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美食文裏神轉折
兩人正說着話, 有記名弟子從地裏摘了新鮮的食材,從他們身邊經過。記名弟子還算不上是正經的弟子,因此對着顏晉耘和巫慎非常尊敬, 隔着幾米遠就沖他們鞠躬問好,口裏說着:“見過公良師兄, 見過大師兄。”等師兄給了回應, 他們才走開。
等記名弟子走遠了,顏晉耘用手肘輕輕地撞了撞巫慎, 不懷好意地說:“嘿嘿, 師兄的輩分真好用啊, 快喊我一聲哥哥。”從來沒給巫慎當過哥哥啊,這是第一次!
巫慎:“……”
本來嘛,偶爾喊顏晉耘一聲哥哥也無所謂, 他們倆的真實年齡都在漫長的穿越中變得極其模糊了,真說不上誰大誰小,而巫慎向來不太在意這種小細節, 但瞧見顏晉耘這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他忽然也起了一點壞心眼, 不喊能怎麽的, 就不喊!
然後,一個“你喊嘛你喊嘛”, 一個“我不喊我不喊”,竟然也鬧了許久。
真幼稚啊!
傍晚, 大家早早吃了晚飯, 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跟着易先生去打坐了。因為這日天氣好,不冷也不熱, 風也不大,所以易先生帶着大家在戶外打坐。易先生教導大家說:“咱們畢竟不是真正的修行人,打坐的時候确實要把心中的雜念摒棄,但我們追求的不是那種空之又空的境界,而是要用心去感悟天地間的那一點自然靈氣。”
顏晉耘舉手說:“師父,您的意思是,我們要閉上眼睛,慢慢感知這夜風,感知夜風送來的各種植物的香氣,慢慢感知這聲音,感知蟲鳴鳥啼獨有的韻律,是嗎?”
易先生大喜,越發覺得顏晉耘就是一個天才,一點就透的那種。他點點頭說:“沒錯,我們要慢慢感知這個世界,去發現這個世界本來應該有的樣子,摒棄心裏的雜念,抛開世俗的顧慮,恢複像孩子一樣澄明的心境,然後帶着這種心境去下廚。”
二弟子安敏和三弟子段大河神情嚴肅地點點頭,似乎聽懂了師父的教導。
全世界好像只有巫慎一個人沒有跟上節奏。
行了,廢話不多說了,大家一起盤腿坐好,閉上眼睛,開始打坐。真正打過坐的人就知道,摒棄心裏的雜念對于新人來說是一件非常難的事,你越想放空自己,大腦就越是活躍,然後你越發緊張,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了,真的沒法做到徹底的放松。
除非是像易先生這樣的,已經有了好幾十年的打坐基礎,才能說放下就放下。
易先生有意控制自己的節奏,一開始并沒有真正進入打坐的狀态,他看似已經入定了,其實是閉着眼睛專注地傾聽幾位徒弟的呼吸聲。通過呼吸聲,他能夠判斷徒弟們有沒有掌握打坐的要領。嗯,不錯啊,安敏和段大河已經漸漸開始沉靜下來了。
最叫易先生滿意的還是巫慎。
從帶着徒弟們打坐的第一天開始,易先生就在觀察他們的心境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安敏和段大河作為新人,他們很難掌握入定的技巧,唯有巫慎打一開始就進入狀态了。易先生豎耳傾聽,聽到巫慎的呼吸從正常狀态慢慢放緩,直至輕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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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先生覺得極為驚喜!
所以,他始終認為巫慎是一個特別有靈氣的人,所有人都不能反駁這一點。
卻不知道,巫慎閉上眼睛以後就在全心全意地背誦元素周期表,氫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鈉鎂鋁矽磷……放慢速度再來一遍,同時調整呼吸節奏,氫、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将速度再一次放慢,氫——氦——锂——铍——硼……
所以說,無知有時候也是一種幸運啊。
顏晉耘的基本功已經得到了易先生的充分認可。易先生的意思是,顏晉耘每天确實還要切切菜、雕雕花、下下廚,因為廚師需要保持自己的手感,不能讓手生了。但是,沒必要在這上頭花費太多的時間了。倒是顏晉耘在面點方面還需要多加練習。
易先生重點在幫顏晉耘調整他的心境。這并不容易。易先生自己也說,這裏頭有些玄妙之法,不是他不願意講明白了,而是真的沒法用言語來講明白,需要顏晉耘自己去體悟。說不定忽然有一天,普普通通的一個日子裏,顏晉耘忽然間就開竅了!
只要開竅就好了。
這世上,追求了一輩子都沒有開竅的人太多了。總得來說,開竅的少,不開竅的多。因此這世界上有很多手藝不錯的廚師,但那種極富有靈氣的名廚卻是不多的。
顏晉耘偶爾也擔心自己如果不開竅怎麽辦,畢竟他只能從完美的食物中獲得體悟,沒法像其他的廚師一樣在學藝之路上慢慢做出調整。但易先生卻對顏晉耘抱有極大的信心。他不止一次地對顏晉耘說:“放心,你肯定可以的!你是被神仙選中的!”
顏晉耘:“……”
現在坦白什麽神仙入夢都是自己編出來的,還來得及嗎?
在易先生這裏待了半個月後,顏晉耘去了一趟唐家,看望孫二和耿融。他雖然給易先生當了徒弟,但本身也給孫二當了師父,總不能自己學着藝就不管徒弟了吧?
顏晉耘不好空着手上門,拎着兩個玻璃大棚裏培育出來的改良西瓜,大的那個送給唐閣老,小的那個送給耿融,這就十分體面了。他來的時候,唐閣老不在家,倒是耿融在溫書,估摸着顏晉耘找孫二聊得差不多了,耿融還特意跑來尋顏晉耘說話。
耿融道:“不知公良先生對孫二哥有何安排?”顏晉耘和孫二差着輩分,耿融管顏晉耘叫先生,就不好再叫孫二為先生了。因此,他特意叫了孫二哥,顯得很是親昵。主要因為耿融以前落榜的次數太多,顏晉耘師徒能助他更進一步,他心裏自然感激。
顏晉耘心裏一動。他琢磨着這話應該不是耿融想問的,而是唐閣老借他的嘴問的,便笑着說:“你也知道,我這徒兒是個癡人,心心念念都在廚藝上,于世事上并不通達,我雖盼着他前程遠大,但更想他平平安安呢!”這話的意思就是,你們想提拔我徒弟,可以的,但卻要把我徒弟安排在一個安全的、沒有那麽多算計的位置上。
耿融真心實意地說道:“孫二哥能遇到公良先生您,真是攢了幾輩子的運道啊!”
顏晉耘正色說:“有句話說得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雖說我年齡尚小,不比孫二年長多少,說這樣的話顯得托大了,但我的心是一樣的,萬事都想為他打點好。”
耿融聽了越發感動。
顏晉耘在唐府待了半日,考察了孫二的功課,又給他布置了新的功課,然後就起身離開了。立刻之前,孫二還有些舍不得。顏晉耘笑眯眯地說:“你安心在這裏住下,等到耿舉人順利過了春闱,我再帶你去莊子上。耿府給你開了不低的薪資呢,要好好照顧他,每天都給他做可口的飯菜,這才不辜負了他們對你的看重,知道嗎?”
顏晉耘能看得清局勢,所以把孫二這種傻甜白丢在唐府,他半點都不擔心。
傍晚,唐閣老歸家時聽說顏晉耘來過了,還送了兩個大西瓜過來。這天氣已經漸漸地冷了,除了晉耘先生那裏,哪裏還能有新鮮的大西瓜呢?唐閣老心想,公良先生果然得了晉耘先生的青眼啊!難道世上真的有一見如故這回事?公良先生好運道!
唐閣老尋了師弟耿融過來說話。聽了耿融的複述,唐閣老感慨說:“公良先生對徒兒果真看重啊!”他是打算交好顏晉耘的,如此一來,要更穩妥地安排孫二才行。
唐閣老把目光放在了耿融的身上。
現在就盼着小師弟能在明年春闱中嶄露頭角了,只有耿融順利中了進士,他接下來的計劃才好展開。不過,這些話只存在于唐閣老心裏,沒有直接說出來給耿融增加壓力。他笑道:“從你近日做的文章裏挑幾篇好的來,我明日帶去給荀先生瞧瞧。”
耿融大吃一驚:“荀先生?可是那位寫下《登陽坡記》的荀先生?”
“正是!”唐閣老笑眯眯地點頭。
耿融高興得都不知道該怎麽才好了。
唐閣老也越發高興了。他想,他與荀先生有些交情,而耿融的文章其實是寫得不差的,荀先生到時候必然要誇耿融幾句。到那時候,想必耿融會更有自信一些了。
顏晉耘回到皇莊時,巫慎就在田地裏待着。顏晉耘剛進莊子就瞧見他了,直接跳下馬車,站在田埂上朝着巫慎招手。巫慎慢慢地走過來問:“你那徒弟還聽話吧?”
“我的徒弟怎麽可能會不聽話。”說着,顏晉耘壓低了聲音,“我琢磨着,唐閣老可能想給他謀個官職什麽的……要是這樣的話,他不識字可不行,好歹得認幾個。”
“他現在完全不識字?”巫慎對顏晉耘的徒弟了解不多。
“也不能說完全不認識吧,我陸陸續續教過他一些,但肯定不夠。”
顏晉耘的徒弟就是自己的徒弟啊,巫慎琢磨了一下手底的人,說:“要不然我打發一個認字的小厮過去?名義上是照顧他,其實就是教他認點字。你覺得怎麽樣?”
“行啊!這可太好了!”顏晉耘高興地說。
沒過多久就到傍晚了,照例是易先生帶着幾個徒弟一起打坐。不過,這日天氣不算好,隐隐有下雨的跡象,大家就留在室內了。有間屋子是專門給他們打坐用的,屋子裏很空蕩,只地上鋪着厚厚的毯子。為了照明,屋子裏的四個角上都點着蠟燭。
說真的,在一間昏暗的屋子裏,只有四個角落有些許的光亮。大家默不作聲地往屋子中間那麽一坐,看上去真有幾分非正規的宗教儀式現場的感覺。有一點詭異!
巫慎按照慣例面無表情地開始背誦元素周期表。背着背着,他的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如同雲破天開一般。打坐說不定真有點用。你看,這靈感不是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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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從打坐中獲得靈感了?快,說出來給我聽聽!”
“是的。”巫慎矜持地點點頭,“如果我們能獲得足夠的屍體來解剖并做些精密的研究,那我們肯定能弄懂這個世界的人從食物中獲得情感補充的原理。你覺得呢?”
顏晉耘:“……”
顏晉耘幹巴巴地說:“天、天才的想法!我覺得你這個想法特、特別棒。但是,現在的生産力太落後了,那些精密儀器無法憑空造出來。是這個時代耽誤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