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掉落
說是護镖,但說白了青山鎮這種小地方,附近也沒什麽大的城鎮,能送的東西更是少的不行。所以江湖來青山镖局問情況的時候也沒想過有大生意,可沒想到,這趟下山,卻讓他真碰到個‘大’生意。
江湖拉着江天逸下山,本想留辛月明和江水寒兩個家夥看山門,可經不住辛月明的鬧騰,只好拖家帶口全部下山。剛進青山镖局的門,迎面就見總镖頭袁青正在院子裏來回轉悠,嘴裏還碎碎念叨着什麽。
江湖一進門便看見袁青這焦急的模樣,不由問道,“喲,這是怎麽了?”
袁青瞥見他,哼了聲,道,“今天有人來托镖,是份大的。”
江湖一聽是大生意,眼都直了,立刻道,“那正好,我有空的很,走了算我一份。”
“得了吧。”袁青轉念一想,卻又問道,“你真願意?”
“那怎麽不願意,就是,那個,多給點。”
袁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掩不住貪心還死要面子的江湖,故意不說話,開玩笑,他幹嘛平白無故為了這麽個‘大’生意多付給江湖薪水。
跟在江湖身後的辛月明悄悄和江天逸咬耳朵,“我看,師父又要被坑了。”
他聲音不大,但身邊的江水寒也能聽見,忍不住問道,“為什麽?”
辛月明笑得像只小狐貍,故意瞅了眼正悄悄打量自己的袁青,低聲道,“真要是大~~生意,他怎麽可能讓給師父啊。”
本來還被所謂大生意迷了眼的江湖聽了猶如一盆冷水澆滿頭,連忙收起放綠光的視線鄭重道,“我徒弟都能察覺的事情,我怎麽能不知道呢。咱們這麽多年交情,你這樣也太讓人失望了。”
“我說大,就是大。”袁青也不生氣,笑眯眯看向辛月明,道,“這就是月明吧。果然是個小機靈鬼,大師兄,你怎麽混的還不如徒弟聰明啊。”
江湖挺了挺背,故作高深道,“我這是智不外露。”
當然,誰也沒和這位智不外露的掌門叫板,大家心知肚明的互望一眼,不再提起。
不過袁青剛剛那一聲大師兄讓江水寒驚了一把,少年年紀輕輕還無法做到神色不外露,呆愣的模樣倒顯得真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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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江水寒的驚訝,袁青朝他笑笑,解釋道,“你就是月明這小子拾回來的老三?看這身板還不錯,肯定比我們當年勤奮。”
“那是,這可是我徒弟!”江湖紅光滿面昂着腦袋仿佛鬥贏的公雞,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誇他呢。
江天逸和辛月明沒有江水寒這麽驚訝并不是他們比江水寒更能控制情緒,只是因為他們提前驚訝過,而且不約而同選擇沉默,就是為了等這一天江水寒震驚的表現。感覺逗逗平時不喜歡說笑的小師弟,還不錯。江天逸和辛月明遞了個眼神,果然,小師弟不是只會笑的面癱,除了笑,還會驚訝呢。
江湖雖然昂着頭,可江天逸和辛月明的互動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底莫名地柔軟很多,這倆個家夥,還是挺懂事的嘛。
“好了,為了證明我的清白,帶你們去看貨,我就不信,你們看過還能說不是大生意。”
等袁青帶着師徒四人來到存放貨物的後院,親眼看見,他們才不得不承認,确實是大生意。
後院拜訪着一尊大型木佛,足足有九尺來高,不僅三個徒弟要仰望,連最高的袁青也要擡頭才能看清大佛的全貌。本來這些貨物應該送進庫房保管,可因為佛像太高無法擡進庫房,只好委屈佛像在外面過夜。
“你們看,這是不是大生意?”
面對袁青的追問,江湖支支吾吾不回答,他哪知道是這個大法?
“好了,給個準話,幫不幫?”
辛月明忽然插話道,“镖局沒人了嗎?”
他這話說的太過直接。不過逍遙派向來不拘小節,連掌門都不在意這些,也就沒人呵斥辛月明不禮貌。
袁青也不在意,笑着解釋道,“平常是夠的,可這佛像太大,光是搬運就要一些人壽,那麽其他人手就不夠了。”
江湖略帶哀傷地望了眼大佛,沒辦法,他要做個負責的掌門,更要為徒弟們做個榜樣,答應的承諾一定要履行。不然以後該怎麽在徒弟們面前立威,他可是堂堂掌門。再說,師弟有困難,他這個做師兄的不幫忙,就太說不過去了。
雖說這趟镖送的是大佛,但目的地是西北方向的嘉泺城,離青山只有一兩日的路程。為了讓徒弟們多見識一番,江湖答應随镖隊一起動身。
辛月明家住江南,經常往來于南北,可很少再往西北方向前行,江水寒大概也是從南方而來,又在青山呆了将近兩年,對西北一切都不甚了解,只有大師兄江天逸本就出生西北,這一路上倒是為他們講解了不少,引得辛月明又是期待又是不以為然,江南可比北方好看多了。
等到了嘉泺城,即便是見慣了繁華江南的辛月明也不得不稱贊一番。這裏是和江南風光截然不同的魅力,如果說江南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那麽這土城景色,便是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相比精致的江南這裏略顯粗糙,可是更有種豪情萬丈油然而生。
将貨物順利送至客人手中後,也就沒江湖什麽事了。畢竟好不容易出門一次,江湖決定在這古城逗留一段時間,主要還是希望江水寒能夠多轉轉,免得天天除了背功法就是練劍,他可不希望江水寒練成個呆子。至于帶江水寒出門逛逛的重任,自然就交到了辛月明手裏,再沒有比這家夥還會找地方玩樂的合适人選了。
能夠不用背心法練劍,辛月明自然開心,反正不過是多了個拖油瓶,小心謹慎些就是了。江天逸身為大師兄,這幾天要跟着師父補充山上的物資,不能和他們一起逛倒是有些失望。
這古城不小,辛月明帶着江水寒走了半天,才不過逛了一小部分街區,而江水寒也沒有對什麽感興趣的跡象,辛月明覺得心累,一時沒了來時的激動與興奮。江水寒察覺到辛月明的情緒變化,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便提出要請辛月明去這城中有名的孤鹜樓。
辛月明一聽小師弟主動邀請自己吃飯,消散的興奮又招回來。只是兩人仿佛今日運氣不順,走到孤鹜樓下,就出了事端。
江水寒走在前面,剛踏上一層階梯,就聽頭頂一陣紛亂的聲響,随即一道人影從二樓欄杆處掉落,眼看着就要落在他的頭頂。辛月明跟在他身後,見此情景眉頭一皺,剛要伸手去拉江水寒,卻見他朝後退了一步,穩穩接住那道人影,旋身緩沖那人掉落帶來的力道。
等江水寒接住那人才注意到,他接住的是個俏生生水靈靈的小姑娘,不過九十來歲大小,正拿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瞧他,眼裏滿是好奇與膽怯。身旁辛月明看了眼江水寒救下的小姑娘,不由朝他促狹一笑,眼神裏滿是挪揄。江水寒被他看得臉頰驀地紅了,連忙放下小姑娘。
剛要說話,就聽二樓傳來叫罵聲,幾個流裏流氣的少年大搖大擺走出來,惡狠狠瞪向小姑娘。小姑娘被江水寒放下來就立刻緊緊抓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後瑟瑟發抖。江水寒見那些少年臉上帶着惡狠狠的神色,自然而然伸手擋住小姑娘的身軀,辛月明饒有興趣地在一旁觀看着情勢發展,卻沒有一點想幫忙的跡象,但他有意無意地掃了眼小姑娘,心底漸生困惑。
“臭丫頭!”為首的少年上前一步,朝江水寒身後的小姑娘罵道,“還不快還錢!”
小姑娘被江水寒護在身後,像是有了依靠,說話硬氣不少,“我又不認識你,還什麽錢?!”
少年瞪了眼小姑娘,又準備伸手去推江水寒,“你幹什麽呢?有沒有沒眼色!看不見爺在這!”
“只披了層人皮就敢在大街上亂晃的家夥,我為什麽要看得見。”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那少年和圍觀的人們,辛月明也不由愣了下,随即笑了。這個小師弟,平時不聲不響的,沒想到也挺能說的嘛。
“你!”
少年看着江水寒被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身後的小姑娘還朝他做了個鬼臉,他惱羞成怒,伸出的手握成拳,改推為撞。辛月明眸色一暗,看他這動作,還是個練家子。辛月明看了出來,江水寒也能看到,他假裝受了那少年一拳,暗中肩部往後卸掉這拳帶來的力道,但表面看似他受了重傷。
見一擊即中,那少年更是驕傲,哼了聲道,“沒本事還裝英雄。”
小姑娘以為江水寒受傷吓了一跳,不敢再朝那少年挑釁,連忙扶着江水寒裝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辛月明站在江水寒身後,将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上前客客氣氣地跟那少年道,“這位公子,雖然知道閑事與我們無關,但我這朋友既然管了這閑事,也就沒辦法了。不知這小姑娘沖突了公子哪裏,這樣也好解開誤會。”雖然他一向驕縱慣了,但這麽溫和說話,卻也不讓人懷疑,尤其是那微笑的雙眸,不知情還真會以為他是平和溫柔的人。
見他這麽禮貌,江水寒不由疑惑地看向他,這家夥難道轉性了?
少年眼下心情不錯,開口道,“之前我好心幫她取下挂在樹上的毽子,沒想到這丫頭卻趁機偷了我的錢袋,你說我不找她要錢找誰要?”
說到這他還真是夠冤,好不容易想顯示下愛心,沒想到卻被偷了錢,難道是他蠻橫管了,連老天爺都不讓他獻愛心?
辛月明瞥了眼躲在江水寒身後不敢看他的小姑娘,不知在想些什麽,正當少年以為他不願再管這事時,他忽然輕笑了下,道,“這小姑娘偷了你多少錢?我賠。”
少年一愣,身後家丁模樣的人出聲道,“你知道我家公子丢了多少,還敢充大頭。”
“呵。”
辛月明輕聲笑了出來,從身上掏出個錢袋,眼神瞟向驟然瞪大雙眼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見他看向自己,吓得更是瑟瑟發抖,不敢再動。江水寒還以為她是擔心自己會被少年抓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別擔心。
少年見他掏出錢袋,随手抛給自己,再加上那錢袋看起來也不大,還以為不過是一點小錢,接過更是輕巧無比,扔給身後的家丁,抱着胳膊哼道,“這麽輕巧,你真确定,”
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家丁一驚一乍的聲響,“少,少爺!”
“什麽事?”少年不耐煩地回頭,等他看清那錢袋裏裝的是什麽,也忍不住地驚訝, “你。”那裏面滿是紙質的銀票,怪不得輕地好像沒有東西一樣。
“怎麽樣?”辛月明擡眸看向他,眉眼間剛剛那點溫和瞬間煙消雲散,嘴角上挑,恢複了往日裏最常見的欠揍模樣,“夠嗎?”
少年收起之前的狂妄,點點頭,“夠了。”說着,他從裏面掏出一張銀票,将錢袋重新扔給辛月明。
“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少年看了眼小姑娘,又看向辛月明,提醒道,“小心被長了副人皮卻沒有人心的家夥騙走。”
“我自然知道。”辛月明握着錢袋,看向少年的眼神裏倒是多了些尊重,側身讓開道來放少年離開,“有緣再見。”
見那少年離開,辛月明掃了眼四周,道,“沒戲看了,都散了吧。”
不一會,周圍的人便沒了蹤影,只剩江水寒和小姑娘在辛月明面前。
小姑娘低着頭,怯生生道,“多謝兩位哥哥相救,我,我先走了。”
說着就要離開,沒想到被辛月明堵住了路,“喂,我們可是救了你,不說聲謝就走?”
“謝,謝謝。”小姑娘現在看到辛月明臉上那點似笑非笑就吓得夠嗆,不停朝江水寒身後躲去。
雖然江水寒有些意外辛月明為何對小姑娘這幅模樣,但他還是順了辛月明的意,道,“既然都這個點了,我們一起吃飯吧。”
前有辛月明,後有江水寒,小姑娘無處可退無處可逃,只好乖乖跟着兩人重新進入孤鹜樓。辛月明随手招來夥計要了個房間,房門一關,小姑娘便躲在江水寒身邊不敢接近辛月明,生怕他會吃了自己一樣。
辛月明也不急,讓夥計先上了壺茶,問江水寒道,“你沒事?”
江水寒點頭,“放心,我把所有的力道都卸掉了,連皮都沒破。”
“人家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可我看,咱們倆也沒分別過多久,怎麽,嘴上功夫變厲害了。”
江水寒不好意思地躲過他的視線,低頭道,“我雖然不下山,可書閣裏的書卻看了不少,今天那少年穿着與西北屏山遠峰閣描述的很像。剛開始我不确定,就裝你平時那副模樣想吓吓他,沒想到他真是練家子。”
看來當個書呆子也沒變傻,辛月明笑了笑,問道,“既然裝了,幹嘛不裝下去。”
聽到這,江水寒認真擡起頭,朝辛月明道,“出門在外無論什麽時候都要小心,要像你平時那樣惹人嫌惡就真麻煩了,我們和遠峰閣雖然算不上關系多好,但能不交惡就不交惡,這種時候示弱也是必要。”說着,他倒是笑了起來,“不過,你剛剛的表現倒是讓我驚訝,沒想到,平時最喜歡找事的嚣張家夥,居然會這麽平和的與人說話。”
“我那還不是為了你。”辛月明嘆了口氣,晃了晃手裏的茶碗,随手将洗過碗具的茶水灑在地上,道,“那種時候再找點事,你之前做的還有心裏想的,不就全費了。”
原來辛月明一反常态是顧忌自己,江水寒心底頓時暖意洋洋,唇邊笑容更深。
搞定了江水寒,辛月明視線轉移到了一旁盡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姑娘身上, “你呢?”
“啊?”
小姑娘像受驚的小鳥,看看江水寒又看向辛月明,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辛月明見她支支吾吾,眼神漸冷,“不用看他了。我只問你,為何別人幫你,你反倒偷人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蘇轼《飲湖上初晴後雨二首*其二》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王維《使至塞上》
我的詞語太匮乏了,感覺還是借用下古人的詩詞才行,,,這章就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啊呸呸呸,是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