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吻
周五的藝術鑒賞課是教導主任默認的水課,任課老師留下一句“把書看看”,然後便不見人影。
溫月月昨晚沒帶課本回去,趁此機會正好能複習。
她用彩色馬克筆将重要的內容标記出,查漏補缺的騰到筆記本,後排的董雨涵忽然拍拍她,指指窗外,咧嘴笑。
窗外有個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留着最簡單的發型,五官談不上出衆,但笑起來很陽光。
二班的錢旭東。
溫月月會意,起身出去。
錢旭東是任筱筱的同班同學,他遞給溫月月一個粉色的禮盒,斟酌措辭,“那個,筱筱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她說她字醜,文筆也不行,請你幫忙改改然後騰到信裏。”
溫月月推開盒子,最上層是熒光筆、卡通貼紙等手賬素材,底下是信封、草稿和香包。
任筱筱為追秦鲲多方打聽,甚至問到其他校區,也不知從哪聽來,說國藤林錦硯能追到大佬唐倫是靠一封一封不間斷的情書,于是她靈機一動。
“這樣不太好吧……”畢竟是寫給自己喜歡的人,找別人代筆會不會……
錢旭東知道她在顧慮什麽,上前一步,介于身高優勢,他的手掌輕輕放在溫月月頭上,笑盈盈道:“筱筱在忙另個更耗時間的禮物,她說她只能想到你了哦。”
如此親密的動作,絲毫沒有抗拒。
雖然不确定能不能做好,溫月月還是鄭重的點頭,“那我今晚去清輝圖書館找找參考資料,盡力幫她潤色。”
話音一落,兩人對望着傻笑。
這廂,四班的小姑娘早已圍成圈,聊的熱火朝天。
“唉唉唉,你們還記得月月手機裏那個陌生號碼嗎?就昨晚沒打通那個。”譚小禾打頭陣,連向來認真學習的學委都豎着耳朵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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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他,二班錢旭東,經常和霍離一起升國旗,他倆幹啥呢?”
“這你都看不出來,肯定是送月月禮物呗。”
“我剛聽見,兩人約了今晚去清輝圖書館……”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那陣仗生生驚了後排聚衆賭博的王阿南等人。
“摸頭殺?”王阿南手裏兩張牌,一張3一小王,他出3。
邱潮接一張4,風涼道:“害,現在小姑娘就吃那一套。”
溜到四班打牌的易騰手氣不好,他摸摸光滑發亮的腦袋,催促:“發什麽呆,魂丢了啊?”
“炸。”秦鲲甩手四個2,王阿南最後一張牌被壓的死死。
大家還沉浸在秦鲲用四個2剛一張4的騷操作裏,他本人支着頭連甩三對對子,最後大王一扔,恹恹道:“不玩了。垃圾。”
放學後,溫月月直奔清輝圖書館。
她習慣坐在西南角靠窗的位置,那邊緊挨西方經濟學書籍,相對來說更加僻靜。
書包一放把位置占好,着手搜集資料。
或許是人流量比以往大,每每看中某本書都會被捷足先登,就比如現在,溫月月踮腳夠第七層那本《迪奧先生》,路過的女孩借助身高優勢,稍微擡擡手臂,指尖觸及扉頁。
溫月月放棄掙紮,頹喪的轉身。
“喂,是這本嗎?”說話間,高女孩整整一個頭的秦鲲當着人家面,輕而易舉抽出《迪奧先生》,翻開,一目十行的觀摩,再也沒放下。
女孩氣的跺腳,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溫月月沒想到能在這見到秦鲲。
她點點頭,頭沒擡的人把書扔給她。
猝不及防飛來的物件,溫月月勉強接住,她猶豫三秒,獨自向西南角去了。
到了才發現,西南角已經坐滿。
之前占位置的書包被随便仍在桌角,一個穿豆豆鞋的男生擅自霸占她的座位。
不敢說話,彎腰拍拍書包上的灰塵,打算離開。
啪——
摔桌聲在安靜的圖書館裏格外刺耳,溫月月擡頭,霸道威風的銀鏈反射光澤,秦鲲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只見他涼涼盯着那個豆豆鞋,情緒靠近臨界點的張狂。
豆豆鞋眼珠骨碌骨碌轉,拿起書撒腿就跑。
這一跑,連帶那桌人紛紛如臨大敵,瞬間作鳥獸散。
其實溫月月也想跑,但她實在沒有其他空位可供選擇。
展開信封,第一遍先檢查錯字。
正對面的椅子被抽出來,發出聲響,秦鲲右腿大幅度架在跷在左腿膝蓋,身子後傾,“寫給那個升國旗的?”
筆尖停頓,溫月月瞄他側臉,清澈的眸子裏有幾分狐疑,“你來做什麽呀?”
總不能來看《迪奧先生》吧。
“學習。”說着,秦鲲真的變出數學課本,臉不紅心不跳的翻。
溫月月覺得他今天有點詭異,更不敢與他搭話,專心致志的修改草稿。
“開頭用親愛的,太俗了吧?”秦鲲可能頭頂也長眼睛了,從溫月月的角度看,他非常認真的在研讀幾何解析。
“那你說怎麽辦?”溫月月轉念一想,這封情書本身就是任筱筱寫給秦鲲的,聽取當事人的意見也是種‘投其所好’。
“我念你寫。”秦鲲下颌擡起,滿臉高深莫測。
見狀,溫月月趕緊拿筆。
“你這該死的、磨人的、小妖精。”秦鲲換個姿勢,正要繼續念,身旁走來一位小美眉,嬌羞的向他索要聯系方式。
被打斷思路的秦鲲“啧”一聲,回絕:“生活不順,沉迷學習。”
小美眉永不言棄,“那你是做什麽的呀,我就住在這隔壁,你下次來我幫你占位置。”
“賣榴蓮,很少來。”秦鲲的忍耐值飙到最高點。
小美眉打個哆嗦,很識相的走了。
溫月月覺得美眉長的很漂亮,轉頭看她窈窕背影漸漸消失。
“認真點。”秦鲲暴躁的敲桌,溫月月連忙重新拿筆。
“很好,你已經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是我見過的最單純善良的男孩子,我決定請你吃一萬塊的麻辣燙,呵,先別高興的太早……”
“我覺的,這好像有點不對啊。”
……
一封情書修修改改寫到太陽落山,兩人起身朝外走。
溫月月想來想去,出聲感謝,“今天謝謝你教我寫信。”
清輝圖書館很大,西南角距離出口有段路程,他們現在經過西方經濟學的藏書區,也許是臨近下班,這片的燈關了大半,窗外金色的陽光斜斜拉長二人背影。
一高一矮,緊緊挨着。
“怎麽謝?”秦鲲忽然駐足。
溫月月走了兩步才發覺異樣,回頭看,他在不遠處,粉色劉海遮住精致眉眼,高的像山。
這題有點難。
溫月月緩緩走到他跟前,唇抿了又抿。
良久,她道:“你是不是不會打領帶呀?你的領帶從來沒對過。”
說着伸手幫他整理,身高差距,溫月月費力舉着手臂,秦鲲垂眸,眼中有迷離之色。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孩子嬉鬧着奔過,一個沒小心撞了秦鲲。
溫月月只覺這山訇然向自己傾倒,她腳下不穩連連後退,最後砰的被抵在書櫃上。
春秋校服單薄,體溫隔着薄薄衣料清晰傳送,溫月月聽見秦鲲雀躍的心跳,她後知後覺的擡眸,滿臉單純回望。
“小月亮。”秦鲲笑的痞痞的,“你知不知道随便摸男生喉結會懷孕的。”
溫月月的周末基本是一個人過,溫爸爸隔三差五出差,溫媽媽白天上班前會留飯。
天氣漸漸轉涼,外頭下毛毛雨。
忙活了一早上終于把下周公開課的PPT準備好,才拔下U盤,門鈴響了。
女孩打着傘站在門外嗚嗚的哭,鞋上沾滿泥濘。
任筱筱造訪。
溫月月趕緊讓她進來。
之前她們商量周末一起複習,早早互相告知了對方的家庭地址。
“怎麽了?筱筱?”
二人坐在沙發,溫月月抽了許多紙巾擦她臉上淚痕。
任筱筱抽抽搭搭掏出手機,劃拉兩下給溫月月看。
屏幕上是一段聊天記錄,背景是QQ界面,來自陌生人的消息。
——妹妹,聽說你在追秦鲲?
——還四處取經?看樣子勢在必得?
後面是一長串不堪入目的恐吓,夾雜多種提不得臺面的罵詞,處處指着女生痛處,把人講的豬狗不如,接着問候祖上三代、往後子女,簡直大開眼界。
最後,這位社會姐很嚣張的報上大名。
——邵藍
溫月月看見任筱筱頸部未消的淤青,臉頰的傷口已經結痂。
不久之前,邵藍帶着她那兩個小喽啰在樓梯口群毆任筱筱,要不是教導主任經過,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什麽樣。
那是她第一次覺的教導主任意外的親切。
“走,我帶你去上藥。”
溫月月扶任筱筱去自己房間,翻出紅藥水給她塗。
脖子上的傷早就不疼了,也沒敢告訴父母,她們恐吓任筱筱,如果敢說出去,就扒光衣服拍視頻,然後上傳各大校區貼吧。
她們家裏有錢有勢,別說找校長,就是鬧到警察局也照樣能擺平。
不信?試試。
“月月,你會幫我的對吧?”任筱筱無助的攥着溫月月的手,她說:“你是全世界第一個支持我追秦鲲的人。只有你對我說,喜歡一個人沒錯。”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這話是她說的,溫月月很肯定的點點頭。
“我不會放棄的,而且會更加努力。”任筱筱揩眼淚,她感覺好多了,想和月月道歉,說突然來你家給你添麻煩了,話到嘴邊,書桌上的黑色耳機闖進視線。
這不是秦鲲的耳機嗎?
她一眼認出來,“月月,那是?”
“哦,對了,我竟然把它忘了……”溫月月才想起,東西到現在也沒還給秦鲲,“之前……我暫時幫秦鲲保管的。”
一句兩句也解釋不清。
“月月,你要還他嗎?”
“嗯,要的。”
“我替你還吧。”
任筱筱說這話時拳拳真心,眼裏閃爍一束束希望。
周末下了雨,塑膠操場滑,廣播臺宣布做操取消,孩子們立刻歡呼沸騰。
任筱筱裝作路過四班。
畢竟秦鲲在不在全看運氣。
沒想到今天運氣極佳,秦鲲趴在最後一排睡大覺。
這段時間她來的勤快,之前送禮物,今天又不知什麽由頭,王阿南很熟練的把秦鲲喊起來,趕在老大發威前調笑,“誰讓您是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榴蓮哥呢?”
秦鲲扒拉兩下頭發,散漫的斜靠在後門,語氣不善,“又幹嘛?”
任筱筱一見他便臉紅,兩手食指相抵,聲音小的快淹沒在喧鬧裏,“我送你的那封信……你看了嗎?”
那封經他親手指導的霸道總裁自傳史?
“太長,沒看。”秦鲲留下這一句,自顧轉身。
任筱筱叫住他,聲音因為緊張高了一些。
她顫巍巍遞上耳機,“那個,月月讓我幫她還一下。”
秦鲲側頭,掃一眼那只黑色耳機。
款式別致,材質昂貴,買的時候價格近五位數。
他哂笑一聲,舌頭抵着後槽牙,眉眼冰冷。
俄而,秦鲲轉身,劈手奪過耳機狠狠向走廊外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