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兩部電影結束,已經三點過了,她得去接小旭了
将廚房處理好。
江紹銘帶着小旭回來後,她帶小旭洗澡,小旭指定讓爸爸幫自己洗。這并不是小旭第一次這樣要求,卻是路之盼看到那對父子手牽手背影時最難受的一次,這感覺來得很莫名其妙。
路之盼窩在床上看書,只是什麽都看不進去,那些文字都變得十分陌生和生硬。她揉了揉額頭,想着這會兒江紹銘應該正在給小旭講故事,這個念頭剛升起,房間的門就被推開了。她看了過去,江紹銘也看向她,誰都沒有說話。
她坐在床上,神色自然,心裏卻很緊張,而江紹銘在洗完澡後就在床上躺下了,沒有說任何話,路之盼面對這樣的他,竟然有逃過一劫的感覺,她真不想他會問自己什麽,因為她不想說謊。
而她不知道,他原本是真要繼續問的,只是看着她這樣子,他竟然不忍心起來。她是表現得很淡定,但他見過太多人了,一眼就知道她這是在逞強,同時還在看到他後露出如臨大敵的謹慎來。不用問什麽了,他很清楚她瞞了他很多事,只是不清楚為何要瞞他,又是什麽事會讓所有人都選擇不告訴他。
其實真相的吸引力并沒有那麽大,能讓他不顧一切的去查自己當年究竟經歷了什麽,讓他會想了解一切的原因只有那種不确定和懷疑。只要他一天不記得所有的事,任何人都能夠扮演那個“知情者”去告訴他過去的事,他連真假都無法判斷,這種感覺讓他很飄忽,甚至偶爾會懷疑別人所說的全部,不敢相信任何。
他不希望自己的人生一輩子都是這樣,還有那些他曾忘記過的人,他是否曾對不起他們?那瓶寫着他和宋語薇的酒,代表的含義是否就是他猜測的那樣?如果他真和宋語薇那麽相愛,他為了宋語薇建了葡萄園,他們又是為何分離?他與路之盼又是怎麽回事兒,小旭又是如何出生?
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所有的東西都變得不确定起來了,每一個信息都變得不真實起來,他覺得自己什麽都不信了,這種感覺很糟糕,因為他推翻了自己現在的所有。
這一晚上詭異的很平常,甚至在第二天,江紹銘吃過飯還送了小旭去幼兒園,路之盼總感覺他有什麽地方變得不一樣了,只是他什麽都不說,她更不會去打破如今的現狀。
*******************
江紹銘送小旭去了幼兒園,囑咐了小旭幾句話,便去到了公司,他主持召開了一個會議,看了幾個項目的進度,就要去一個項目現場,他一向重視這幾個項目,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麽不對。他開着車出了公司,去的卻不是項目現場,而是醫院。
他是個小心的人,即使知道公司裏江仲達的人只會把公司裏的大事彙報給江仲達,還是小心的不讓人懷疑,他這樣做,避免了自己父親懷疑什麽,如果是他自己想錯了方向,也不會帶來什麽壞的結果,他做事從來如此,不會把自己逼向絕境。
醫院不大,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醫院,人倒是很多,可以看到護士忙碌的身影。
江紹銘根據司機說的病房,去到了住院部,坐上電梯。電梯裏很多人,大概是他身上的疏離氣息太重,電梯裏的人本能的離他遠了一些。
到了樓層,他走下電梯,直接去找那間病房。這住院樓有些陳舊了,不少牆面的白灰都已經脫落了,光線也不是很好。
江紹銘站在門口,門沒有關,有很大一個縫隙,他能看到病房裏的一切,單人房,一張狹窄的床,床對面的牆上放着一臺略顯老式的電視機,讓人懷疑它是否完好。
Advertisement
病床上的人沒有睡,而是枕頭用來墊着背,正半靠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江紹銘把門完全推開,推門的聲音讓床上的人看了過來,她先是驚喜,随即又像是顧慮到什麽斂了臉上的笑,她長得也可以算是漂亮,臉很幹淨,毫無雜質的感覺。
她一直看着他,而江紹銘也打量着她。
“傷好些了嗎?”他表現得像個很久沒見沒話找話的老朋友。
“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只是需要修養。”她看了看他,“我……我會盡快出院的。”
江紹銘皺了下眉,沒有理會她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你上次說認識我?”
她愣愣的看他半響,雙手交纏在一起,十分糾結的模樣,許久後她才擡起頭來看着他,“你真的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也不知道我是誰?”
“我以為我上次說得很明顯了。”
她看着他,目光似乎還有着不解,“那他們呢?他們都沒有說過關于我的事?還有相片呢,你都沒有從相片中看到我?”
她似乎很疑惑,也很不解。江紹銘覺得自己有些病态了,別人的每一句話,他都會探究一番,确定真實性,“沒有,什麽都沒有,過去的一切對于我來全都是空白。”
她似乎有些懂了,卻又很疑惑,懂了他的意思,疑惑的是為何會是這樣,“所以,你也不知道我?”
“是。”
她又糾結了,不僅是糾結,還很緊張,“宋語薇,這個名字呢你有沒有印象?他們有沒有提過?”
“沒有,我說過,我過去的一切都是空白。”
她死死的咬住唇,臉上的掙紮顯而易見,好像在做什麽艱難的決定。
江紹銘沒有打攪她,她沉默她就跟着沉默,現在她是她連接那些空白的契機。
她臉上冒出細小的汗,眼神恍惚,在思考着很多東西,最終趨于平靜,“我是……宋語薇。”她專注的看着他,似乎想讓他也記住自己似的。
☆、第三十頁
“我是宋語薇。”
“我知道。”江紹銘靜默的看着她,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實際上他看她的時間過長了,她的宋語薇,他以為自己看到她,至少會有很特別的感覺,熟悉或者說激動,也或者是異常的情緒,但沒有,什麽都沒有,他對此沒有感到失望,也沒有覺得欣喜,他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到了這一步,他和一個人無論過去是什麽關系,她總屬于他的過去,這個人是他打開過去的一個突破口。
她默默的看着他,對他這樣的表現好像很失望,“你是……想通過我知道你過去的事?”
“是。”
在他說了這個字後,她就沒有說話了,臉上沒有情緒起伏,只是雙手糾纏在了一起,十分糾結的模樣,然後她像是做了什麽鄭重的決定,就連眼神都變得鎮定起來,“他們沒有說過關于我,我的名字,我們之間的關系,我的相片……就像把我從你的世界裏刨除了,是不是?”
江紹銘的眼神有些變化,她知道了謝謝,如果只是一個恰好認識他的人,不就更好忽悠他了?
“是,準确點來說,是我沒有過去。”
她咬着唇,點了點頭,“你就沒有去查過?”
他反倒一愣,他的确沒有查過,只是他瞬間就釋然了,他是江紹銘,他能動用的關系從來都建立在江家,從他父母安排葡萄園的所有員工離開,就是為了不讓他知道過去的事,他去查,自然也什麽都查不到。
“如果我能自己查到,還會來找你?”
她捏着自己的手,身體因為激動而有些發抖,“他們竟然這樣……竟然什麽都不說,江紹銘,我是和你最親最親的那個人……”
她看着他,眼睛已經發紅。
相比她的激動,他平靜得有些不可思議,“我是什麽時候出的車禍?”
“五年前,具體時間我不清楚……只是我這才知道你沒有來找我的原因……”
“我們在一起時,做過什麽特別的事?”
她愣愣的看着他,這才慢慢開口,“我們在一起做過很多很多的事,我們會認識,是因為一次旅行。當時的導游很過分,逼我們去很多景點玩,但我不想去,那導游脾氣很厲害,不去就要求下車,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真就下車了,當時是你陪着我下車的。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是有些害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直接被放下車來,而你竟然誇我很勇敢,說從沒見過我這樣的女孩,這才陪我下車。之後我們一起去旅行,去了很多地方,去滑翔、蹦極、漂流……我們一起去了很多的地方,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那個時候我們很幸福……”她陷在回憶之中,似乎往事一幕幕都在呈現着,“你對我很好,什麽都願意陪着我。我很喜歡吃葡萄,你就說要為我建立一片葡萄園,我以為你只是說着玩,結果你很認真,然後我們一起擁有了一個葡萄園,我們還一起做酒,做酒前很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小酒窖,那做的不是普通的酒,是回憶,是約定,我們約定好十年後就在那天打開,因為那天是我們認識的日子。”
她的眼睛越來越紅,因為回憶,因為往事,因為在他面前。她的胸口因為激動而猛烈的起伏。
看到她的樣子,江紹銘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做什麽?不是本能的要做什麽,而是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做什麽,那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有些懷疑自己了,年少的自己是不是真那麽意氣風發,而上了年紀後的自己,心緒開始平穩了下來。是這樣的嗎?那他對路之盼産生的那些情緒起伏又算什麽?還是說因為他已經對另一個人産生了情緒起伏,于是對別人就失去了那樣的情緒了?
他不知道,也給不出任何答案來。
“謝謝全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他冷靜得如同一個機器人,聽了她如此真切的懷念後,竟然還能這麽理智,“就算你所說的都是真的,那也有可能是你知道這些,故事中的人是不是你,根本不能确定。”
“你竟然懷疑我……”她似乎不能接受他的懷疑,“你竟然會這樣對我。”
江紹銘沒有理會她,他如今的情緒就是如此,他對過去沒有任何記憶,于是誰都可以欺騙他,誰都可以為他塑造出屬于他的記憶。于是他決定把所有人都當成會欺騙他的人,再慢慢的去排除,直到找到所有的真相為止,在找到真相前,無論是誰的話,他都不會完全相信。
江紹銘看着在床上激動的她,“我只信證據。”
如果他們真在一起那麽久,他們真曾那麽相愛過,他不信她什麽都拿不出什麽來。至于眼淚,他不稀罕,也不會因為眼睛心軟。
床上的人沒有說話,他最後看了一眼,走出病房。
“江紹銘,你知道那時候我們有多相愛嗎?”她大聲的向他吼過去。
“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麽會離開?”他沒有回頭,直接走開。
如果真那麽相愛,除了生離死別,還有什麽能讓兩個人分開?至于別的客觀原因,那就只能證明這一對不适合在一起,他的愛情觀,真算起來,理智到不可思議。
他走出醫院,先是打電話通知司機一些事,第一,任何人問起他的事,都不能說出宋語薇的事;二,如果宋語薇問起他的聯系方式,那就直接告訴她。
挂了電話的江紹銘坐進車裏,他并沒有開車離開,而是在整理着剛才宋語給出的信息。他和她是無意中碰見,而這次他來找她又是突然到來,她應該不是提前背的詞,而是真的就知道過去的那些事,尤其是她知道那瓶酒,知道那瓶酒的含義和所放的位置,他比他表現出來得更信任她一些。
但他更相信證據。
他開着車直接回家,因為還早,連小旭都還沒有放學。他回去時,路之盼就站在院子裏某一株植物前,她太專注了,連自己回來了,她也沒有發現。
這很不同尋常,如果是平時,她應該早就發現自己回來了才對。他從車上走下來,直接向她走去,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從人的背影就能看出這個人的心情是多麽沉重。
她不快樂,好像有什麽東西壓住了她似的。
他站在她身邊,“在看什麽?”
他說話的聲音把她吓住了,甚至沒忍住小跳了一步,手情不自禁的拍着自的胸口,“就……随便看看。”
他瞟一眼那株綠色的植物,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路之盼,說實話吧,過去的我究竟經歷了些什麽?”他看着他,目光專注,“你說,我就信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避開他的眼睛,“你只是出了一場車禍,然後躺了好幾年,就是這樣,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他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完全,但卻很清楚,當年與之相關的人都被警告過或者要求過,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也被打發了,他想知道那些事,基本上不可能。
她心裏隐隐的在哀求着,別問了,什麽都別問了?她這才發現,原來她對現在的生活如此滿意,不願意任何人破壞,他們就這樣幸福快樂的生活一輩子不好嗎?她一點都不想被打擾。
他的眼神有些黯然,只是沒有放棄,“你知道什麽都不知道的感覺有多難受嗎?無論別人說什麽,都只能相信,因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好像誰都可以為自己去插入曾經,因為反正我都不了解,也回憶不起……那種空白到整個人都恍惚起來,開始懷疑自己的所有,這樣的懷疑,讓我的所有一切都如同泡沫一般。”
他安靜的看着她,他看到她的眼睛慢慢發紅,然後慢慢濕潤時,他甚至能感覺到,她這是在心疼自己。
“沒有什麽特別的啊,只是一場車禍,導致你忘記了所有而已。你的家人都在,我們都還在你身邊,你要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而否定我們的存在嗎?如果爸爸媽媽知道了,該多傷心。”
他輕笑了一聲,他們這一點還真想,都一樣心狠,她明明都心疼了,卻還是什麽都不告訴他,還拿家人來将他軍。而他明明知道她難受了,看到她眼眶紅了心軟了,卻還是在逼她。
“我知道了。”他明白了,她大概是不會對他說實話了,“我明天要出差,我希望在我出差歸來時,你會改變主意。”他說着便進了屋。
當天是江紹銘去接的小旭,他對小旭沒有任何不同,檢查作業,陪着小旭練字,只是當天夜裏,他還陪着小旭睡覺。第二天也是他送小旭去的幼兒園,還讓小旭在他出差時聽媽媽的話。
路之盼知道,他已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她說不清哪裏不同,就像他們之間隔着用玻璃做成的厚厚的牆,不容易看出來厚度,卻偏偏能夠感受到。
********************
江紹銘的“出差”是一個人離開,公司的人都以為他帶着團隊去了歐洲,但他們卻去的不同的地方。他自己早已經買好了去另一座城市的機票。下了飛機後,他心裏有着很特別的情緒,似乎他和路之盼上一次一起來這裏的一切還歷歷在目,轉眼之間一切都變得如此不同,這麽大的改變,讓他竟然有些惆悵起來。
他去到了那百年村莊,不知道是不是心态的改變,這百年村莊變得如此毫無特色,只是脫離城市的一個地方,樸素得過分,除此之外,竟然找不出別的詞來形容。
他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他還是住在上次的那家店裏。
老板娘竟然還記得他,很熱情的招呼他,還向他身後看了看,“就你一個人嗎?那個丫頭沒來嗎?”
他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笑笑,“她正忙着,來不了。”
老板娘有些失望,嘆了嘆氣,“上次的豆豉,你們拿回家喜不喜歡?我又做了很多,如果喜歡的話,多拿些回去。”
“上次的還沒有吃完,就不用麻煩了……”
……
江紹銘住的還是上次的那間屋,只是這一次,他一個人住着,似乎有些不對勁兒的感覺。屋子不是很好,有些陳舊,上次她竟然說充滿了古味兒。還有那簡單的青石路,到了她那裏就是寂靜和悠然了,他當時竟然覺得很對。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睡着的,但一定很晚,他竟然做了一個夢。夢到他才從病床上醒來的時候,連走路都不會,他要做的竟然是練習走路。他在草地上練習,她就在他身邊看着,在他要摔下去時,她伸出手要扶着他,可他又站穩了,她就會轉過身,當做什麽都沒有看到的樣子。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視線之內是這樸素至極的屋子。他很快起床,然後出去,随便買了早餐吃後就開始打聽餘一財。
這裏的房屋衆多,他問了好幾次,才終于确定了餘一財的家。
他的運氣還不錯,餘一財就在家裏,只是按照餘一財的說法,如果他晚來兩天,餘一財就會和妻子一起去妻子的娘家住幾天了。
餘一財不知道他為何來找自己,但來者是客,很熱情的招呼着,餘一財的妻子見丈夫和對方聊着,立即去拿出家裏的好菜出來清洗,準備等會兒招呼着。
餘一財心裏對江紹銘不以為意,但卻知道江紹銘的家境,看到江紹銘後臉上的笑都沒有減少過。
江紹銘随意的打量了一下房屋,房屋低矮,屋子中間還有着木頭支撐房梁,一些木頭之間結着蜘蛛網。
“屋子很簡陋,江老板別太介意。”餘一財搓搓手,“江老板竟然還記得我,我真是……嗯,榮幸,非常榮幸……”
江紹銘看着對面的人,“你知道我的事多少?”
餘一財睜大眼睛看着他。
“我出過車禍,忘記了過去的事,我想知道我過去的一些事,可以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告訴我。”
餘一財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摸摸自己的頭,“我也知道得不多,我這種打工的哪裏能和你見多少面,見的次數很少,知道的也少……”
“就說你知道的就好。”
“我就知道你對老板娘很好,經常和她一起在葡萄園小住幾天,特別的悠閑。我每次看到你們,你們都在說笑着,看得出非常恩愛……你真的忘記一切了啊,我就說嘛,你怎麽會移情別戀。是不是你的家人趁你忘記一切後,給你安排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哼,電視裏都是那樣演的,現在你知道了一切,可得把老板娘找回來。”
有什麽東西在他心裏破碎掉了,也許他真存着那個女人就是路之盼的心思,只是這一刻,徹底破碎了。
“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他發現自己問起時,竟然很艱難。
“老板娘啊!”餘一財想了想,“看上去很快樂,對人特別好……雖然沒你上次帶來的那個女人漂亮,但有種很特別的感覺……那是什麽呢,對了對了,就是氣質,老板娘是個很有氣質的人……”
一個很有氣質的女子,那就是他曾深深愛過的女子?他們過去究竟多麽相愛,又是為何會分手?她為何一直不出現?
而那個人,就是宋語薇嗎?
☆、第三十一頁
江紹銘連夜離開了那百年村莊,他已經得到了他自己最想要的信息,他是真的曾和別的女人相愛過,那個女人不是路之盼,他曾和那個女人有過一段纏綿之極的愛情,讓所有的旁觀者看到他們都能感到他們情深。只是那個女人的存在,不只是他忘記了,還有所有人都在摩擦她存在過的痕跡,不給予他半點回想的餘地,這是為什麽?江紹銘第一次發現自己有完全無能為力的時刻,因為各種想法交織在一起,觀點重複又矛盾。
如果他真和一個女子相愛,不惜為了那個女子建立了葡萄園,還每過一段時間就去葡萄園小住些時日,那便證明了他和那個女子在一起的時間很長,同時也處于很親密的狀态了,如果這一切都存在,那他的父母也一定知道那個女子的存在,甚至是早已經認可了他和那個女子之間的感情,那個女子就是他的家人了。他還是挺了解溫可雲和江仲達,一旦接受了這個人為“家人”,便會全心全意的對待,如同如今的路之盼,溫可雲對路之盼的态度,簡直是當做親生女兒對待。那溫可雲和江仲達為何會全然不提關于那個女子的存在?這些想法,全然很矛盾。只是如果溫可雲和江仲達從來都不滿意那個女子的存在,他絕對不能夠和那個女子有那麽悠閑的時刻,這一點同樣很矛盾。
坐在飛機上的江紹銘,覺得自己的過去就是一團亂麻,為什麽那個存在過的女子讓這麽多人閉口不提,究竟是為什麽?他不明白,他的父母絕口不提,他的朋友絕口不提,那一定涉及着什麽東西不能讓他知道,否則江仲達和溫可雲不會把葡萄園的所有工人辭退,現在他身邊的人,都是不了解他過往事的人,以及知道也不會說的人。
他揉着自己的額頭,再一次堅定,他一定要找到真相和那些隐情,他讨厭這種懷疑一切的感覺,無論過去發生了什麽,他都要知道,那全都屬于他的過去,哪怕真相真那麽不可接受,他也會承受。
下了飛機天還未亮,整個候機大廳白亮如晝,完全讓人模糊了現在的時間。江紹銘的臉色有些沉,他拿出包裏的手機打開,手機剛開機,就鑽進來一條信息,司機發來的,宋語薇已經向司機打聽了他的聯系方式,司機已經給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機,又放進黑色的真皮包裏。
宋語薇?她是那個曾和他有過一段轟轟烈烈愛情的人嗎?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願意相信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夠回憶起所有,但已經這麽久都不曾回憶起來,這個希望實現談何容易。他沒有去醫院,也沒有回家,此刻他并不想在宋語薇面前表現出自己多急切,也不想去面對路之盼和小旭。
站在大廳外面,看着遠處的湛藍,他的心空落落的,在此時此刻,他能相信的人,有誰?他搖搖頭,拿出手機,撥下了孟正宇的電話。
挂斷電話後,他的神色再一次的堅定起來,很理智的分析着一切。他不能找路錦程和路家的人,他們知道的有限,同時也不願意破壞路之盼如今的地位,說的話肯定會打折扣,而能讓路峰和黃希蓮開口,肯定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代價給予後,他們口中的信息或許還根本不是他想要的。至于路錦程,肯定會維護路之盼,自然聽不到任何實話。
在這時,能給出有用信息的人,竟然是孟正宇。
他眯了眯眼,去停車場取車,開車去和孟正宇約定的地方。
***************
江紹銘先到一步,率先到了會所的包廂中,桌子上有送給會員的酒,他自己沒有半點興趣。他靠在沙發上,這一刻的心境已經不難受了,大概是已經做了決定,他一定要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于是只能堅定的走下去了。
孟正宇很快也到了,他穿得很随意,只是一眼都能看出他出門得很匆忙,頭發都沒有來得及整理。孟正宇坐到江紹銘的對面,将江紹銘從頭到尾的打攪了一遍後,嘴角揚起一抹譏诮的笑來,“喊我出來,是因為路之盼的事吧?”說着聳了聳眉,“怎麽,開始懷疑她的一切了?想知道她的事了?回憶一下你上次在我面前那副堅定站在她那邊時候的樣子,會不會連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可笑?”
“不覺得。”江紹銘坦然對上孟正宇的眼睛,“她和你交往過,那是你們的事。她和我的關系,那是我們的事。從來都應該互不幹涉。”
“那現在這樣,算什麽?”
“我不知道算什麽,但我想孟少爺既然願意在這個時間點出來,想必就是願意為我解惑了。”江紹銘眯着眼睛,似乎不以為意,只是說着很無關緊要的話。
孟正宇勾了勾唇,“看來讓江少誤會了,我只是以為江少這個時間點約我出來,涉及的事一定關系重大,否則不會讓江少徹夜難眠最終約我見面。”
“沒有辦法,航班晚點了。”江紹銘随意的笑了笑。
孟正宇臉色一凝,自己剛才的猜測在對方眼中如同笑話一般,“說吧,想知道什麽。”他不想和江紹銘打啞謎了,一個明明應該迫切的人,表現成這般,他還真佩服着江紹銘了。
“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我是指我和路之盼,或者說路之盼與江家。”江紹銘拿着手機轉了轉,仿佛很随意。
“原來外界猜測你忘記了一切都是真的。”孟正宇笑了,“我可能讓你失望了,我知道得真不多,我只知道似乎是路家的人主動聯系的江家,好像又和孩子相關……按照路詩情的說法,應該就是你的父母迫切的希望抱孫子,于是想在名門家族裏找一個名門閨秀傳宗接代,路家的人便勸說着讓路之盼去,畢竟如果能用一個孩子綁上江家,很是劃算。”
孟正宇的手在沙發上敲着,大概是回想到過往的事,于是顯得煩躁和不爽。路詩情當時嘲笑他也不過如此,拿他和江家比,路之盼會毫不猶豫的去選擇江家,而且路之盼對他也沒有多少感情,和他在一起,不過為了轉移家人放在她和路錦程的注意力罷了。孟正宇自然不信,路詩情就笑,不信試一試。果然如此,他和路詩情如此暧昧,路之盼看到了,也沒有什麽表情,甚至連斥責都沒有,或許對于路之盼而言,自己真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存在。
江紹銘也沒有說話,他因孟正宇的話而沉默。孩子?他出車禍的時候,二十五歲,他的身體情況也不錯,沒有出任何問題,他的父母為何在那時候就選擇讓他有孩子?還是用如此的方法。他沉默的思考着,仿佛要把當時的事情還原。路家找到江仲達,願意讓路之盼去當江家下一代的母親。以江仲達和溫可雲的性格,一定會去把路之盼的一切都調查出來,那路之盼不是路家的女兒的事,肯定瞞不過江仲達和溫可雲,但江仲達和溫可雲并未拒絕路家的要求。在這裏就有兩種可能,江仲達和溫可雲就是想選擇名門閨秀,至于是否正統他們并不在意,只在意那一層身份,而且選擇路之盼,或許他們還考慮到了路之盼并非路峰的親生女兒,這樣如果中間出現了任何差錯,江家可以舍棄,路家因為非親生的關系,也不會為了路之盼為難江家,很容易就把棘手的事處理掉。
孟正宇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幽幽的嘆了嘆,“不過我當時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如果你的父母真的只是為了想抱孫子,要随便找個女人很簡單,為什麽偏偏要找這種有身份的女子?我考慮到了這一點,路家也考慮了這一點,覺得其中有詐,這才讓路之盼去江家,而不是路詩情。”
很顯然有隐情了,如果是正大光明的選兒媳婦,江家的身價地位在那裏,多的是名門閨秀趕着上去。那就代表着當初江家的意思是只是要孫子,而女方的地位,并不會得到承認,相當于只是個生育孩子的機器罷了。
江紹銘自然也想到了這些,而且那些隐情,他的父母一定沒有告訴任何人,他點點頭,“你……和她是什麽時候分的手?”
“分手?”孟正宇的目光突然陰冷起來,連神色都躁動了,“沒分手……連分手都沒有,她就直接走了,然後路詩情告訴我,她已經去了你們家,沒有多久就懷孕了……呵呵,很可笑吧,我們交往三年了,卻連個分手都沒有。”
這才是孟正宇最耿耿于懷的事,就算分手,也該有個合理的儀式,但他們沒有,就那麽分開了,連句像樣的分手都沒有,每每想起來,都如鲠在喉。
“你們分開是幾月份?”江紹銘冷靜的把一切東西都當做冰冷的數據和邏輯故事,從數據和邏輯去分析這些事,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麽。
“九月吧!”孟正宇想了想。
江紹銘眸子微微暗下來,從小旭的生日,可以推出路之盼懷孕應該是在10月裏,也就是說路之盼和孟正宇才分開一個月的時間,就懷上了小旭了,這種感覺很怪異,讓人不舒服。
“我知道了。”江紹銘沉靜的開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為什麽想知道這些?還是說你在懷疑什麽?”
“這些就與你無關了。”他沒有打算告訴對方任何事。
孟正宇看他良久,終于确定他不會對自己說什麽了,“她……她對你有感情吧?否則怎麽會在你出車禍後還不離不棄。”
江紹銘笑了下,“你很矛盾。”
明明對路之盼有恨,迫切的希望她摔倒,迫切的看到她狼狽,但看到她真有可能不好時,又不願意真看到她不好了。
孟正宇不再說話了,起身就離開。
江紹銘還留在包廂裏,他安靜的坐着,只是情緒起伏不定。他完全無法理解,以他父母的性格來說,怎麽可能做那樣的事,讓一個陌生女子來生孫子,光是想想,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但他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