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誤闖
傍晚時分,江湖将幾個徒弟招到身旁,明日便是賞花會的第一天。蕭家已經将各門各派願意參加比試的小輩名字統計了去,逍遙派交了兩個名字,江天逸和江水寒。身為二師兄的辛月明不願意,更是懶得上場。江湖知道他心裏那個坎還沒過去,便不強求他。
“明天便是賞花會的第一天,也算是第一場比試。”
江湖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甚是欣慰的看着眼前兩位徒弟。倒也不是他不願意看江芊芊和辛月明,而是這兩個家夥一來,便一個趴在桌上玩人偶,另一個倒是坐的筆挺,只是魂都不知道跑哪。
“這第一場,其實和打擂臺差不多。最先随機選出四位擂主,占據場中分別叫做杏、雨、梨、雲的臺子。這四位擂主只要接住十位挑戰者的挑戰,便算是通過第一場比試,換下一位做擂主;若是被人打敗,便算失敗,由勝者為新一任擂主。”
“那這樣,不是越早當擂主越吃虧嘛。”江芊芊雖在玩手裏的人偶,但也聽進了些,“希望明天大師兄和三師兄不要很早就當擂主。”
說着,她還推了推剛回神的辛月明,道,“小師兄,你說是不是。”
辛月明點點頭,“恩,太早容易吃虧。”
江芊芊看他那樣分明沒回到正确狀态,轉頭問江天逸,“大師兄,為什麽要給擂臺取名為杏、雨、梨、雲這種名字啊。”
“還不是因為蕭家那小子非要咬文嚼字。”還沒等江天逸開口,江湖先吐槽道,“蕭家就喜歡吟詩作對,小輩們比試就比試呗。還非要叫什麽賞花會,打完架還有花賞嗎?”
江天逸和江芊芊對視一眼,看來師父對蕭家的怨氣還不小。
“杏雨梨雲是說春天的景象。”辛月明回神後托着下巴思索道,“我不信蕭家只是随便取的名字,而且,各門各派所學功法不同,如果比賽初期便混在一起實在是不公平。我猜,這杏雨梨雲四個擂臺的選手,絕不是他們所說随意選擇,而是早就分類好的。”
聽到辛月明提出的猜測,江湖唇邊的笑讓眼角旁皺紋更加清晰,點頭示意他道,“繼續。”
見江湖這麽表态,辛月明明白自己猜測沒錯,便笑道,“我想了想,杏,無論是從杏花的含義還是生長習性來看都看不出有什麽關聯,但我翻閱過藥典,上面說杏的果仁有生津解毒之用,所以,名為杏的擂臺,應該比的是毒。”
“喔。”江芊芊瞪大了雙眼,驚訝地看向辛月明,“小師兄,沒想到你這麽聰明啊。”
辛月明白了她一眼,哼道,“爺我還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但這不代表我藏拙,只是因為你太瞎。”
江芊芊氣得舉起拳頭在他面前晃,“再敢胡說我揍你一拳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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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江天逸無奈擋在他倆中間,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你們倆要鬧到什麽時候?小心明天出門讓別人看笑話。”
“就是,別鬧了。月明,你繼續說。”
首座裝嚴肅掌門人的江湖實在看不下去,連忙出聲阻止兩人。大家笑得開懷,連準備仔細聽辛月明解釋的江水寒也對這兩人無可奈何,只是心底樂一陣疼一陣,一時想着去辛月明身邊不離他半步,一時又想着去問為何他與小師妹關系這麽好。
如果那個和他歡笑的人是自己,該有多好。
辛月明朝江芊芊故意眨了眨眼,才繼續說道,“雨,一般天上陰雲聚合時才會下雨,所以,我想,與雨對應的,應該是密集而又無聲無息的暗器。梨,有分離的意思,一般富貴人家不願意種梨樹就是不希望有家人在外分開,與梨對應的是外家拳腳功夫。雲,在天上漂浮不定,對應的是輕功。”
“沒錯。”江湖點點頭,他的視線落在江天逸和江水寒身上,“我們逍遙派出名的是祖師爺創造的逍遙劍法,所以我估計,蕭家會把你們排在梨這個擂臺。”
“那大師兄和三師兄豈不是撞在一塊了?”江芊芊問道。
辛月明卻搖頭,“這個要看情況了吧。我想,蕭家還沒那麽傻,大師兄到小師弟上場之間應該隔了不少人才對。”
“逍遙派報名的只有我和大師兄兩個人。蕭家要排,只會我最先出場或是大師兄最先出場,不太可能會相遇。”江水寒思索了下,又問辛月明道,“不知道你大哥會上哪個擂臺?”
辛月明一怔,才反應過來,“這。”他無奈笑笑,“這不是明擺着嗎?恐怕明天你們就能遇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你遇上,還是大師兄遇上。”
“好了,這就不是你們該想的。”江湖拍了拍手,将大家注意都轉移到自己身上,清了清嗓子,才道,“我跟你們說這些,就是想讓你們知道,蕭玉卿這小子沒有表面上那麽簡單。”說着指了下江水寒,“尤其是你小子,不要人家朝你笑就當對方是好人,要有警惕心。”其實還有點感慨沒有說出來,辛月明很羨慕蕭老頭有這麽能幹的孫子,看看他,唉。
被江湖這麽說,江水寒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師父說的對,蕭玉卿這人不可小觑,光是這第一場比試就足以見得他心思巧妙,毒功和暗器在江湖上并不得人尊敬,贏了沒人承認,輸了又不甘心。他明面上說是随意分配,但暗地卻将這兩方隔開,既不明着得罪人,也能公平得讓人心服口服,還能湊個雅致。
想到這,江水寒下意識看向辛月明,不知道這蕭玉卿和小師兄比起來,哪個更加聰穎多智。
聽江湖這麽說,江芊芊連忙替江水寒說話,“師父你說錯人了,應該小心的是小師兄。”
“啊?”辛月明一愣,“怎麽就扯到我身上了?”
“小師兄,本來就該是你。”江芊芊一本正經道,“你是我們中機智最多的人,萬一哪天和蕭玉卿那家夥碰上,又不像大師兄和三師兄知道躲避,非要跟人家對上,聰明反被聰明誤,那不就丢大人了。”
“我可不會。”辛月明嘴角朝旁邊一歪,笑容裏隐隐帶着些邪氣,配合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就勾人的很。他托腮側過臉看向江水寒,還故意眨了下右眼,“小師弟,師父說的對,你可不要被別人拐跑了,不然師兄我就要傷心死了。”說着還用另一只空閑的手捂着胸口,擺出個受傷的造型。
沒想到對面的江水寒好像呆住了一般,對他的話毫無反應。只是那雙清澈的眸子映着跳動的燭火,更加玲珑剔透,仿佛青山冬季落雪後屋檐上挂着滿滿的冰晶,反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芒,就像他曾在店裏看到過的上好墨玉,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不行,他可不能真的上手去摸。辛月明猛地回神,停住自己想要伸出的手,裝作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的模樣,轉過身去看首座上的江湖。
“師父,還有事要吩咐嗎?”
“沒有。”江湖自然看出幾個徒弟的興致缺缺,也沒什麽想要囑咐的,擡手道,“想睡覺去睡覺,想出去就出去,散了吧。” 得到江湖的指令,辛月明最先竄了出去,一會就沒了影。其他人也不奇怪,畢竟明天沒他什麽事,辛月明又不是個坐的住的人,多餘的精力發洩出來是好事。
剛出門辛月明便運起輕功,他的随波逐流步法已經全部學完,再加上一身輕功簡直如魚得水,少有人能追的上他。不知走了多遠,辛月明才停下腳步,可他急速的心跳卻停不住,不知是不是跑太快了。
與江水寒對視的那一瞬間,他的心猛地一跳,就此拉不住,一發不可收拾。努力深呼吸,才慢慢平緩下來。回想起江水寒呆愣的模樣,辛月明嘆了口氣,這小子,長得越來越讓人移不開眼。再這麽下去,他豈不是不能再看江水寒一眼,不然遲早要去見閻王爺。
這邊辛月明将心跳加速歸結于江水寒長得太好看,而那邊江水寒出了門,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之前看到了什麽。他捂着臉,不知道是該洗把臉清醒一下,還是該一頭撞牆上最好什麽都忘了才對。
之前辛月明那一眼,就已經讓他腦袋空白不知所措,後面又故意朝他眨眼,逗他就這麽好玩嗎?江水寒最終還是選擇用冷水洗了把臉,将那點動心狠狠壓在最深處,他不能再這樣了。
辛月明是他的小師兄,也只能是他的小師兄。
等辛月明回過神來,自己不知道跑到了哪裏。蕭家賞花會在昭陽山木槿山莊舉辦,這裏種植最多的是木槿,因為蕭家祖先最愛的便是木槿。而木槿山莊能舉辦賞花會,也是因為這裏面積大到足夠容納半個武林的人,但這樣有個很明顯的缺點。容易迷路。
眼下辛月明就是這麽個狀況。
一般人發現自己在不熟悉的地方迷路,都會先找來時的路或是想辦法求救,可辛月明就是不喜歡走尋常路,因為他來時就沒有走尋常路。他四處張望了下,此刻已經夜深,周圍除了郁郁蔥蔥的花草和被燈火照亮的小路,再沒有半個人影。
看這情況,他大概是來到了一處園子,也不知道離蕭家安排他們住宿的地方有多遠。辛月明掃了眼腳下的小路,又看向一旁自然生長的薔薇,略微思索了下,擡腳朝花叢走去。
他正要擡手摘花,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不高不低的聲音,似是警告又不像警告般強勢,讓人聽着就不由自主随他指揮,“這位公子,這薔薇有刺,還是不要随意采摘為好。”
辛月明嘴角的笑意轉瞬即逝,換上一副不明所以的無辜表情,轉身看向來人,“是嗎?真是對不起啊,我只是看這薔薇開的不錯,想送給師妹。”終于被他逼出來了。
眼前這人也不過與江水寒差不多年紀,清俊的眉眼間滿是和善,但在辛月明看來,這人渾身的溫潤氣質不過是掩蓋,因為這人從頭到腳,都給他一種完全不搭的感覺。
對方聽了他的解釋微微一笑,禮貌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派人剪些除了刺的花朵送過去,這樣,也方便姑娘家的賞玩。不知,公子師承何處?”
來了。辛月明心底輕笑,面上卻不顯,禮貌道,“在下辛月明,乃逍遙派掌門人江湖之徒,不知。”
對方微微點頭,“原來是辛二公子。”
嘿喲,居然連他排行老二都知道,這人不簡單啊。辛月明頓時對眼前這人來了興致。
“在下在蕭家排不上什麽名號,這名字估計說了,公子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這麽說。辛月明心底哼了聲,面上卻裝出一絲焦急,“這倒是沒什麽。只是,在下在這迷了路,還不知公子能否幫忙指明方向。”
對方眼底閃過一道光,在這夜色中并不明顯,辛月明再怎麽聰明,也沒有練到老狐貍的地步,自然沒有發覺。
“真是對不住,這園子有些大,還是讓在下為公子帶路,免得麻煩。”
“多謝。”
辛月明一路都在警惕着對方,卻沒想到對方居然順利将他送回住所,眼底露出驚詫,雖然掩藏的很好,但還是被對方發現了。
“多謝相助,不知道公子姓名,好改日答謝。”
“在下蕭叔慶,伯仲叔季的叔,河清雲慶的慶。”
“原來是蕭叔慶蕭公子,多謝。”
辛月明本沒想問出個什麽,不過看他這樣,多半也不是什麽真名。朝蕭叔慶道謝後,便徑自進了院子。
蕭叔慶看着他進去,這才轉身離開。木槿山莊極大,但被請進來住宿的也是武林中響當當的門派,這一點讓江湖很是欣慰,至少住宿和飯錢剩下一筆。他們住着的是側院,蕭叔慶朝前院走去,一路上遇到巡邏的家丁,都紛紛朝他行禮,而他置若罔聞,匆匆進了前院書房。
屋內燈火通明,幾人神色緊張圍坐一圈,中央一位老者卻神色自若,閉眸似是休憩。雖是如此,可他卻和江湖閉眼時的裝樣不同,無形的氣場在這不大的書房中影響着衆人,哪怕心底再焦急,也不敢太過暴露在明面上。
見蕭叔慶進來,除老者外其餘幾人紛紛站起身,卻無一人敢擅自開口。蕭叔慶走到老者身前,恭恭敬敬道,“爺爺,叔慶回來了。”
老者終于睜開雙目,凜然的目光猶如把利劍,刺得周圍人全部低下腦袋,除了蕭叔慶。
“今夜誤入花園那人,乃辛家二公子,辛月明。”
身邊衆人臉色微變,老者仍平靜問道,“辛家?就是那個跑到逍遙派去的小子?你為什麽不把他帶到這。”
蕭叔慶垂首答道,“叔慶已問清,辛月明是誤入。”
“确定?”
“确定。”
“好。”老者良久才答道,“這麽晚了,大家都休息吧。”
蕭叔慶松了口氣,躬身送老者出門,若說他不怕爺爺,簡直是說笑。回到書房,其他人也散的差不多,除了一位中年男子。
見蕭叔慶回來,他迎上前問道,“叔慶,你真确定辛家那小子是誤入花園?”
“我确定。”蕭叔慶癱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道,“不然我早就把他綁到爺爺面前。”
“也是。”中年男子點點頭,又道,“你這幾日辛苦了。一定要小心謹慎,不止其他世家在哪裏盯着你的錯處,老二家的可是在身邊盯着呢。更不用說這段時間還有些關于那個的風聲,,,”說着說着,他就再也不敢出聲。
蕭叔慶擡眸看向他,眼神裏有着說不清的情緒,他只覺得恐懼,更不用說蕭叔慶那溫和到讓人害怕的語氣,“父親,這麽晚了,該睡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多了小說都能猜出來吧。蕭叔慶就是蕭玉卿,叔慶是表字,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是伯仲叔季的叔,卿同慶所以叫叔慶。不過要不是為了蕭玉卿介紹自己名字有才華點,我也不會去找有慶字的成語,沒想到啊沒想到,之前我還真沒聽過河清雲慶這個成語,太孤陋寡聞了,,,兩主角名來自于一首詞,黃庭堅的訴衷情
水寒江靜,滿目青山,載月明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