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百年前,雨忍村。
此時應是下午四點,因為大蛇丸又聽到了隔壁夫婦的對罵。一小時前門口有人遛狗,那狗照常對着自己的院子大叫六聲,“汪汪汪——汪汪汪——”兩小時後重吾會拎着采購的日用品回來,先放下袋子,再脫左腳的鞋。
這天應是周五,早上經過的少女哼着愉悅的調子,不像周一那麽沉默,不像周三唉聲嘆氣,也不像周二和周四的曲調那麽悲壯。所以明天上午水月和香磷會到這裏來,進行一周一次的拜訪。
在一個地方住久了,一切都爛熟于心。
大蛇丸想,香磷他們也很久沒見佐助了,她和水月應該都思念着他吧。佐助看上去冷淡,為人至少坦誠,即使兵刃相見也決不會背後捅刀。他如果對人好,就算不聲不響,那人也能輕易感受到。
“可行嗎?”
鳴人的聲音壓得很低,字字句句說出口都是沙啞的。
“理論上沒有問題,關鍵在于施術者的能力。至少我是不行的,最好由眼睛的主人來做。”
“你是指……”
“宇智波止水,沒錯。只有他擁有釋放更強的別天神、徹底覆蓋上一個術的能力。”
“……你想轉生他?”
“不是我想。問問你自己想不想,鳴人君,一切決定權都在你手上。穢土轉生需要祭品,喏,用你前些天送來的那個人就可以。”
大蛇丸指向被扔在角落的人。
他是一切的源頭,是鳴人恨不得刀剮的罪人,找到他時鳴人也确實差點這麽做了。卻在最後關頭收手,把剩下半口氣的人扔到了這裏。
——他是施術者,可能會有用吧。
“不過,我也不能保證。”大蛇丸伸手覆在佐助額前,“被轉生者的實力總是不及生前那麽強大,這對別天神有多大影響我不能确定,所以萬一失敗了……”
“失敗了不能再試一次嗎?”鳴人慌忙擡頭抓住他的手臂,“有我在的話,試多少次都沒問題吧?”
“放開我,鳴人君,我和你一樣想救他。但你畢竟不是千手柱間,你的查克拉能激發這只眼睛多少次我還不知道,也沒有資本去試驗。何況,一次又一次,你去哪裏找這麽多人送死?止水的靈魂也承受不住接連的召喚,所以一次不成功的話……”
大蛇丸沒把話說盡,他想鳴人應該懂了。
那只手頹然落下。
“……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根據以前轉生者的實力判斷,大約有兩成吧。”
“把穢土轉生的資料給我,我……三天之後告訴你決定。”
鳴人背過身去,面對佐助。佐助已經被搬到床上,單單薄薄地躺着,他越來越多地陷入沉睡,看着安靜又聽話。
大蛇丸解釋說可能是身體自發的止損機制,佐助的意志在抗争,這種對抗自鳴人出現後變得更加頻繁。
後來的三天鳴人就住在這間房裏,哪也不肯去。
第一天的大部分時候他在床前坐着,捧着資料,等佐助醒來。偶爾在佐助身邊躺一會,只要合眼就一定把佐助死死地抱在懷裏,是讓人動也不能動的那種抱法。
“我怕我迷迷糊糊打盹的時候遇上他醒來,”鳴人理所當然地看着香磷,“我還不能出事,不然誰來照顧他?五大國的人找來了,誰替他解釋?他們把我的傷也算在佐助頭上怎麽辦?”
香磷無言以對,扭頭就走。
第二天中午鳴人似乎要作什麽兩難的決定,時而皺眉時而面色舒展,帶着滿臉欲語無言的糾結還有時而閃現隐晦的瘋狂。
重吾說木葉的人滿世界找他,五大國亂成了一鍋粥,他把消息告訴鳴人,卻沒得到任何回應,鳴人渾不在意地擺擺手。
入夜,四周悄然無聲,鳴人卻更奇怪了。他開始拼命折騰佐助,不讓他睡覺,也不讓他躺下,把他從睡夢裏搖醒,喋喋不休地和他說話,一看到佐助露出不耐煩和困倦就整個人撲上去,又是捏臉又是咬耳朵,不停拉扯。
“你去死吧!”
整晚都陷在起床氣裏的佐助終于在鳴人把他枕頭抽掉的時候爆發了,劈頭蓋臉一堆火球扔過來。
鳴人扁着嘴委屈地站在大火裏,大蛇丸從房裏走出來,冷漠地看着自己毀掉的住宅。
水月私下跟香磷說鳴人一定是精神紊亂了,都是被佐助刺激太過。
第三天鳴人把佐助帶了出去,雨忍村的人并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只有重吾替他們慶幸。
他帶着佐助去了許多地方,有他們以前沒去過的,也有他們打小熟悉的。他們不像以前同行那樣打打鬧鬧說說笑笑了,一路走來幹戈交錯,鋒芒畢現,留下一身傷痕和血跡。鳴人不管不顧,一味只要親近佐助,十幾年隐忍和克制統統作廢,濃烈得像一團火焰,重重殺氣也攔不住。
他要拉佐助的手,要親佐助的臉,要摟着他,要整個人挂到他身上去。佐助一邊不停對他下殺手,一邊又懸着心,不知什麽時候會被吓一跳。
暮色降臨,山谷裏沒有人影,只有鳥鳴。
鳴人眼角破了道口子,剛剛結痂,嘴角有淤青。佐助倒是沒受傷,但也灰頭土臉不太幹淨,他仰面躺在草地上喘着氣,鳴人在他身邊,伸長胳膊拉了拉他的手指。
沒力氣躲了,反正今天也沒少勾勾搭搭。
鳴人一個翻身伏到他身上,兩手撐在佐助身側,笑眯眯地看向他。
“雖然看着狼狽,可是佐助也知道,我其實一點事都沒有吧?”
佐助頭一歪,把視線移開。
鳴人又伸手把他的臉掰回來,指腹在臉頰上印出凹痕。
“倒是你,查克拉是不是耗盡了?”
他用手指摩挲着佐助的臉,灰塵被一點點抹掉,指下一塊皮膚白得耀眼。
然後他低頭吻在佐助唇上。
佐助瞪大眼,呆呆地被親了幾秒,反應過來的瞬間張嘴就是狠狠一咬。
鳴人顯然早有預料,牙齒咬進他肉裏也不肯松嘴,血在口腔流淌,在唇齒之間彌散,鐵鏽味充斥滿喉。
沒人會把這稱為接吻。一方帶着殺心攻擊,一方把攻擊全盤接下,再不停深入。
佐助躺在鳴人身下,胸腔劇烈起伏,兩人終于分開時,一絲細小的血線從他嘴角滑落,和汗和沙混到一處。
鳴人裸露的皮膚汗津津的,佐助也一樣。
他們額頭相抵,鳴人一手扒了佐助的衣服,又去扒他的褲子,另一手把他的手腕合攏,向上扣在頭頂。
等他自己的衣服也脫下,他們就緊緊貼在一起了,兩顆心之間只隔血肉,再不能更近。
那只手伸到他身下的時候,佐助把剛積攢起的力氣和查克拉集中,奮力一擊。
他的攻擊弱小無力,鳴人沒攔也沒躲,用肉體接受了,手裏動作仍沒停滞半秒。
他低下頭湊近佐助耳邊吐着熱氣,用牙齒輕輕咬他的耳垂。
“我想要你,佐助……你也想要我,為什麽拒絕?”
佐助不停顫抖,他想冷靜下來,卻控制不住,只能把手放在鳴人胸口,推拒着他。
“你離開木葉的時候,在終結谷……”
鳴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震動。
疼痛、酸楚、炙熱、震顫,難以承受。他們正合二為一,彼此感受得那麽清晰。
“你吻了我,我知道。”
現在他在他身體裏了。佐助的手失去力量,喘着氣,發出壓抑的聲息,眼角落下一滴淚。
鳴人的左臉貼着他的右臉,眼中也湧出淚來。
兩滴淚水在他們臉龐,漸漸地、漸漸地,流成一行。
佐助是被抱回雨忍村的,他又睡過去了,鳴人輕輕把他放在床上。
琉璃易碎,彩雲易散,小心翼翼。
鳴人收拾了情緒,再次成為冷靜的人。他握着佐助的手在腦海裏把所有細節捋清,去找大蛇丸。
屋裏燈火搖曳,屋外月明星稀,此刻世界各處仍有星火動亂,都打着佐助的旗號。
“你确定要這麽做嗎?”大蛇丸複雜地看向他,面前的人肩膀寬闊,眼神滄桑。
“我思考了很久,既然只有一次機會,就不要浪費在無關的人身上了。我,”他的拳頭砸在自己胸膛,“才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千手柱間的今天,他的肉體的确是最佳選擇,能盡可能多地複原被轉生者的實力,大蛇丸無法反駁。
“我怕佐助君醒來後會殺了我。”
“佐助不會的。”鳴人遞給他一樣東西,“這個忍具裏有我和佐助的記憶,有我想對他說的話,如果別天神成功,就交給他,不成功……”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
“不成功的話,我不在了,他也不用背叛我,算是幫他解決了一生的苦惱,免得越睡越久,越睡越長。”
“你不在了,而他回來了,這才是最壞的事吧?你讓他一個人……”
“我知道,”鳴人打斷他的話,“我對佐助很殘酷,我知道。”
“小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成為火影,後來我當了火影,別人喊我英雄,我應該滿足了。但我太貪心,佐助也罵過我好多次,我不是什麽聖人,我的欲望沒有止境。在我變成火影候補的那一天,我又有了新的願望和夢想。”
“這願望埋得更深,不像上一個廣為人知,我把它藏在心底,想等有一天做到了再說出來,說給最重要的人聽。”
房間裏沒用電燈,還是燈花的亮光,燈盞上發出噼啪響聲。
“佐助他啊,這輩子總是為心裏的負擔活着,沒為自己活過,家族的事從小時候開始就壓在他肩上。他才多大?後來好不容易解決了,結果毫不停歇地,一樁樁一件件,又層出不窮地丢給他。他活了三十多年,有三十年都在為其他人奔波。我想讓他為自己活着,為宇智波佐助這個人,我不想知道他要報仇,他要破壞,他要贖罪,我想要他有一天和我說起,說的都是他的喜好,他看過的風景,還有……如果可以的話,還有他對我的感覺。”
“我為了實現這個願望,慢慢地成為了讨厭的人。明明是為愛人所做的事,想得到的是幸福自由的結果,為什麽在實現的過程中就被越來越重的枷鎖壓得擡不起頭了?”
他像在質問神明,或在質問自己。
“所謂夢想,就是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和我的生命相比,佐助的意志重要得多。”
他轉身露出燦爛的笑容,一切桎梏都離他遠去,一切命運天定都散成飛灰。
“所以就這麽做吧!讓我帶他回來,用我——做祭品。”
大蛇丸轉生止水的那天,佐助被哄睡了關在房間裏,他們在另一處完成儀式。
“雖然他現在可能沒感覺,但是如果他回來了,想到這個場景一定會心痛。”鳴人笑着躺到地上。
他看着頭頂的藍色光芒緩緩降落,那裏面有尚未認識的止水的靈魂。
真遺憾啊……
別天神覆蓋會成功嗎?佐助會回來嗎?這些都不是自己能看到和聽到的事了,現在必須帶着不安和擔憂死去。
“佐助,我對你……”
那團靈魂侵入他的身體,鳴人彎起嘴角,閉上雙眼。
佐助猛然睜眼,血紅的萬花筒旋轉着出現,房裏空空蕩蕩。
窗外雨聲如在耳邊,滴滴答答讓人心煩。
他明明聽到有人在對他笑,在對他說話,怎麽一睜眼那人就不在了?
你對我……
疼痛毫無征兆地襲來,洪水般難以抵擋,讓他從床上彈起又砸下,發出無法克制的慘叫,活像身體被生生扯掉一半。
心好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