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亮
食堂隔壁的小賣部常年生意紅火,午飯時間更甚。
“什麽?我給你發消息?接電話的還是個男的?”
任筱筱和溫月月付過錢跟着人流出來,等沒那麽擠了,迫不及待的撕開一包鍋巴,任筱筱偏頭,
“會不會是新機主啊?我之前注銷了一個號的。”
這就難怪了。
溫月月如今也只能自認倒黴,只是有一點想不通。
“校長當時都通知我媽了,辦公室裏大家都聽見了,怎麽周一突然改主意了……”
任筱筱往溫月月嘴裏塞鍋巴,又摸出手機把新號碼發給她,擡頭便瞥見錢旭東,他和班裏男同學一起從食堂出來,想是才吃過飯。
“錢旭東!這裏!”
錢旭東朝這邊看,視線停在溫月月身上兩秒,那兩個男同學擠眉弄眼的把他向外推。
“月月你別介意,這幫人我真治不了。”他揮手轟人,男同學們撒腿就跑。
“沒事,我也習慣了。”
溫月月與錢旭東是多年鄰居,兩人早在初中便相熟,那時上下課順路,後來年紀漸長,走在一起不夠單純了,自然而然就分開行動了。
青梅竹馬也談不上,忘年好友吧。
但很明顯,括以任筱筱在內,大家都覺的他們不一般。
“錢旭東,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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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旭東也沒多想,“好啊,你不怕秦鲲看見我無所謂。”
學校的小賣部因為客流巨大,很多東西是分銷,比如冷飲。孩子們擠成一團,生怕稍不留神就就買不到自己喜歡的口味。
王阿南撈了半天終于撈到草莓味可愛多,對靠在牆邊的秦鲲道:“我剛看老底下還有一個,搶個送任筱筱吧。”
邱潮勉強搶個巧樂茲,很佛的陪老大俯瞰。
他老大淡淡的盯着有說有笑的三人,足足五分鐘沒挪過視線,那眼神怎麽說呢……反正有點驚悚。
秦鲲煩躁的白他,“滾。”
“唉,咱們筱筱也是,都不和別的男生保持距離。”王阿南故意扯着嗓子喊,引的大家都注意到他們。
該聽見的人什麽都聽見了。
任筱筱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兩頰雲霞燦爛。
見狀,溫月月欣喜,笑着拽着錢旭東去買冷飲。
“你想吃什麽?”錢旭東拿她沒辦法,順從的被她拎着走,這麽高的大男孩對個小矮子言聽計從,任誰也能猜到其中緣由。
“随便吧。”溫月月偷偷期待傑頓走向筱筱,臉上笑呵呵,心裏焦急的等他邁開腿。
“唉有個可愛多。”
錢旭東眼前一亮,手伸進冰櫃裏,還未觸及到甜筒便被人捷足先登,另只骨節分明的五指下手比他快不知多少,精準的抄起目标。
那邊王阿南很配合的付了兩個甜筒的錢。
聊天聲明顯小了。
大家都在等秦鲲走向任筱筱,把可愛多送給她。
當然,任筱筱也是這麽想的。
衆目睽睽,秦鲲當場撕開草莓味可愛多咬下半截,唇邊沾上奶油,跟他現下的的表情糅合,有種說不清的中二。
溫月月困惑的歪頭。
傑頓今天好像有點不對勁……
隔天中午,東都食堂驚現秦鲲。
這幾率小到什麽程度呢?
和買彩票差不多。
榴蓮哥是誰?
莫說去食堂吃飯,來上課的日子都屈指可數,偶爾來一回沒倆小時肯定不見蹤影,成天不知多少新出道的小霸王攀附,吃飯、打牌、幹仗、場子趕的不停。
秦鲲揣兜進食堂,頸間的長鏈反射銀光,以橫掃千軍的姿态,所到之處話題熱度節節攀升,諸多目光聚集。
門口的溫月月在等人,抻着脖子張望,等來不到人影,耳邊熱烈的讨論聲倒是此起彼伏。
——快看快看!高三四班的秦鲲!他怎麽來了?
——我聽說他和二班的任筱筱在一起了,估計是來找任筱筱的。
——任筱筱呢?怎麽沒見到?他是不是在看誰啊……
溫月月覺的,這些人的推測完全正确。
筱筱為他花了那麽多心思,是塊木頭也該有所動容啊,來看看她也沒問題吧?幹嘛那麽大驚小怪?
她暗自決定,等筱筱一來她馬上拽走錢旭東,躲到旁邊絕不打擾他們。
等他倆成了,自己收作業就再也不愁了!
思緒飄得很遠,錢旭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月月?你傻笑什麽?”
溫月月回神,見到他喜笑顏開。
錢旭東遞上提前買好的飲料,“筱筱被物理老師喊去改作業,可能要晚點,就讓我先過來。”
那真是太可惜了,難得傑頓找她,這大好機會啊!
溫月月擰的手生疼,還是沒完全擰開。
其實她不太喜歡自己這樣,總給人矯揉造作的感覺。但怎麽說,她可以撕開易拉罐,卻真的擰不動瓶蓋。她發誓。
錢旭東仿佛早料到了,大哥哥似的哼笑一聲,接過來幫她擰開。
溫月月欣然接受所有照顧。
二人斯擡斯敬,相處融洽,瞧的王阿南浮想聯翩,喟嘆,“果然啊,好學生和好學生走在一起才和諧。”
秦鲲舌頭抵牙,眉骨挑了一下。
王阿南換了個話題,“今天校會有晚會,邀請了不少外校妹妹。?”
“不去。”秦鲲支着頭。
打好飯的兩人成雙成對路過,愉快的對話持續進行。
“今天學生會有晚會,你去不去?”這是錢旭東。
“那一起吧。”這是溫月月。
利刃刺穿三分熟的牛排,滲出小灘血漬,刺目的紅漸漸凝固在光潔盤壁,秦鲲臉上波平如鏡,莫名像百科全書裏的黑洞。
陰森森的,叫人寒毛卓豎。
廣播臺才通知下來,今天晚自修可破例請假,支持大家前往第一禮堂觀看晚會,甚至高三都擁有參與權,學校可謂給足了本家校會面子。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許多同學早早前往第一禮堂占位置。
晚自修的鈴聲還沒響完,走廊盡頭匆匆奔來一個女孩,齊肩長發晃動,眉眼間透露焦急,她在窗口喚王阿南。
四班的孩子走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基本熱愛學習。獨獨後排一幹英雄派領軍人物特立獨行,圍着打游戲。
令人奇怪的是,秦鲲不在。
“怎麽了呀?筱筱?”
“我想約秦鲲去看晚會,他人呢?”
“體驗人生去了吧。”王阿南聳肩,打游戲的這撥人集體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特別有默契。
他們老大走的時候頭裹毛巾,臉戴墨鏡,別提多炫酷了。
清秀纖弱的女孩從尚德樓出來,向德育處走,她身後不遠處有一長腿男子尾随,因其頭裹毛巾、臉戴墨鏡,故外貌特征并不明顯。
說來尴尬,秦鲲那一下踢得太遠,溫月月至今未找到丢失校牌,于是只好補辦,自德育處出來,她拎起校牌上的藍色帶子挂上,稍微整理微松的綠絲巾。
德育處隔壁市男衛生間,壁邊探出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張望。待溫月月下樓,他整個人顯露出來。
俊逸的眉眼藏匿在黑色墨鏡下,依稀可見山根高挺,瞳色略深。
“媽的。”他在幹什麽,像個活二五。
秦鲲抽動頸上銀鏈。
“——确實像智障。”聲音來的唐突,清冷華麗的像絲綢在喉間摩擦。
聞聲,秦鲲一怔,悠悠轉身,洗輿臺邊站着個男生,半彎腰,流水劃過修長五指,指腹有層薄繭,傍晚的霞光暈染在他側臉,一張立體深刻的臉,睫毛濃密。
秦鲲咂嘴,摘下頭上滑稽的圍巾,露出整個臉龐。
他校服上國藤藝高校徽與主席徽章交相輝映,指尖輕推一張電影票過去,“做筆生意吧,你穩賺不賠。”
橫幅從校門口拉到第一禮堂,音樂響徹四方,溫月月遠在一裏外便隐隐聽見。
手機裏顯示錢旭東十分鐘前發的短信,他和任筱筱臨時有事,全都不來了,溫月月快速敲下一行字發送,随後收起手機。
其實她并不太喜歡看晚會,如果錢旭東不提的話,她可能不會來。
溫月月洩氣,第一禮堂就在眼前,門兩邊的過道上挂滿五彩缤紛的氣球,執勤的小幹事殷勤的招呼來賓。
兩手絞了幾下絲巾,還是轉身。
那廂有人追上來,拉她進去,祝橙臉蛋兒紅撲撲的,禮堂裏溫度高,她熱的脫了外套,“走了月月!我朋友占了座位,這會兒到第三個節目了。”
也就幾秒鐘的猶豫,溫月月被祝橙帶到晚會現場。
燈滅了,光線比較暗,臺上六七個身材火辣的女孩整齊劃一的跳熱舞,背景樂節奏歡脫,鼓聲震的胸腔發顫。
祝橙探頭朝烏泱泱的人頭裏逡巡一圈,像是在找人,有人拍拍她肩膀。
男生個子特別高,目測近190,頭上戴着紮眼的紅色運動頭套,如果祝橙沒看錯,他穿的是國藤藝高的校服。
“你好同學,來看晚會嗎?”他稍微矮下一點。
祝橙和溫月月對望,覺得這人莫名眼熟。
男生遞給溫月月一張票,笑眯眯道:“馬上抽獎了,送你張票。”
溫月月茫然的看着男生帶領幹事匆匆離開,翻開那張小票,上面印了些晚會介紹詞,旁邊有大大的黑色數字——888
祝橙領着溫月月穿過一排排人群,終于坐定在小姐妹身邊。此時,抽獎環節如火如荼的進行着,主持人抑揚頓挫的念臺本,“感謝國藤藝術高中對本次晚會的大力支持,下面由國藤學生代表江徹上臺抽出今晚的幸運嘉賓!”
只見一道颀長的影從臺下緩緩出現,他不知何時脫了校服,寬松簡單的白襯衫勾勒身形,江徹站在臺中央,晃動的鎂光燈打在他臉頰,五官深邃立體,藍灰眼瞳下一顆淚痣,俊的把托抽獎箱的禮儀小姐給比下去。
臺下發出無數女同學不要命的尖叫,其中包括祝橙,溫月月猝不及防,耳朵差點被刺聾。
“月月!他是中美混血!我愛了!我真的愛了!”
“嗯嗯嗯。”
其實,傑頓一點也不差啊,他那個淩亂的發型,那個發色,還有那些鏈子、耳釘、紋身,每樣都非主流的要死,硬生生靠顏值撐出冷頹痞帥風,足以證明實力。
臺上的主持人語中含笑,念出一串數字——888
“有請這位幸運嘉賓上臺領獎!”
溫月月呆滞半天,在祝橙的催促下上了臺。
她怯場,緊張的左手握右手,禮儀小姐呈上嶄新的紙張,這就是今晚的獎品,一張《妩媚與純情》十八年再映的電影票。
由二代神顏孟蝶迷和紅極一時的鄭卿卿主演,當年的上座率放到如今也令人咂舌。
溫月月同大家一塊下臺,她因為不自在連走姿都很別扭,祝橙早奔到臺下等,見她下來立刻迎上去,滿心滿眼都是江徹。
——江主席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那天送你草莓益菌多的那個女生,我叫祝橙。
——一直沒能好好謝你,沒想到今天在這見到了,真是太開心了!
——相逢就是緣,咱們留個聯系方式吧。
江徹一路向前走,祝橙聒噪的追在他身後,“你是學什麽專業的?還單身嗎?我——”
“不好意思,我等人。”江徹果斷遏制祝橙所有幻想,明明嘴角噙笑,卻讓人覺得那麽遙遠,“她在西藏拍戲,很快就回來。”
祝橙眼裏的愛心碎成無數片。
江徹的臉忽然轉向溫月月,他先是隐秘的勾了勾唇,而後挂上極官方的微笑,“聽說溫月月同學文章寫的很好,不知我有沒有榮幸邀請你向國藤投遞‘《妩媚與純情》影評大賽’的文章呢?”
溫月月愕然。
“國藤這方面有點‘蕭條’。”江徹的疏離感無時無刻不在叫嚣,即使他看起來謙遜和藹、平易近人,目光像微風掠過她手中的票,“記得看,如果你真想謝我。”
溫月月想點點頭,鄭重的答應他,但他貌似很忙,甚至連座位上的校服也沒拿就趕着離開。
等人嗎?
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孩才能讓如此倨傲冷感的人淪為不二臣。
觀衆席中央,某排位置極佳的座位。
一位溜進來湊熱鬧的大媽兀自取下裹頭巾,機械的扭頭瞄旁邊這位小夥子。
小夥子圍着頭巾,帶着墨鏡,恣睢的靠在椅背上,手裏摩挲電影票,腦海中浮現不久前的一幕。
江徹把《妩媚與純情》的電影票推給秦鲲,“做筆生意吧,你穩賺不賠。”
“說來聽聽。”
“獎品的兩張票座位連着,一張在你這,另一張會在那個女孩那。”
“她不會喜歡在人群裏看片。”
“我會讓她去。”
“少來,老子沒時間陪你裝逼。”
“試試看。”
“代價呢?”
“別再管我和季穎的事。”
這個江徹可真是又虛僞又狡猾呢……秦鲲指尖若有若無的點了兩下扶手,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女孩身上,揶揄,“都成千年老醋了,男人心胸要寬廣。”
說的正是他旁邊的霍離,從剛才起便一直緊盯祝橙不放,在她迷戀那個白襯衫迷戀到即将超過自己時,心情一落千丈、郁悶到死。
偏偏嘲笑他的是秦鲲,一個剛摘掉墨鏡的盯妻狂魔。
簡直……無法原諒。
随後,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從來謙遜儒雅的霍離一反常态,撲上去薅了混世魔王秦鲲的粉色秀發,真硬生生扯下來一把,“你好!你跟她跟到教導主任辦公室!你心理變态!”
被人戳了傷心舊事,秦鲲捂着頭一把揪住霍離脖子,咬牙切齒,“你還小心眼呢!”
兩個人扭打成一團,上來多少人拉架。
熟知,二人打着打着都笑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