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段弘瑾剛啃完雞翅膀,分神關注着他的牛大山就把雞翅膀雞腿往他這邊推了推。
他猶豫了下,拿起雞腿,把剩下的又推回給他:“我再吃一個雞腿就夠了。這些給你。我還要留着肚子吃那只呢。”往旁邊火篝努努嘴。
牛大山想了想:“先放着,那只雞也不知道成不成。”再把放着青菜的大葉子往他面前推,“嘗嘗這個。”
段弘瑾點點頭,接過他手上的木筷子夾了一口,呼了呼,小心翼翼塞嘴裏。
吸飽了雞肉湯汁的菜葉子又香又軟,每一口咬下去,都迸發滿嘴的香濃。
段弘瑾驚豔:“這個好吃!”顧不得燙,他接連又塞了兩筷子。
等他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地擡起頭,就看到牛大山閃避的目光裏不容錯認的寵溺。
他頓了頓,極其自然地夾了一筷子往他嘴邊遞:“來,你也嘗嘗自己的手藝。”
牛大山怔楞。
“快吃啊,菜都要掉了。”段弘瑾催促道。
牛大山握緊顫抖的手,遲疑再三,才探身咬下他筷子上的菜。
段弘瑾若無其事地放下筷子,眉眼彎彎的繼續低頭啃雞腿。愉悅的心情溢于言表,也不知道是因為東西好吃,還是因為旁的。
牛大山直勾勾盯着他,雙眸幽深。
段弘瑾頂着這熾熱的視線又嚼了兩口雞肉,咽下,手指揩拭掉嘴角的油,微惱擡頭:“傻愣着幹嘛?還不趕緊吃?”
看看看,吃東西有什麽好看的!看得他都不自在了好嗎?
牛大山垂眸,心裏既滿足又酸澀。抓起雞架子大口大口地啃咬,仿佛這雞是什麽珍馐佳肴 ,又仿佛是在發洩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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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弘瑾愁死了。他都做了這麽多暗示和小動作了,這頭牛怎麽一點都不開竅啊?
他要是主動,會不會把他吓死?
唉,再看看吧……
不一會,另一篝火下的裹泥雞也好了。
牛大山扒拉開燒紅了的炭火,用粗枝把硬成泥球的雞挑出來,兩下敲開硬泥殼子散熱。
馥郁的香氣瞬間溢出。
“哇!”段弘瑾驚喜,“好香!”
稍等了一會,等泥塊涼下來,牛大山掰開殼子。
去掉泥殼子,裏面那層特地找來的果木葉子已經幹黃發軟,掀開葉子,微微焦黃的雞就顯露出來。
牛大山到溪邊洗幹淨手上泥土,再回來,照舊撕下雞翅膀雞腿放到一邊,無聲遞給段弘瑾。
段弘瑾毫不客氣地抓了一個就開啃。
嫩滑的雞肉鹹香入骨,雞皮微酥,肉質嫩滑。
簡直欲罷不能了!
“大山,你這手藝不錯!以後出門,我就不愁沒好吃的了!”段弘瑾豎起大拇指贊道。
牛大山眼帶暖意:“主子不嫌棄就好。”
飽餐一頓後,倆人繞到對面山腳閑晃了一通。
雖然牛大山堅決不讓他上山,但也帶着他找到幾叢樹莓當飯後果。
頭一次跟自家木頭這麽悠哉、又漫無目的的閑晃,段弘瑾的心情格外美麗。
直到日暮西山,倆人才回莊子。
然後第二天段弘瑾就悲劇了。
“疼疼疼!”段弘瑾歪着身子扶着床柱,一臉扭曲怪叫道。
來叫他起床的牛大山頓時臉色大變,緊張地掃視一圈他全身,沒發現傷口,開始拉住他的寝衣往下扯。
段弘瑾啪地一聲拍開他的熊掌:“幹什麽?我是腿疼!”
熊掌立馬轉向他的腿,把他的褲腿捋起來,露出帶着淺色細絨的白皙小腿。他輕柔小心地捧着他兩腿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确定自己并沒有看到什麽傷口。
看他一臉緊張,段弘瑾也跟着緊張起來,“大山,我是不是中毒了?怎麽沒有傷口?”
“主子,哪兒疼?”牛大山雙手微顫,生怕自己遺漏了哪裏。
段弘瑾苦着臉:“就是腿疼啊。”點了點小腿、大腿,“漲疼,酸!”
牛大山一怔,想到什麽,緩下臉色,默默放下他的腿,幫他把褲腿順好。
“是不是很嚴重?”段弘瑾忙抓住他的手,“快去請禦醫!”
牛大山一臉複雜地看着他:“主子,您大概是……累着了。”
“啊?”段.養尊處優.弘瑾茫然地看着他。
牛大山眼底帶着罕見的笑意:“主子,您這是昨日走得太多,累着了。”
“……”所以剛才以為自己中毒什麽的,不是丢死人了?
牛大山扶着他躺回去。
“诶诶诶,你幹嘛?”被按趴在床上的段弘瑾掙紮道。
“屬下給您按按,緩一緩,否則您這樣要疼上兩天的。”
好吧。段弘瑾乖乖躺好,側頭看過去,正好看到他上揚的唇角,頓時惱了:“牛大山!你笑什麽?你是不是笑話我?要不是你誤導我,我怎麽會、怎麽會以為……”
“嗯,都是屬下的錯。屬下竟然沒有及時反應過來。”牛大山主動承認錯誤,邊說着邊把他的腿放平,手指運起內功,開始揉捏他的腿部肌肉。
暖融融的內力一入體內,段弘瑾頓時覺得舒服多了。
但是,他竟然被笑話了!
段弘瑾眼珠子一轉,壓着嗓子随着他的動作開始□□起來:“嗯~啊~”
那尾音拐得一波三折,一聽就知道是故意的。
但是在不懷好意的人耳中,就不是這麽一回事了。
牛大山只聽得全身一僵,手指動作不自覺亂了一瞬,原本是施力按壓,頓時變成撓癢癢般輕拂而過。
“哈哈哈,癢!”段弘瑾扭了扭腰臀。
牛大山慌忙移開視線,繃着臉盯着旁邊的福字錦被,同時默背起武功心法穩下心神,才繼續給他按腿。
段弘瑾也毫不客氣地繼續嗯嗯啊啊。
等牛大山把段弘瑾的兩條腿用內力按了一遍,已是滿頭大汗。還沒等段弘瑾爬起來,他留下一句“屬下去打水。”就跑掉了
望着被卷起的床帳,段弘瑾眨了眨眼。
頓時笑得打滾。
哼,小樣,敢笑話爺?還治不了你了?
因為腿酸,段弘瑾今日哪兒都不打算去了。
将之前想到的一些問題寫在信中,讓人給二皇子府送去後,他就拉着牛大山窩在書房——段弘瑾想:就算是老夫老夫也一樣要培養感情啊,何況現在兩人還不是呢!
“百家姓學過沒?”段弘瑾背着手,慢慢踱着步子,一副老夫子樣。
被迫雙手扶膝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牛大山點點頭。
“咦?”段弘瑾詫異,“我以為你們暗衛的訓練只有練武、練武、練武呢。”
“需要識字,否則看不懂一些密函、打探到的消息也無法傳回去。”牛大山一本正經回答。
段弘瑾了然:“那,三字經?千字文?”
牛大山接連點頭。
“也就是說,認字無大礙。”段弘瑾皺眉,“那,字寫得如何呢?”
“僅會寫而已。”
段弘瑾展眉,右手握拳在左掌輕輕一擊:“那我們就來習字!”朝他勾勾手指,“筆墨伺候!”
鋪紙磨墨。
段弘瑾一手扶袖,一手握筆,筆走龍蛇,寫下一行詩句。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筆鋒棱角分明,骨力遒勁,就如同他好惡分明的性子一般。
而且這詩,也勉強算是貼合兩人的狀況。
他放下筆:“來,仿爺的字。”
牛大山走前兩步,掃了一眼紙上的字,頓了頓:“主子,屬下……字醜,就不寫了吧?”
段弘瑾笑眯眯:“不行。”
牛大山重新鋪了張紙,拿起筆,比劃了半天,轉頭:“主子,要不,”他難得的有些窘迫,“要不換一句話?”
段弘瑾不解:“為什麽?”
這可是他特地挑的一句話。傻木頭這是懂還是不懂啊?
牛大山支吾道:“這、這筆畫也太多了。”
段弘瑾:……
這就是不懂了!
他咬牙:“就是要寫這一句!”瞪他,“快寫!”
不解風情的呆頭鵝、不對,是呆頭牛!
見毫無轉圜的餘地,牛大山只得轉回去,笨拙地捏着毛筆,顫顫巍巍地開始寫。
“噗——”看到他寫下的第一個字,段弘瑾忍不住就笑了,“你畫蚯蚓呢?”
牛大山尴尬地停筆看着他。
段弘瑾連忙轉過臉不再看他,怕忍不住繼續笑話下去:“繼續繼續,別管我。”
牛大山只得繼續提筆。
好不容易寫完,他直起身咳了咳:“主子。”
跑去書架上東翻西找的段弘瑾聞言回頭:“寫完了?”
見他點頭,段弘瑾才踱回來。
兩句詩,十四個字,就把一張宣紙塞得滿滿當當的。
有的字小如孩童拳頭,有的大如茶壺,十四個字如同十四個人寫出來一般,唯有一點看出是一個人寫的——每一個字都彎彎扭扭如蚯蚓。
“哈哈哈哈哈哈!”段弘瑾捧腹大笑,“你确定你這不是萬蚓圖?哈哈哈哈哈哈。”
再對比自己寫的那張,一樣是三尺開的宣紙,他的字只占了中間小小一塊地方。
“哈哈哈,”段弘瑾笑得直不起腰來,“你這是仿的什麽呀?可不要跟別人說是仿了我的筆跡,我可不承認啊!”
牛大山求饒:“主子,屬下不是這塊料,不寫成嗎?”
段弘瑾揩走眼角笑出的淚:“當然不行。就是寫不好才要練呢。”把桌上那幅“畫”移走,“嗯,我得留下做個紀念。”放到一邊用鎮紙壓着晾幹。
牛大山無奈又寵溺地看着他動作。
再次鋪了一張宣紙,段弘瑾拍拍桌子:“來,爺教你寫。”
牛大山暗嘆了口氣,再次俯身提筆。
溫熱的軀體從他右側貼了過來,淡淡的熏香味道直飄入他鼻端,細長白皙的手更是直接覆在他那古銅色的手背上。
牛大山頓時僵住,甚至下意識屏住呼吸。
段弘瑾自然察覺到他的緊張,唇角微勾,口氣卻極其自然:“來,橫——豎——”扶握着他的大手,帶着他緩緩走筆。
因他比牛大山矮了一個頭,一呼一吸間,氣息直接噴灑在他握筆的右上臂。
牛大山覺得手掌、手臂、後背、一直到後腰臀部,整個右側身體都酥麻地不像是自己的。
一股熱意瞬間迸發,兇猛地直往某處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