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往日詩歌②
劉挽正在聽歌。
耳機裏是爆炸一般的搖滾樂。
他一個人待在這裏, 打算安安靜靜地回憶一下馬上要表演的街舞內容。
實際上他已經一年沒跳了, 要不是學校裏會才藝的同學實在太少, 也不至于被拉上來充數。
演出就快開始, 他得趁着最後一段時間複習複習。
在老師和家長面前永遠保持優等生姿态的劉挽同學,此時此刻正是難得的煩躁狀态。
他只看見向北詩的表情,笑盈盈的樣子。
小姑娘栗色的頭發燙了大波浪, 唇紅齒白,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太像這個年紀的打扮。
劉挽摘了耳機, 略帶煩躁、非常敷衍地和她握了下手, 随口問道:“您是負責音樂的老師嗎?”
向北詩眨了眨眼。
今後的生活裏,她無數次被人稱作“老師”。
可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 被這樣稱呼。
多年以後,她有很長一段時間,每每聽見這個稱呼,都會想到那個靠着牆,耳朵裏塞着耳機,皺着眉頭一臉煩躁也分外好看的少年。
又愛又恨, 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向北詩意義不明地“嗯”了一聲,不是回答他的話, 更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過了會兒, 才聲音清脆地開口:“你為什麽要叫我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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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挽愣了下。
另一個耳機也摘下來了。
這個時候他還沒滿16周歲, 學習優異, 是個不折不扣的小男生, 也是個地地道道的直男。
直男嘛,對于化妝的認知就靠着口紅。
又是卷發又是化妝的,他自然而然就沒把人當成學生,只以為是哪個年輕的老師呢。
可她的聲音清澈透亮,語調活潑上揚,話音裏沒有半點的忸怩做作,字字句句都透着小孩子才有的天真和直率。
劉挽察覺自己認錯了人,非常禮貌地道歉:“不好意思,你燙了頭發,看着不像是學生。”
向北詩又眨了眨眼:“你不認識我嗎?是高一新生嗎?”
劉挽的五官比較立體,看着沒有那麽顯小,再加上個頭竄的早,反倒比同齡人成熟一些。
他搖了搖頭,沒有答話。
向北詩又自顧自地否認:“也是,高一高二在一棟樓呀,這都大半年了,平時總該有機會見到。”
在一群校服和黑發中,她特立獨行,屬于見過就不會忘記的那一種。
同樣的——
向北詩看着劉挽,眼睛裏的笑意毫不掩藏:“我要是見過你,肯定不會忘記。”
劉挽拿起一只耳機,又塞回去,漫不經心地回應:“嗯,我是高三的。”
他上學早又跳級,今年剛到16歲,已經上了高三,馬上就要高考。
如果不是要高考,也不會被禁了街舞和滑板。
向北詩默默記下。
“那你加油,快要高考啦。”她說,“等你們考完試,我再找你玩呀。”
劉挽又看了她一眼,撞進她熠熠生輝的眼睛裏。
鬼使神差地,他“嗯”了一聲。
學校的這次活動辦得非常成功。
結束以後,幾個在臺上表現出色的人,一下子就被同學們記住。
學校是個容易傳流言和八卦的地方,而且越傳越神乎,很快整個高中就流傳起了幾個傳說。
作為傳說之一,向北詩早就習慣了。
她被不少同級的學生表過白,高一新生剛來,倒是都挺老實本分。
高三的學生都在一棟獨立的教學樓上課,背靠高一高二和操場,與世隔絕,平時幾乎不摻和這些事情。
結果元旦晚會結束以後,那個笑吟吟地在舞臺上畫山水畫的小姑娘,一下子成了高三學子們的夢中女神。
尤其是理科強化班,平時面對的是書海,全班只有個位數的女孩子,還都是學霸。
乍一看見舞臺上的女孩子,暗地裏沸騰起來。
向北詩在高三也出名了,表面上沒什麽人提,背地裏,大家都叫她“小學妹”。
一提到小學妹,就知道是在說她。
劉挽莫名覺得有些不爽起來。
離高考還有一百多天的時候,劉挽正在教室裏整理錯題,他前桌的同學忽然動了起來。
兩個人拱來拱去,差點把桌子上摞成“堡壘”的書給拱倒了。
他前桌的小平頭用胳膊肘推了推同桌戴眼鏡的,語調暧昧:“看不出來啊,你也對小學妹芳心暗許呢?”
“瞎幾把用什麽成語。”被拱的男孩子推了推眼鏡,“這叫一見鐘情,情有獨鐘。”
小平頭晃了晃手裏的手表:“這就是你給人小姑娘送鐘的理由?”
眼鏡男瞪大了眼:“卧槽,什麽叫送鐘?你他媽知道這手表多貴嗎?認得牌子嗎?”
小平頭:“認得啊,據說她上上周發完說說,到現在都收了五個了。”
劉挽擡頭看了一眼。
小平頭手裏拿着塊女士腕表,怎麽看都跟向北詩平時又仙又少女的穿衣風格南轅北轍。
最重要的是。
他動了動手腕,從校服袖口露出半只手表。
——和小平頭手裏的那只,是一對的。
劉挽深吸一口氣,用筆尾戳了戳小平頭,問道:“什麽說說?”
小平頭和眼鏡男都吓了一跳。
劉挽同學還是第一次參與到他們的讨論中來,兩個人對視一眼,竟是都有點受寵若驚。
“就是那個小學妹,小學妹你知道不?元旦表演在你後面一個的。”小平頭說,“好多人喜歡她那個。”
劉挽皺眉,追問:“然後呢?”
“這小子想追他。”小平頭又拱了下身邊的眼鏡男。
眼鏡男還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小聲說:“我就是想送她禮物,她說想要的。”
劉挽又問了兩句,小平頭直接摸出手機,點開企鵝,摸出向北詩的空間給他看。
向北詩上周五發了條說說,配圖就是小平頭手裏的那塊表,說說的內容是:我是不是不适合這個?/委屈/委屈/委屈。
底下一大排都是說合适合适好看好看的,還有的說喜歡就戴,戴什麽都好看。
當時還沒流行“舔狗”這個詞,不然評論的各位同學,誰都別想繼續做人。
劉挽看了兩眼,就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把手機推了回去。
向北詩這段日子過得更加風生水起。
她找人打聽了高三有沒有什麽帥哥,問來問去最後終于問到了劉挽。
這個人好像家世不錯,平時成績也好,雖然不太和同學相處,年紀也比同學小一兩歲,但是人品沒什麽毛病,人緣不算好,也不差。
玩得好的朋友是沒有的,讨厭他的人也不存在。
中規中矩的好學生。
向北詩不信,這人的街舞跳得那麽好,據說還喜歡玩滑板,那天第一次見面,他耳機裏還放的是特別炸耳的搖滾樂。
當時的她也挺中二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覺得這人規規矩矩的表象底下,肯定也有跟她一樣放蕩不羁的靈魂。
要想了解他,總要先接近他。
之前害怕打擾他高考,如今聽說他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幾乎穩坐年紀第一,老師做題的正确率都不一定有他高。
向北詩就坐不住了。
某天她規規矩矩地穿了校服,頭發染黑又拉直,梳了個乖巧懂事的馬尾辮。
最後心機地穿了劉挽同款的運動鞋,戴上了情侶款的手表。
在他放學的必經之路上,堵住了人。
劉挽是騎自行車回家的,大馬路上突然竄出來一個小姑娘,他驚地猛按了剎車。
車子停下以後,劉挽的心還在砰砰直跳。
他沒下車,摘了耳機瞪着面前的姑娘,怒道:“不要命了,亂竄什麽?”
小姑娘沖他眨眨眼:“你生什麽氣呀?”
劉挽這時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她簡直變了個樣,看上去真有了“學妹”的樣子,乖巧得像是剛從補習班回來,還邊走邊想題目的那一種。
劉挽看了她半晌,最後視線落在她手腕上。
一股無名火燒得他心裏更加煩躁,極為不爽地開口道:“別擋路。”
“你在生什麽氣啊……”向北詩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兇,“我什麽地方讓你看着很不爽嗎?”
她想了想,又說:“我想和你交朋友呀,善意這麽明顯,你為什麽對我發火?”
坦誠又直率,心思暴露無遺。
亮晶晶的眼睛裏滿是純粹,似乎容不得半點虛僞和欺騙。
劉挽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姑娘。
天真、善良、勇氣……除去天生的成分,更多的是需要周圍環境的培養和保護。
這姑娘一看就是溫室裏的花,從小到大都被保護得很好,幾乎沒受過什麽挫折,所以才能這樣。
像個小太陽,溫暖又明亮。
劉挽不由自主地更加捏緊了手裏的剎車,舔了舔唇。
他聽見自己顫聲開口:“交……哪種朋友?”
劉挽覺得自己不太正常。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想要和面前這個,只見過兩次的姑娘——共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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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老師:我靠這人什麽暴脾氣啊?
面面:這姑娘什麽仙女性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