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亮
第一束煙火自大英廣場的中央噴泉沖入天際, 瞬間爆開璀璨光輝。
緊接着,以大英國際中心建築為圓心,三千芳華繞整座一圈, 東西南北四角投影出漫天流星, 光影交替, 邂逅瑩瑩白月光,這盛世光景令人瞠目結舌。
人群中的尖叫與贊嘆絡繹不絕, 露天晚會進入倒計時, 祝橙拽着霍離追逐煙火,擠進觀衆區的前排,揮着應援物随大家歡呼喝彩。
溫月月故意放慢腳步, 只消片刻便見不到人影了。
“我以前看電視,說大英國際本部在倫敦地勢最高的區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憑感覺向前,目的地在哪她沒想過。
“D.的創始人是英國貴族。那個東西。”秦鲲跟在她身後, 揣在兜裏的手伸出來,指尖翻紅, 他中心建築上的六邊形, “它的原型是家族徽章,寓意尊貴、永恒。”
溫月月順着他說的方向,看到那枚巨大的徽章。
再回首時, 秦鲲不見了。
那廂,露天舞臺的抽獎活動正如火如荼的開展, 祝橙發來一個連接,讓她進入後拼命搖手機, 頻率最高的人将獲得獎品。
溫月月笑稱不感興趣,卻意外發覺一等獎是青蛙王子唇膏。
這個微信搖一搖着實讓人頭禿。
溫月月使盡全身力氣, 瘋了似的晃手機,她生的小巧,又在人群最外沿,最前排的祝橙壓根你沒找到她,只在最後公布獲獎名單時聽見她名字。
第十,險險最後一名。
溫月月随前九位獲獎者來到領獎地點。
工作人員讓他們簽字登記,又問她唇膏和拖鞋要哪個。
“唇膏,那個草莓味的。”溫月月看箱子裏唯一的草莓味,生平首次與別人争搶。
Advertisement
兒童樂園區依舊是大英國際最熱鬧的地方。
不遠處的露天晚會傳來鼓噪的音樂,溫月月獨自坐在秋千架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蕩。
也不知道秦鲲同學跑到哪裏去了……
她不敢打電話,因為不久以前,她沒能打通。
旁邊的孩子蕩的很開心,再溫月月餘光裏晃來晃去,她偏頭巴巴看。
忽的,秋千動了一下。
溫月月一顫,沒來得及轉頭,身子便随着秋千輕盈飛出。
她蕩得很高,和身邊的孩子一樣高。
“秦鲲!別搖了!”
秦鲲不理會,将她推至最高點,叫她露出慌張又害怕的表情,捉弄溫月月是件極其有趣的事,讓人欲罷不能。
等到再晚一些,兒童區的孩子漸漸少了,露天晚會也接近尾聲。
秦鲲坐在旁邊的秋千,側臉在光線晦暗的夜色中忽隐忽現,耳邊是偶爾駛過的車鳴,溫月月托腮,“你剛才去哪了?”
“艹。”秦鲲貌似驚魂未定,“遇到賈夢佳了。”
賈夢佳?
溫月月眼珠向上做回憶狀,想起九中那個長發飄飄的女孩,恍然大悟,接着沒忍住笑了一聲,趕緊憋住。
那是挺倒黴的。
“拍不拍。”秦鲲冷不丁開口,眼睛瞥向一邊,“快點。”
溫月月愣住,順着他漂亮的下颌線,一眼看見頸側的草莓,與冷感的銀鏈一同出現,在白皙肌膚的凸顯下十分吸睛。
溫月月喜的從秋千上跳下來,翻出手機“咔擦”拍了幾張,以防萬一她還特地兌在那顆草莓上來了幾張特寫。
“怎麽來的?”問完就後悔了。
這無疑是賈夢佳幹的。
溫月月趕緊閉嘴,默默坐回遠處。
她垂眸摩挲手機白邊,不知在想什麽。
良久,道:“你喜歡筱筱嗎?”
全國數學奧林匹克進行到最後,筱筱很快就會回來。她又順利拿到秦鲲的照片,只要去老板娘那兌換,所有鄭卿卿的寫真專輯就集齊了。
那麽接下來,秦鲲會對筱筱怎樣呢?
秦鲲目光流轉,悠悠看她。
這個眼神溫月月沒讀懂,她只當秦鲲懶得理,仔細想想,她的确多管閑事。
“吶,送你。”校服口袋很大,溫月月伸進去,埋到手腕以上摸索,半天終于掏出來一只唇膏,輕輕放在秦鲲手掌,“以後就不欠你了。”
青蛙王子潤唇膏,草莓味。
秦鲲反手握緊,唇膏是溫熱的,攜帶她校服上的皂香。
他習以為常的重複捏動皮筋,手腕傳來熟悉的刺痛,五官笑到微微變形,“那你可真他媽牛逼。”
無厘頭的話,不像是誇贊,也不似罵詞。
溫月月總覺的哪裏不對。
秦鲲擡眸,與溫月月對視,話踟蹰在唇邊,腳邊那張嶄新的入場券出現,他蹙眉,快溫月月一步拾起。
入場券上的發行日期是明天,有效日期是12月31號。主辦方是東都高中,承辦人是餘瑤。
溫月月微微睜大眼。
肯定是她剛才撈潤唇膏的時候掉出來的,怎麽辦,餘瑤特地交代過要保密的!
“這、這是——”
“你哪來的?”秦鲲沉聲,臉部線條拉緊。
從前他吊兒郎當,最生氣時不耐煩的情緒占大部分,溫月月怯懦的後退,“是餘瑤,我晚上放學的時候遇到她——”
“為什麽。”秦鲲突然驟然轉身,擡腳踹在微微搖晃的秋千,它跟着疾風險些翻過來。
溫月月怕的發抖,寒風裏的發淩亂纏繞。
秦鲲三兩步逼近,他眉骨冰冷,眸中洪流翻湧,“少跟她接觸。”
将那張捏成廢紙的入場券仍給溫月月,他走得比任何一次都要決絕。
元旦放假的前夕,同學們自早晨踏進教室第一秒就開始在讨論元旦彙演,內容基本圍繞以下三點。
一,節目單裏有什麽節目。
二,某某學校的那誰誰會不會來。
三,你有入場券嗎?
到晚上放學,溫月月慢吞吞确認周末要帶回去的作業。祝橙從第四組飛奔而來,自顧替後排董雨涵拿下反坎的課倚,坐下後小嘴叭叭就沒停過。
“月月,我好煩。”
“怎麽了?”
祝橙不知從哪變出一張元旦彙演的入場券,哭喪着臉,“我搶到入場券了。”
溫月月整理好書包,轉過來,“那不挺好的嗎?”
“但是霍離沒有搶到啊!”祝橙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不對,是他壓根兒就不想去。”
溫月月點點頭,贊同祝橙的分析。
“你知道中午的時候,校會在體育館發門票,有多少人去搶嗎?”祝橙誇張的比劃着,“有個男的假發都擠飛了!我還差點摔倒!”
溫月月噗嗤一下笑出來,掏出口袋裏那團廢紙,小心翼翼展開。
大概十五公分長,十公分寬,設計簡約,卷的正面印着“東都高級高中暨X屆新年祭入場券”。
“原來它這麽搶手啊。”
只是一面之緣,便沾到別人想象不到的好處呢。
“月月!你居然也搶到了!”祝橙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祝橙拽着溫月月不撒手,半哄半求要她陪自己去看元旦彙演,二人來時繁冗的開場致辭正好結束,美麗大方的主持人念出第一個節目的名字,舞臺拉燈,底下掌聲熱烈。
穿着藍馬甲的幹事帶領他們找到相應位置,突然亮起的鎂光燈吸引溫月月視線,她覺得現在的場景眼熟。
果然,光線彙聚成一股,全數照在舞臺左側一角。
粉色絲絨晚禮服将餘瑤的傲人身材凸出極致,發型精心打理過,光照下每根頭發絲都在發光, 她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高貴知性,美不落窠臼,儀态萬千。
蔥白如玉的十指在琴鍵上徘徊,流暢華麗的鋼琴曲通過提前試音的麥傾瀉而出。
“你知道她嗎?”祝橙努努嘴,說的是臺上的餘瑤。
溫月月點頭。
“你知道?”祝橙眼睛睜的圓圓,“看來餘主席的芳名都傳到九中了啊。”
“她怎麽了?”
“有人在貼吧做過匿名投票,她連續三年人氣冠軍。上一屆的主席李群你知道吧?他追國藤林錦硯那會兒,人林錦硯全看餘瑤面子。”祝橙眉飛色舞,“你說林錦硯幹嘛給她面子?她是國藤內定主席,唐倫還是她對象,她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憑什麽給餘瑤面子?”
“為什麽。”
“傳言,餘瑤一家都是中央的人。”
聊到這,鋼琴獨奏到了末尾,餘瑤按下最後一個音符。起身,落落大方向觀衆鞠躬謝幕。
彼時,舞臺右側緩緩走來一個男生,西裝革履,手中拈只嬌豔玫瑰。
要不是手腕上的皮筋從板正袖子裏跑出來,溫月月怎麽都不會相信,這個擁有正常發色的男生居然是秦鲲。
西裝将他的身材襯的無比完美,身高腿長、背影挺括,慵懶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任你如何也無法遮掩。但不帶耳釘和銀鏈的秦鲲,仿佛是另一個人。
斂着眉眼将玫瑰遞給餘瑤,轉身,鏡頭很及時對上,秦鲲倏地微笑,嘴角上揚到最得體的角度,俊美隽永,氣場與身旁女孩不謀而合。
鏡頭拉走,所有的風度翩翩即刻湮滅。
溫月月就像傻子一樣,觀賞着臺上人淋漓盡致的表演。
有一刻,秦鲲陌生到讓她覺的,從來不認識他。
晚會還沒結束,溫月月提前離場。
她要趕在老板娘關門前到達,用秦鲲照片兌換鄭卿卿的寫真。
冬天的夜晚來的很快,天色漸漸暗了,金色霞光像潑墨山水鋪滿天際,溫月月繞過兩條街,來時老板娘正打算鎖門。
二人遙遙對望。
老板娘放棄似的,笑嘆着進到店裏。
溫月月把那張照片翻出來給她看,怕她不相信,還劃出好幾張其他角度的備份。
老板娘只很随便的看了一眼,便向某架靠牆的書櫃去,她一邊翻找一邊說:“眼睛看到的未必真實,你該回去問問那個男孩子。”
秦鲲嗎?
她問了啊。
昨天在兒童樂園區。
——你喜歡筱筱嗎?
溫月月抿抿唇,“他沒告訴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老板娘取出一沓黑色牛皮紙,回到收銀處,“為什麽不打電話問一問呢?就現在。”
“他好像讨厭我了。”溫月月埋下頭,看白鞋上的灰痕。
老板娘将牛皮紙推到她面前,“鄭卿卿的寫真專輯共有七套,我這只有三套。”
老板那三套,老板娘這三套。
溫月月始料未及,“那還有一套呢?”
“我賣了。”老板娘悠閑的翻開賬務記錄本,翻了兩頁,“原則上是不能這麽做的,但如果你實在想要的話,我這裏有買主電話。”
因處理寫真專輯的事,溫月月今天回來的比平時晚。
于是今日事今日畢的她,在寫完大量周末作業時長長的舒口氣,桌角的月亮鬧鐘指向十二點,窗外下了層薄薄的霜。
溫月月轉過來,手搭在腿上,肩膀抻着,與床上的巨大恐龍對視。
她在看恐龍頭頂的名字。
須臾,溫月月取出手機,食指在屏幕游弋,終究撥通了第七份寫真的買主電話。
忙音像小貓爪子,輕輕地撓着心口。
時間跳轉出來,通話開始計時。
“你好,這麽晚打給您唐突了,我叫溫月月。”她緊張到指尖冰涼,磕磕巴巴道:“那個,請問您曾經是否在XX街購買過鄭卿卿的寫真專輯?如果可以的話……我是說如果,您能轉賣給我嗎?”
那邊是長久到令人無法忍受的安靜。
溫月月納罕,再次确認電話是否打通。
聲音來的突然,熟識的玩世不恭畫風,“又是十二點啊,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