔薇園,實則是蕭家在姑蘇的生意願意與陳家合作的信號,說白了,就是蕭家願意分一半的生意交給陳家。所以陳莊甫以陳小姐不适合遠足為由,以此試探這個合作,是蕭家一時的興趣,還是願意永久的合作。
畢竟是因為陳家寶貝女兒在蕭家薔薇園裏受傷,他蕭玉卿推卸不得責任,這姑蘇的生意一向又是他管。雖然交給陳家一半有些肉痛,但蕭毅并不會責備他什麽。
可這種話一旦被辛月明說出來,對于蕭毅來說可以有兩種解釋,一是辛月明想替江芊芊要個薔薇園,二是,他想要蕭家在姑蘇一半的産業,但被要求者是蕭毅并不是他蕭玉卿,所以蕭毅也可以理解成他想要蕭家在北方的産業。
這麽一來,蕭玉卿不得不替這小子的小命擔憂,這種膽大妄為的話都能說出來,真不怕脖子不保?
辛月明面對蕭毅的眼神還有暗中的威壓并不輕松,哪怕沒有問過辛河清,他也明白這薔薇園并不像蕭玉卿表面上所說這麽簡單。但在他看來,與陳小姐比起來,江芊芊可珍貴得多,如果蕭毅真心想補償,或者如若他對江湖的态度并不僅是面上禮貌的話,蕭毅就不會因此動怒。
其實,他說出這話,也算是做好賭博的決心,賭蕭毅對江湖,對整個逍遙派,是真心忌憚。
就在連江湖都以為蕭毅要動怒的時候,蕭毅卻忽然一笑,看向江湖,“你這個徒弟,倒是有趣。”
江湖被他這麽一笑弄得百思不得其解,不過看蕭毅不像是開玩笑,面上便淡然道,“呵,我這徒弟雖然看似比不上你這孫子能力強,但真要比起來,可也輸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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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卿頓時看着江湖哭笑不得,看來自己真的惹到這位掌門人,怎麽都要嘴皮子上壓他一頭才行。
“明人不說暗話。”蕭毅看向辛月明,道,“我不知道你是看出來還是沒看出來。既然膽子這麽大張口就朝我要薔薇園,那我便給你一座薔薇園。”
聽到這,不僅是蕭玉卿,連蕭衍吾與蕭雅傾都愣住了。如果說蕭家最難說話的人是誰,那所有人都會選擇蕭毅。而辛月明這麽膽大朝蕭毅開口要一座薔薇園,如果換做他們,即便是受寵的蕭玉卿,恐怕也只有狠狠罵回去的份。
辛月明笑了笑,平靜道,“不是給我,是給我小師妹。”
聽了蕭毅的話,他心底徹底松了氣,手心裏以及背後已滿是冷汗,直接面對蕭毅這種老人的目光可并不輕松,如果不是不停地在心底用小師妹為自己打氣,恐怕他早就在蕭毅面前軟了腿。
蕭毅點了點頭,朝蕭玉卿道,“叔慶,我記得靠近青山,燕京京郊好像有一處山莊。”
蕭玉卿連忙答道,“是。那裏位置不錯,有時三叔去北方會在那歇歇腳。”
“你命人将那改造成薔薇園,還有,告訴你三叔,這山莊被我送出去了,讓他以後歇腳換個地。”
“是。”
蕭玉卿掩住心底的訝異,轉身出去吩咐下人。蕭衍吾與蕭雅傾看着蕭毅的背影又急又氣,卻不敢開口阻止。這可是蕭家的財産,不用說燕京京郊這麽好的地方,便是在那深山老林,都不該這麽輕易交給一個小姑娘。
江湖貌似并不信任蕭毅,甚至連面子都不願意給蕭家。等籬柏為江芊芊放完毒血,包紮好傷口後,當着蕭毅的面便帶着江芊芊準備回住所。臨走前,還朝一旁裝瞎的籬柏瞪了一眼,籬柏明白自己是躲不過這一劫,耷拉着腦袋跟在江湖身後,乖乖跟着江湖一行人離開。
面對江湖的不領情,蕭毅只是笑笑,吩咐蕭玉卿将家中所有人召集在書房。身後蕭衍吾瞥了眼蕭玉卿,似笑非笑地模樣十分讨打,而蕭雅傾比他還明顯,面上露出幸災樂禍。蕭毅自從蕭玉卿主持大部分事務後便很少出來,可是一旦掌事,那便不會是小事。看樣子,多半是讨論這次蕭玉卿的錯處。
出了前廳,辛月明才感到些許倦意,呆在蕭毅面前,可不止是壓力大,他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思考這麽面對蕭毅的反應,沒成想蕭毅居然就這麽簡單地答應,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不過說起來,他的那點小聰明在人家面前早已無所躲藏,恐怕蕭毅也懶得對付他。
前廳裏還有些人,江湖出門便與江平點頭示意,本想就此離開,卻碰上遠峰閣的人。
辛月明只覺得其中一人十分眼熟,哪怕綁着繃帶做病人打扮,也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流氣。
“你。”
那人見到辛月明也是一愣,不由摸頭笑道,“我就說那丫頭看着臉熟,沒想到還真是你們。”
辛月明一聽這話,頓時反應過來原來中途攔下黑衣人并救下江芊芊的人,就是當年被江芊芊偷錢袋的人。
見辛月明與對方相識,再加上遠峰閣的背景,江湖也不好忽視人家,點了點頭,便帶着江水寒等人先行一步。
“那丫頭怎麽樣了?”
辛月明看向不遠處江水寒懷裏的江芊芊,一時沉默不語,主要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對方看出辛月明眼底的傷感,只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看她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多謝。”辛月明朝他笑笑,救命恩人怎麽能不知道姓名,連忙道,“我叫辛月明,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對方爽朗一笑,原本身上的流裏流氣頓時被沖淡不少,顯得清朗自然,答道,“遠峰閣何岸。”
辛月明點點頭,道,“改日必帶着小師妹親自登門拜訪感謝。”
“別太客氣。”何岸看向走遠的幾人背影,視線在江芊芊身上聚焦,眼裏多了幾分唏噓的味道。他抿唇像是惋惜,複又看向辛月明笑道,“趕緊過去吧。”
辛月明心底滿是難過,勉強露出微笑,朝何岸道別後轉身追了過去。
明明是賞花會的第二日,木槿山莊卻一反初日的喜慶,到處彌漫着警惕與焦灼的氣息。正處于中心的蕭家書房此刻更是位于低壓之中。蕭毅端坐在黃梨木的書案之後,蘊含着威嚴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最終,停在蕭玉卿身上。
蕭雅傾見此心底一陣興奮,全身上下的神經都仿佛在叫嚣。不過她倒還算警惕,激動之餘倒還記得要維持面上的平靜與小心。蕭玉卿接手蕭家已有兩年,這兩年間,她和蕭衍吾都在明面暗地裏時不時找他的麻煩,可惜蕭玉卿太過敏感警惕,再加上蕭毅有意維護,最終都不了了之。
這次,在蕭玉卿眼皮子底下卻弄出了個這麽大的簍子,恐怕蕭毅再怎麽維護,幾位叔伯也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給蕭毅面子,随便忽略過去。而這麽一而再再而三,蕭毅對蕭玉卿的能力,也會有所懷疑。蕭衍吾一向在蕭毅眼裏不得志,到時候,便是她上位的機會。
而蕭衍吾看到她這幅幸災樂禍的模樣,唇邊含着一絲冷漠的笑意。這種時候就心急地想興奮,藏不住情緒,真以為勢在必得?
“你說吧。”
蕭玉卿颔首起身,轉身看向家裏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面露悲戚道,“叔慶不才,今日害得陳家小姐受傷實在難以再面對蕭家衆位。只是,叔慶發現一件事不得不說,還希望衆位前輩可以做個見證。”
老人們大多算是蕭玉卿的長輩,又大多是看着蕭玉卿長大的,自然知道他的能力,既然蕭玉卿都這麽說了,他們紛紛點頭答應。
蕭雅傾此時發覺了不對勁,原本勝券在握瞬間轉變成憂慮擔心。若真是蕭玉卿承認自己的責任,絕不會如此反應,難道說,他發現了什麽?
蕭玉卿臉色沉重,聲音也不輕松,“叔慶得知陳小姐中毒後,便立即派人去查陪伴陳小姐的丫鬟下落。沒想到,這麽一查,卻查出二姐,私下與魔教有聯系。”
蕭玉卿這話像是一枚炸彈,直接炸響在蕭雅傾的耳邊,她呆愣在原地,連為自己辯解幾句都忘了。私下與魔教有聯系,這是多大的罪名?!蕭家身為五大世家之首,一向自诩名門正派,身為蕭家女兒,她怎麽敢做出這種令家族蒙羞的事情來?她更是想不到,蕭玉卿居然會弄出這麽大的罪名戴在她頭上!
聽到蕭玉卿的話後,連蕭衍吾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連忙替蕭雅傾說話,“三弟,這麽大的罪名可不能亂說啊。會不會,是弄錯了?”
見蕭衍吾臉上只有純粹的擔憂與震驚,仿佛是真的在替蕭雅傾着想,俨然一副疼愛妹妹的大哥形象。蕭玉卿眼底略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厭惡,沉聲道,“我本也以為是那丫鬟胡亂指認。可我命人嚴加審訊,再加上徹查後,發現證據确鑿。”
蕭雅傾此刻反應過來,深深覺得這次是蕭玉卿想将罪名壓到她的身上,連忙反駁道,“你這是在找替罪羊!難道不是柳梵悠親自下手嗎?我怎麽可能與柳梵悠有聯系,若真如此,還用得着你在這說話嗎?”
雖說她這話說的有些難聽自大,但并無道理。
“二妹,先別着急,聽聽三弟這麽說。”
蕭玉卿瞥了眼滿臉擔憂充當老好人的蕭衍吾,卻并不領情,只淡淡道,“柳梵悠根本沒有出現過,這不過是在外面給二姐和大家一個面子。”
他的話并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大都能明白,光是江芊芊遇襲這一事,不管柳梵悠出現沒有,只要查明江芊芊中了忘憂,那麽這件事就足以讓蕭家名聲敗落。而蕭玉卿提出柳梵悠這個可能性,就是讓外界的注意力轉移到柳梵悠身上,而不是他們蕭家與魔教有沒有關系。
“你什麽意思?”
江芊芊遇襲的事蕭玉卿并沒有告知蕭衍吾與蕭雅傾,所以他們兩人對此一頭霧水,但蕭玉卿的意圖,還是能大概了解。這次,蕭雅傾卻露出驚詫的表情,不明所以的看向蕭玉卿。身旁的蕭衍吾則神色莫辨,眸色深沉,像是在思慮着什麽。
蕭玉卿卻懶得弄明白蕭衍吾的意圖,看向蕭雅傾的眸子裏滿是冰涼,“江芊芊之所以無辜遭罪,就是因為看到丫鬟與黑衣人商量,被他們發覺。丫鬟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讓黑衣人将江芊芊帶走并下毒。”
“若不是江水寒發覺異常,我也可能就會被柳梵悠這個□□所迷惑,誤以為只是陳家與莫問宗的嫌隙。幸好江芊芊及時被救回,此事也算圓滿,否則江掌門在衆人面前當場發難。今日這事,決不可能這麽簡單解決。”
雖說如此,蕭玉卿卻沒有完全透露出他所得到的線索。黑衣人被他連同丫鬟一起抓住,經查明,是莫問宗不得志的小喽啰,偶爾會偷偷在外面販賣徐酒岩的毒藥。這次蕭雅傾雖說與他做了交易,還告訴他薔薇園的路線圖,但并沒有讓他朝陳小姐下那麽中的毒。
所以說陳小姐中了忘憂,純屬是意外。而且丫鬟也承認她與黑衣人商量對策時被江芊芊發現,但他們并沒有向江芊芊下藥,也沒有帶走江芊芊。因為當他們發覺江芊芊時,江芊芊已經被另一位黑衣人打暈,并且迅速帶走。沒想到,那人半路上卻遇見遠峰閣的人,江芊芊被救下。
得知此事後,蕭玉卿便将錯就錯,讓江湖以為此黑衣人便是彼黑衣人。畢竟當時他與江水寒當時看見的黑衣人身影,有點熟悉。既然江芊芊已經救回,又有籬柏在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便多嘴,蕭家也不适合在此刻亂上加亂。
“所以你判定就是我與魔教聯系嗎?”蕭雅傾聽到這也算是明白得差不多,她鎮定下來,冷靜道,“那丫鬟也可能是為了脫罪一時信口胡說,或者有人想栽贓與我,證據呢?”
蕭玉卿聽到這心底不停地冷笑,栽贓?沒錯,可以說她身上有一半的罪名是被栽贓陷害的,可這又怎麽樣?蕭雅傾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蕭衍吾這個笑面虎背地裏做了多少栽贓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想了很久,,,給人取名字就瞎了我一天,記人名字誰是誰也瞎了我一天。雖然蕭玉卿戲份有點多,但是這段還是挺重要的,伏筆嘛埋伏筆,對後面的劇情發展還是挺重要的。為了能讓蕭玉卿顯得更聰明點,他的場面話我想了很久哇,畢竟我也沒見過什麽大場面沒歷練過,争取能寫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