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驕陽似火
在成雲大學臨近放暑假之前,溫臨志出院了,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公司讓許佩佩休息,許佩佩在家養養花又和溫蘊說說話,那天許佩佩還親自煲了湯把時光叫回來了,前段時間時光看着奶奶氣色不是很好,叮囑了保姆做了些補氣血的東西給許佩佩,這次回去的時候,看着奶奶氣色确實好多了,人都變得精神起來。
文杉偶爾被他爸叫回去,時光在參加完最後一堂考試之後,便遇見了陸承。
是這件事情之後,再一次遇見陸承,他穿着一身白色襯衫,站在校門口等着時光,有人認出了他,但他還是站在大門口,等待着時光的出現。
蟬聲在耳畔此起彼伏,烈日炎炎下,兩人坐在咖啡店對視,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時光點了一杯不加奶不加糖的黑咖啡,陸承只是聞着都覺得苦澀。
“盡管我很讨厭你,但是還是想說對不起。”
陸承用小勺子攪拌着咖啡,低着頭沒有去看時光,他的确很讨厭時光,尤其是他能搶走邊願的時候,他一直以為邊願和他會好好地在一起,但直到他和時光在一起的呃時候,陸承便知道自己輸了。
時光有着姣好的面容,他很清秀也能讓人欲罷不能,可對于他,邊願就是一切。他能讓邊願變成一只乖乖聽話的小白兔,可在他面前,邊願卻做不到,他只會豎起獠牙和渾身的倒刺,将他驅逐。
“我沒想到沈未尋為了你做到這種地步。”
時光的手陡然一滞,這是他第三次聽見這樣的話了,邊願、文杉、陸承。
得知真相的陸承是真的難以接受,沈未尋的做法在他看來就是個瘋子,他一點一點的攻略驅逐他們,讓時光的身邊只有他的陪伴,可到最後,陪伴時光的,不是他。
“你的身上确實有種魔力,不止是邊願,連陸湘都很喜歡你。”
陸承輕笑,從時光進入這個學校起,似乎一切都開始轉變,他是新生的時候,就已經足夠風采,他的身邊從不缺人,他風光驕縱,但他的心裏早已頹靡腐爛,這樣的時光讓人感到神秘,難怪那麽多的飛蛾前仆後繼。
“對不起。”
時光的聲音夾雜着苦澀出聲,那種難以訴說的話只幻化成這三個字,陸承垂了垂眸子,只是笑了笑。
“邊願轉學了,在這裏,你的過去似乎已經沒有人知道了。”
轉學...他們都走了。
時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或許所有人都想有個新的開始,可有些人,卻沒有了開始。
“一切都會好的。”
陸承走前,他是這樣的說的,他在勸着自己,也勸着時光。是啊,一切都會好的,曾經一切的混亂都被理清,黑匣子打開後變得清晰可見。
時光可以繼續三點一線的生活,他會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行,他可以開一家翻譯工作室,養着球球和叮當,他可以望着太陽生活,接受着洗禮裏,可他卻還是沒由的難過。
戚森發來群消息,說要小聚一下,地點就在8點24,文杉從家裏匆匆忙忙地趕來時,發現來的人不多不少,都是關系好的人,他們共同舉着酒杯慶祝,像是歡愉的頹靡。
“我們樂隊簽約經紀公司了,這個暑假要去蹭巡演。”
“真的假的!蹭也是好事兒啊!”
戚森和文杉的話鼓舞着他們的樂隊的人心,當初要一戰成名變成了現實,戚森可以繼續做着自己喜歡的東西,一邊追尋一邊等待。
“多久回來?”
“大四,就一個暑假,不會太久。”
戚森的臉有些緋紅,他酒精上了頭,越發的興奮起來。
“那等你們回來就請吃飯,我要吃大!!!餐!”
“沒問題!”
戚森朝着文杉比着OK,那些約定和目标都在朝着那群陽光的少年慢慢走來。
時光坐在卡座的角落,秉承着參與熱鬧但不熱鬧的習性,他堅信,戚森會成功,他一直都堅信。
“哦對了!”
文杉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把拽着戚森的領子,兩人又像上次一樣開始比劃着誰更海量,田天他們坐在一旁頭疼,上次喝完酒把戚森擡回去的時候,他吐了他們一身,那時候他們才知道寶兒姐有多不容易,戚森一旦喝上頭,就是個酒瘋子。
“啥!”
戚森感覺耳朵不太好,沖着文杉喊了一句。
“艹!老子等着你們的喜酒!”
這一喊,原本喧嚣的卡座都沉默了起來,是戛然而止是突如其來的沉默,文杉顧不得戚森那張沉下去的臉色,拉着他在卡座上跳起了舞。
文杉說的含糊,但聽者都是清清楚楚的,他們都知道文杉在說什麽,喜酒,除了戚森和厲寶兒還能是誰的喜酒?
8點24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所有人沉迷在這份喧鬧喜悅之中,他們用酒精麻痹着自己的大腦,放縱與享受貫穿全身,或許沒有人在意在這個酒吧裏的人此刻擁有着什麽樣的故事,只需一句喝酒嗎?便能讓人親近起來。
文杉喝的不是很醉,戚森他們樂隊第二天要早起,這場不算很愉悅的聚會便散了。
時光回到小公寓之前打了個電話,那邊派了人把文杉接走了,那群人穿着黑色的西裝,像是演着黑客帝國一樣嚴肅,時光沒有回頭,直端端的回到了家,球球和叮當聽見聲音便醒了。
時光敷衍的揉了揉它們倆,去廚房接了杯水。
那石桌上放着一個淺藍色的杯子,上面全是支離破碎的紋理,這個世界沒有什麽破鏡重圓,就像這個杯子,滿身傷口,就算拼接好了,但還是留下了痕跡,是不可磨滅的痕跡。
時光關掉了燈,他的世界再一次變成了黑暗,他從掙紮到習慣,黑暗是他必經的過程,他閉着眼睛,想象這一切,他仿佛看見了厲寶兒和戚森的婚禮,那個少年梳着大背頭,那個少女穿着聖潔的婚紗,看起來如此般配,他在想是不是很久之後也會有個人叫他叔叔,他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世界上最天真可愛的孩子。
那天時光睡得很死,文杉也睡得很死,他們沒有做夢,沒有夢到可怕的或是美好的東西,他就靜靜地沉睡過去,一切都是那麽安寧。
時光從學校回來後,便繼續開始了工作,臨近傍晚,他定了一份紅燒魚來吃,坐在沙發上,和叮當球球一起看着電視。
電視裏正放着警匪片,裏面的槍聲讓人振聾發聩,血液飛濺在那些人的臉上,他們緊皺着眉頭,帶着痛苦,閉上了眼睛。
沈未尋,你痛不痛?
為什麽我的心那麽痛,就像子彈穿過了左心房,命中且無餘地。
你在天堂還是在地獄?沈未尋你告訴我,我真的好想你。
時光垂下頭揉了揉眼睛,他換了頻道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大家好,我是林珈西。”
電視裏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時光擡頭看了一眼,少年彎彎笑顏,甚是明亮。
時光想起來了,林珈西已經出道了。電視裏是林珈西的采訪,大意是說他出了新歌,但看起來好像和他的氣質不太配。
時光發現杯子裏的水沒了,他便起身去了廚房倒水。
“這首歌是我寫給我的一個朋友,他很溫柔很善良,但他過得不好。”
“是女朋友嗎?”
電視裏的林珈西愣了一下,搖了搖頭笑着說,“不,是我的好朋友。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在樂隊裏擔任臨時主唱,那束光打在他的身上,我知道,他滿身的光芒被他遇見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遮蓋了,他明明是很優秀的。”
他們還說了什麽,時光已經聽不進去了,他順着廚臺蹲了下去,手中杯子裏水倒了出來,他将自己蜷縮在一團,看不見光芒聽不見聲音,他将自己抱着,仿佛那雙溫暖的手臂還在,沒有槍聲沒有血液,他依舊在自己的身邊。
那天之後,戚森帶着樂隊離開了雲城,具體的時間戚森沒說,他們上飛機之前才通知了他們,文杉說過,戚森不喜歡離別,就像厲寶兒走之前他也全然麻木自己,仿佛這個人沒有來過他的世界,也沒有記憶。
成雲大學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之後,雲城又下雨了,學校大道的樹枝綠油油的,被雨滴沖洗的聲音甚是悅耳,文杉考完試之後說要去看看沈白,他不知道最近的情況怎麽樣,聽說沈白考得不錯。
時光并沒有和他同行,自從沈白在8點24和他告白之後,他們的距離越發的遙遠,沈白前途光明,而他不容樂觀,時光垂了垂頭,從學校離開後收到了一個快遞。
那是林珈西的新歌,專輯的名字叫做《時光荏苒》。
時光荏苒,流逝飛快,用最蒼白的話語,表達着曾經相見的點滴,林珈西一直都記得他,這是事實,他沒有去聽那首歌,也不知道那首歌是怎麽樣的旋律填寫着什麽樣的歌詞,他不知道那首歌是否好聽,是輕松的旋律還是壓抑。
未知的狀态,是最好的狀态。
就在時光以為事情可以按照順利的一切發展時,溫臨志的電話讓他從天堂再次跌落到地獄。
許佩佩突發腦溢血死了。
她無聲無息的,離開了時光的世界。
帶着陽光與溫暖,徹底離開了時光的世界。
醫生說,許佩佩身體一直不好,前段時間疲勞過度,突發腦溢血走了,後來時光才知道,他和許佩佩的那次逛街,她是懷揣着回光返照的精神,她是懷揣着對時光的不舍。
文杉趕到醫院的時候,時光一個人坐在醫院的走廊,他弓着腰,默不作聲,走過他面前的人都難以注意他,沒有人敢靠近他,時光像一座冰山,不容許任何炙熱的靠近,随着那些輕輕地腳步,他閉上了雙眼。
那一刻,文杉寧願他禱告着,發瘋着,嘶吼着,但他沒有,他仿佛透明了,在那個喧嚣的世界徹底消失。
文杉把時光送回小公寓後,溫臨志關切的眼光不是假的,他似乎變了一個人,在時光的身側環繞,他叮囑時光好好睡一覺,所有的事情他都會處理好,時光沒有說話,他轉身離開了,他孤獨的身影是個落單的靈魂,找不到寄托,文杉這才反應過來,溫臨志想要處理的一切都和時光沒有了關系。
時光的天塌了,溫臨志是撐不起來的。
“文杉,你記不記得我們在初中學校的那刻梧桐樹下埋了一個盒子?”
文杉喝了一口水,聽着電話那頭時光的聲音,他愣了一下。
“記得。”
“你埋的什麽?”
“嗯...好像是我第一次抽剩下的半根煙。”
“我埋的是一只粉紅色的豬頭。”
文杉想起來,那是他說他原本的豬頭送人了,後來他媽媽有帶他去抓了一次娃娃機,那次,好像還沒抓到,便去買了一只。
“文杉,我想我媽了。”
“時光,好好睡一覺,一切都會好的。”
電話那頭沒了聲兒,倒是傳來水聲,時光累得時候,文杉記得他會泡澡來着。
“我也覺得。”隔了半晌,時光才說着。“文杉,沈白考得怎麽樣?”
“看他的樣子,應該考得很不錯,帝都的學校應該沒問題。”
“那就好。”
文杉還想說什麽來着,那頭又開了口。
“文杉,明天來的時候買個燈泡,我怕黑。”
“好。”
文杉挂了電話,時間是淩晨兩點。他用手機備忘錄記錄了一下時光讓他買的燈泡,他怕忘了。
那天他睡得并不踏實,驕陽似火的夏天,他卻感受不到炙熱,只有無法觸碰的冰冷,他的夢裏一片黑暗,沒有燈光,沒有聲音,沒有畫面,一切都是那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