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霍家。
霍思衡回到家，霍國棟正坐在客廳裏看報紙，見他回來，男人關切地說：“還沒吃飯吧，我讓大廚給你準備了晚餐。”
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麽，又道：“剛從醫院回來，先去洗個澡再吃。”
霍思衡點點頭，徑直上了樓梯。
霍國棟看着自家兒子的背影，不由微微嘆了口氣。
他視線再度轉向手裏的財經報紙，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家庭電話就在這個時候突兀地響了起來。
男人傾身，幾乎是在看到電話號碼的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
沉吟了幾秒鐘，才将電話接起來。
聽筒裏傳來一個有些粗犷的男音：“老霍，思衡那孩子到家了沒？”
霍國棟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淡淡“嗯”了一聲。
那頭又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橙身體不舒服，今天又麻煩思衡陪着去了一趟醫院，要是沒有思衡這孩子，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褚父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話，直到霍國棟開口，暗示自己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他才将話頭止住。
霍國棟挂了電話，心中堵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郁氣。
他和褚紅星是發小，又是一起打拼過來的朋友，按理說交情匪淺，好朋友的子女之間互相幫襯也是應當應分。
褚橙那孩子他從小看着長大，雖然任性嬌縱了一些，可也是天真直率，很是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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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從幾月前，她無意中聽說霍家将要搬來一個同齡的小姑娘，大鬧一場之後，霍國棟對她的觀感就直線下降。
更不用說，她還以死威脅，說什麽如果霍家真的住進“外人”，思衡哥哥就必須搬到他們褚家去住，絕對不能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孩子同住在一個屋檐下。如果思衡哥哥不同意的話，她就去自.殺。
霍家人自然沒有同意褚橙的話。
因為包括褚父褚母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将一個小丫頭的話當真。
于是少女選擇用最偏激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褚橙跳了河，被救上來的時候，面若死灰，毫無生氣。
她在醫院躺了整整三天，好容易睜開眼睛，卻連看他們的眼神都透着陌生。
那個活潑張揚的褚家大小姐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僅一改以往潑辣嚣張的作風，而且還開始偏愛起粉紅色調的衣物和各類奢侈品，活脫脫一個溫婉賢淑嬌嬌女。
褚紅星将自家女兒的改變歸咎于經歷了生死，慶幸她撿回一條命的同時，也更加珍視她，平時有個小磕小碰都要緊張半天，更不用說別的什麽了。
知道褚橙喜歡霍思衡，甚至表示，如果霍褚兩家聯姻，他願意以褚氏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作為女兒的嫁妝。
霍國棟聽了老友這話，只覺得頭疼不已。
且不說兩個孩子年紀還小，目前最重要的是學業，就算假以時日兩人真的情投意合，願意結為夫妻，那也是小輩們自己的事情，他們這些當家長的跟着瞎摻和算什麽事兒？
他霍家雖然算不上什麽名門望族，可也不至于為了區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淪落到賣兒子的地步吧。
因而，霍國棟讓霍思衡轉學，一方面是為了關照喬家姐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暫時躲避褚家。
沒想到，他前腳剛給自家兒子辦完轉學，後腳褚紅星就也幫着褚橙弄好了手續。
霍國棟：“…………”
男人不好拂了老友的面子，最後只能是同意讓霍思衡和褚橙一同上學。
他找霍思衡談過話，跟他說了褚橙的情況。
從之前種種來看，小丫頭似乎心理脆弱得很，尤其是在涉及自家兒子的事情上，更是軸的要命，所以霍國棟再三叮囑霍思衡，千萬不要刺激她。
霍思衡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家父親神情凝重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少年一邊擦着頭發，一邊走到霍國棟身邊。
猶豫再三才開口：“爸，喬家那邊……”
他想說，喬知顏根本不願意接受霍家的幫助，甚至連話都不願意跟他說。
然而不知道出于何種心理，話到嘴邊就變了個樣子：“喬家那邊您不用擔心，我和喬知顏相處的還可以，她……還帶我去見了她弟弟，看得出他們現在過的還不錯。”
霍國棟面色稍緩。
男人喝了一口茶，欣慰地道：“那就好，你們都是同齡人，平時肯定有不少共同語言。你和她說，要是生活上有什麽不順心的盡管來找我，霍家随時歡迎他們姐弟過來。”
“……知道了，爸。”
霍思衡回到卧室。
整個人陷入柔軟的大床中。
以前他睡眠質量不好，時常夢魇，霍國棟便特意為他定制了這張床，德國品牌，價值不菲，單單床墊就有六位數，更不用說打造這張床所用的昂貴木料，更是普通白領這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奢侈。
自懂事起，他就明白自己比這個社會上大多數人要優越。
他的起點，可能是有些人終其一生想要奮鬥的終點。
過于順遂的生活，良好的家世養成了他如今的清冷性格，他也一直覺得沒什麽人和事能夠牽絆住自己的心緒。
直到今天……
當他看到那個名為喬知顏的女孩兒對另一個男生露出甜笑的時候，心中就像是有幾千幾萬頭猛獸在掙紮嘶吼，他的心仿佛也變成了困獸的囚籠，只稍稍不查，那些可笑的畜牲便會争相湧出。
霍思衡閉上眼睛。
手指撫上額角，輕輕按壓……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的呼吸漸漸均勻。
他的頭發甚至都沒幹，就這樣睡着了，有水珠兒時不時順着他的濃密黑發落下，沒一會兒，暗灰色的床單上就有了一小片水漬。
霍思衡做了一個夢。
夢中，他站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有一個姑娘，在不停呼喚他的名字。
那一聲聲“思衡”，像是化作某種無形的力量，一下，一下，敲打在他的心間。
他拼了命一樣的找尋聲音的來處。
然而目光所及，一派空曠，他什麽也看不見。
即便是在夢中，他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無可名狀的無力感。
少年俊秀的面容逐漸湧上幾分無措，他張張嘴，企圖告訴來人自己的所在之處，卻悲哀得發現，連一個字符都說不出。
無盡的恐慌仿佛要将他淹沒。
他四下奔跑，徘徊，直到用盡身上的最後一絲氣力，仰倒在草地上。
無數顆豆大的汗珠兒從他的臉頰上墜落。
眼前一片模糊，在氤氲的日光中，他迷迷糊糊之間，再度聽見了那個聲音，伴随着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女孩兒的臉就這樣猝不及防出現在眼前。
清淩的杏兒眼，上揚的粉嫩櫻唇，映着她嬌妍的五官，直直闖入少年的靈魂深處。
那笑容，分明比白天見到的要甜蜜萬分。
少年急忙伸手，想要觸摸到她的面容。
下一秒，眼前的一切全都化作虛無，宛若鏡花水月。
霍思衡猛然睜開眼睛。
他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氣，整顆腦袋像是要炸裂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起身。
直到一大杯冷水灌進嘴裏，焦灼的五髒六腑才被安撫下來，少年揉揉發疼的額頭，高瘦的身形映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無端端添了幾分與他這個年紀不相匹配的寂寥。
這一晚，到底是沒有再睡。
翌日清晨，未等到用早飯，霍思衡就吩咐司機張伯帶着他去一中。
張伯有些猶豫：“少爺，咱們不等褚橙小姐了嗎？”
霍思衡思緒紛亂。
他仰靠在真皮座椅上，阖着眼，沙啞的聲音從嘴邊溢出：“不用。”
張伯便不敢再說什麽。
老人又想起今天早上看到少年時，他那副頹廢的模樣：眼眶中布滿了猩紅血絲，眼睑處還有淡淡的青，明顯是沒有休息好。
饒是他在霍家待了這麽長時間，也從未見過少爺這樣。
到底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心疼。
張伯想要寬慰幾句，卻發現自己根本連少爺為何如此都不清楚，到底是閉了嘴，默不作聲地發動了引擎。
賓利車停在一中的時候，校園門口還很是冷清。
只有三三兩兩穿着紅白校服的年輕面容，神采飛揚地從賓利車旁掠過。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太陽漸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逐漸沖破雲層，籠罩在大地上之時，視線中才終于出現了一個身影。
就是這個身影，昨夜入了他的夢，讓他夜不能寐。
霍思衡目光定格在喬知顏的臉上，有那麽一瞬間，甚至想要沖上去，将她擁在懷裏。
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
他下了車，走在少女的身後。
只幾步之遙，他卻有一種錯覺，仿佛他們之間隔了一道跨越不過的深厚屏障。
說來奇怪，明明和這個女孩子相識時間很短。
可她的一言一行，卻像是烙印在他靈魂裏一樣，他不自覺就被她吸引。
霍思衡伸手，撫上心口的位置。
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過快的心跳。
眼前是少女窈窕的背影，輕晃的馬尾。
他只要再快走幾步，就能看清那張在夢中求而不得的嬌顏。
這一刻，他再也沒辦法自欺欺人，再也沒辦法騙自己，對她的關注，僅僅是因為喬家對霍家有恩。
他，喜歡她。
想看她對他笑，想聽她的溫言軟語，想輕嗅她的發梢……
更想要，她的目光，為他而停留。
作者有話要說： 原男主和女主是有羁絆在的，這一世感情來的洶湧又直白，也是有原因的，後面會慢慢揭曉。
明天中午十二點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