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喬知顏今天來得很早。
到班裏的時候,只有零星幾個人落座。
粗略掃了一眼,大多是平時學習刻苦的同學,想着還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就要進行分班考試,她也不由得生出幾分緊迫感來。
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卻在走到自己座位的時候吃了一驚。
喬知顏望向那個鬼鬼祟祟蹲在紀寒書桌後面的身影,從她的角度,正正好可以看到對方那一頭不安分的小卷毛。
喬知顏:“…………”
她有些無語,扭頭看了看那幾個認真學習的同學,壓低了聲音問他:“祁諾,你在這兒幹嘛?”
祁諾沒想到會有人叫自己。
他吓了一大跳,手裏拿着的白色信紙一下子掉落在地上,然後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撿了起來。
男孩子的圓臉上現出幾分窘迫,像是被人發現了什麽隐秘一樣,連耳根上都現出幾抹異樣的紅。
他兇巴巴地瞪了喬知顏一眼,自以為很有氣勢地說:“關你什麽事兒?!”
因為心虛,祁諾的聲音不小,這下班裏僅有的幾個同學全都朝他們這邊望過來。
還以為兩個人發生了什麽沖突。
剛剛放下書包的霍思衡甚至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目光不善地望着祁諾。
祁諾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反應實在是有些過激了。
他臉上更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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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一時間陷入沉默。
憋了半天,最後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我就是有個東西想給他。”
喬知顏眨了眨眼,反應了幾秒鐘才意識到祁諾口裏的那個“他”到底指的是誰。
小姑娘突然想起那天出去打水,在教室門口聽到的祁諾和孟學東的對話,當時祁諾正手忙腳亂地和孟學東解釋着什麽,而解釋的內容,好像是……好像是圍繞着他到底喜不喜歡男人這個話題……
她想起剛剛掉落在地上的那張寫了字的白色信紙,腦海中突然冒出來某些暧昧的念頭,白皙的小臉一下子紅得不像話。
有些不好意思,小小聲地說:“那、那你……”
祁諾打斷她的話,将手裏早就團成一團,皺皺巴巴的信紙放在紀寒的書桌內側,聲音裏帶了幾分不自在:“幫個忙,一會兒他來了,你記得提醒他,讓他打開看看。”
說完,他就越過喬知顏,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走後,喬知顏目光定格在那個紙團上,秀氣的眉上也染了幾分為難,仿佛面臨着什麽世紀難題。
沒一會兒,紀寒就來了班裏。
高高瘦瘦的少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往常一樣從書桌裏拿出早自習要用的背誦小冊子,他猶豫了幾秒鐘,然後跟身側的小姑娘打了招呼。
這是這些日子以來,他第一次主動和她打招呼,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早上好”,卻是他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說出口的。
本以為會看到她的笑顏,沒成想入目的,卻是一張紅的不像話的臉。
她似乎有什麽話想要跟他說,卻因為不知道如何開口,一再欲言又止。
紀寒看得微愣。
可能是着急的緣故,女孩子的眼尾都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粉色。
她眉眼本就精致無比,尤其是一雙杏兒眼,專注看人的時候就像含了一汪春水,偏偏當事人還不自覺,懵懵懂懂,撩.人而不自知。
他也不着急,等着她下面的話。
喬知顏醞釀了好一會兒語言,才終于将祁諾交代的事情跟紀寒說了。
紀寒從書桌裏掏出那張白色信紙,打開。
他做這動作的時候,喬知顏直接将頭側過去,裝模做樣地看書。
畢竟,萬一真的是……咳……情書什麽的,要是她看了,也太不禮貌啦。
紀寒一目十行地将信紙上的內容看完,墨黑瞳孔微動。
他沒料到,當初那個在年級主任辦公室門口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祁諾,竟然會特意給他寫了一封道歉信。
他想起那天面對祁鵬父母時所承受的诋毀和謾罵……
那對夫妻看他的表情他仍舊記憶猶新,那樣……仿佛見到什麽肮髒之物的,滿臉惡心不屑的表情……恐怕稍有自尊的人,都會記一輩子。
而祁諾,從某種程度上講,也是祁家的一員。
他本應該恨的,本應該将手裏的東西,直接丢進垃圾箱的。
虛情假意的道歉,遠比明明白白的厭惡來的更加讓人無法接受。
然而……
紀寒的視線再次定格在那張信紙上。
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跡,句句誠懇而認真。
他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半晌,少年拿着信紙的纖長手指顫抖了一下,有什麽不知名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只猶豫了一會兒,紀寒就将這張被某人揉的皺皺巴巴,滿是褶皺的紙張疊了起來,然後珍而重之地塞到自己的書包夾層裏。
他閉眼,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
下一秒,聽到女孩子的聲音響起在耳側,怯怯的,像是生怕惹怒他一樣:“紀寒,你不要生祁諾的氣呀,雖然我也很讨厭很讨厭這家夥,但是……但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男孩子睜開了眼。
墨色眸子望着她,那裏面,分明有罕見的暖意彌漫。
喬知顏瞬間忘記自己要出口的話,只盯着他的眼睛發呆。
她幾乎可以确定,見過這雙眼睛。
喬知顏不自覺靠近紀寒,想要進一步探究。
然而記憶還未回籠,不遠處便傳來什麽掉落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喬知顏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就見霍思衡書桌上的東西掉了一地,課本、習題冊,以及文具全部淩亂地堆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
而它們的主人,此刻臉上一片鐵青。
見她望過來,他矜傲地別過眼,然後俯身撿地上的東西。
喬知顏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霍思衡又發什麽瘋。
昨天派車跟蹤她,今天又莫名其妙。
她注意力回到方才的思緒上,轉而問紀寒:“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紀寒似乎沒有料到,女孩子會突然問到這個話題。
少年在腦海中細細搜尋,最終搖了搖頭。
若是之前見過她,他不會忘記。
然後就見對面的女孩子愁眉苦臉地思索了會兒,似乎是沒有想出來什麽,最終只能無奈作罷。
沉默了一會兒,紀寒又聽見喬知顏軟着聲問:“……那你、你準備怎麽回應祁諾呀?”
這話問的奇怪。
紀寒是何等敏銳聰明的人,他一下子聯想到女孩子方才臉上那不同尋常的紅,半晌,啞然失笑。
蜷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別瞎想。”
紀寒看她一臉懵懂。
嘆了口氣,将背包拉鏈拉開,拿出那張信紙,展開遞給喬知顏。
喬知顏只粗粗掃了幾眼,便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笑話。
她臉更紅,像塗了層緋紅的胭脂。
将頭埋進書本裏,不好意思再看紀寒。
好不容易熬過早自習,喬知顏拔腿就往外走。
她一路快走到洗手間,當沁涼的水撲到面頰上時,才覺得心裏的窘然好了幾分。
一轉頭,卻發現褚橙不知什麽時候,立在了她身後。
她今天穿掐腰的粉色連衣裙,外面罩了一件短款白色針織衫,及肩的栗色頭發披在身後,看起來既優雅又漂亮。
實則,一中早就給兩名轉學生發了校服,也明令禁止不允許學生染發,但這個世界似乎就是這樣不講道理,有的人偏偏可以在校園裏明目張膽地實行特權。
霍思衡倒還好,自從到了一中,一直遵守學校的規定。
但褚橙不同,雖被老師明裏暗裏批評多次,卻仍舊享受标新立異的快感。
時不時畫個淡妝,穿條小裙子來學校,已是家常便飯。
校方雖看不順眼,但耐不住褚家財大氣粗,褚父又是個溺愛無度的父親,三令五申之下毫無成果,校方也是無能為力。
褚橙走近喬知顏,剛要和她說話,卻見喬知顏直接掠過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過去。
她有點兒生氣,可心中卻始終記着霍思衡和自己說過的話。
咬了咬唇,轉身,朝喬知顏的背影喊:“等等,我有話要和你說。”
現在時間還早,剛下早自習,同學們大多在班裏補覺,只有三兩個跑來洗手間解決個人問題。
喬知顏裝作沒有聽見褚橙的話,加快腳步。
褚橙又加大音量,喊她的名字:“喬知顏,我有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你要是走了,絕對會後悔的!”
這下,她再也沒辦法裝作沒聽見。
頓住腳步,轉過身,面色微冷地看向褚橙。
褚橙嘴角挂着得體的笑意,親近地拉住喬知顏的手。
肌膚相觸的瞬間,喬知顏只感覺仿佛有幾千幾萬條毒蛇纏繞在自己的手掌上,毒蛇的信子悠悠掃過她的掌心,随時預備将她連骨帶肉,寸寸吞沒。
她又想起上輩子,每當褚橙想要使壞的時候,也會沖她露出這樣的笑,一舉一動,都擺足了大小姐的姿态。
褚橙愈這樣,就愈襯得她像個什麽都不懂的醜小鴨。
喬知顏不着痕跡地抽回手,戒備地盯着褚橙。
然後聽見她說:“思衡哥讓我帶幾句話給你,是關于……你那個同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只有這一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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