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愣了愣,而後也對他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直接跑了進來,一溜煙地跑到屋子正中央那個正坐在草墊上的老人身邊。
老人擡起手慈愛地摸了摸孩童的頭。
“長老。”夜辰突而松開沈浮,單膝跪下身。
沈浮下意識看去,只見這老人銀發銀須,膚色極為黝黑,因為年邁而松弛的皮膚上布滿了歲月流逝留下的痕跡,他的身材消瘦而幹枯,只剩下一把骨頭。遠遠看去,簡直像是一只不起眼的皮袋子。而就是這樣一位看起來比部落中的任何一人都要弱小的老人,卻站在了這座金字塔最高的位置。
他并不習慣給人下跪,但考慮到夜辰,再加上只是單膝而已,所以猶豫了下就同樣屈下了膝頭。
卻就在此時,被叫住了。
“年輕人,不用勉強。”那年邁的老人沖他一笑,幹癟的嘴皮中僅剩的幾顆牙齒和漆黑的牙洞,聲音卻中氣十足,看來身體雖然衰老,但他的精神頭卻還是很足,“行禮是因為心懷敬意,你在此刻之前并不認識我,更談不上懷有敬意,所以不需要行禮。”
沈浮愣了下,随即因為心理被看穿而略不好意思。
老人仔細打量了沈浮一下:“你就是星辰的契約者吧?”
“……是的。”
“不錯,是個漂亮幹淨的好孩子。”長老又笑了,“星辰的眼光不錯。”
沈浮:“……”這種媳婦見公婆的感覺是怎麽回事?而且漂亮幹淨算是什麽形容?
“不用那麽緊張。”老人和藹地說道,“你看起來有點疲倦,我先讓晨光帶你去星辰的住處休息吧。”
“好的,謝謝。”沈浮想,夜辰應該有很多事情要向這位老人報告,所以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所謂的“晨光”,自然就是帶他們來的小男孩了。一離開草屋,他的活潑本性就徹底展露了出來,都說孩子是極其敏銳的,這真是一點也沒錯。他在夜辰的面前氣都不敢出一個,在沈浮的面前就立即化身為了小鳥。
“我叫璀璨夜空中的第一縷晨光,哥哥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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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浮。”他暗自抹汗,夜空裏哪裏來的晨光啊?敢情這裏人取名字完全不管邏輯的。
“沈……浮?好難讀的名字。”
沈浮:“……”他也有立場說這種話麽?不過話又說回來,自發使用這裏語言的他不得不悲哀地承認,他的名字的确讀起來相當不順暢。他低頭看着留着一頭清爽短發的男孩,問道,“晨光……我這麽叫你可以吧?”通過剛才的事情,他大概意識到,“簡化名”好像只有長輩可以叫。
晨光點了點頭:“我喜歡你,所以你可以這麽叫我。”
沈浮從他的話中推論出一點——關系特別好的人之間好像也可以互相如此稱呼。這麽看來,夜辰她不僅在那個世界,在這裏也真是相當……高冷啊。
“你們的名字前面都有同樣的前綴嗎?”這件事夜辰沒和他說過,他也因為毫不知情而完全沒詢問過。
“那是當然的啊。”晨光疑惑地看着他,好像在說“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所有部落都是這樣吧,你們那裏不是嗎?”
整個部落一個姓氏麽。
不過所謂的“部落”原本就是由若幹血緣相近的宗族、氏族結合而成的集體,這樣也不奇怪。
“沈……浮哥哥。”男孩有些拗口地說出他的名字,好奇地問道,“你的名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嗎?”
“額……”沈浮愣了下,随即不太靠譜地回答說,“大概是……飄起來的意思吧。”
“哦,原來你叫璀璨夜空中的飄起來啊!”
沈浮:“……”什麽鬼?他扶額,“為什麽我也是璀璨夜空中的?”
“因為你嫁給了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姐姐啊。”男孩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理所當然地說着,“這就等于加入了我們部落。”
沈浮:“……”并沒有好麽?
就這樣,活潑開朗又毫無心機的小晨光一路之間無意中透露了相當多的信息,比如說,夜辰是整個部落最為強大的戰士之一;比如說,夜辰相當受歡迎,無數少年少女排着隊想成為她的契約者;比如說,夜辰在大家的印象中就是性格冷淡,所以很多人都懷疑她可能要到很久之後才會找人定下契約;比如說……
“到了。”
兩人停在一座草屋的面前。
這座草屋約有十來平米大,是整個村中除去長老的屋子外最大的幾間屋子之一。
從晨光的口中他得知,這裏的孩子到達十三歲後,都必須脫離親人獨身居住,而他們最初所居住的房子只有兩三平米大小,随着他們對部落所作貢獻的增多,房子也會被允許進行擴張。
而夜辰因為格外骁勇善戰,俨然是村中的幾大土豪之一。
“真好。”小晨光的臉上滿是豔羨地看着沈浮,由衷地說,“我長大以後也想像你這樣幸運,嫁給一個像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姐姐一樣強大的戰士。”
沈浮:“……”都說了并沒有!
推了又推
雖然晨光這“樸實”的願望實在是讓沈浮無語凝咽,但同時他也很清楚,這絕對代表了“廣大人民群衆”內心的呼聲。就這一路走來,都有無數人又羨又妒地看着他,好像他撿到了五百萬……不,撿到五百萬也許都沒這麽幸運。
他承認夜辰雖然有些地方和普通女性不太一樣,但的确是個好姑娘,不過這樣也太誇張了吧?
“那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沈浮注意到晨光看着屋子的目光,問道:“想進來坐坐嗎?”
男孩雙眸一亮,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麽,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
沈浮摸了摸口袋,很順利地找到了幾粒糖果。這是在公司時,某個同事發的,他當時随意揣在口袋裏,就一直忘記拿出來了,眼下倒是正好派上用場。他想了想,還是撕開了塑料紙(萬一亂丢可就破壞環境了),抓住晨光的小手,将兩顆乳白色的奶糖放到了他的掌心,又揉了揉他棕色的發絲:“謝謝你給我帶路。”
“這是什麽?”晨光的鼻尖顫了顫,又湊近仔細聞了聞,“聞起來有點像獸奶。”
“糖果。”
“糖……果?”這個詞在晨光讀來一樣有點拗口,他棕色的雙眸疑惑地看着沈浮,“這是什麽?”
“吃的。”沈浮指了指口,“很甜。”
晨光試探性地将其中一顆糖放入口中,而後,雙眸驀然瞪大,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吓。與此同時,沈浮驚訝地發現,這孩子淺棕色的短發間居然“唰”的一下就“炸”出了一對同色的耳朵。
他:“……”什麽情況?
“飄起來哥哥,我可以把剩下的糖帶給爺爺嗎?”
沈浮注視着他甩地跟拖把似的尾巴,滿頭黑線地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不許叫我飄起來哥哥。”
“謝謝你,飄起來哥哥!”說完,小晨光就跑走了。
原本想把剩下幾顆糖一起給他的沈浮抓都抓不住。不過之後也不是沒有機會,所以他轉而掀開草簾走入了屋中,雖說長久沒有人住,但這裏似乎時常會有人來打掃,所以并沒有什麽灰塵。
夜辰的屋子不像長老的那間一樣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雜物、獸皮和藥草,如同她性格一般簡潔,除去角落裏一張以幹草鋪成的“床”和正中央挂着瓦罐的木架外,幾乎沒有什麽其他的家具了。除此之外,就是挂在木質牆壁上的弓箭、石刀、獸皮等事物。
沈浮走過去抓起獸皮仔細看了眼,發現已經經過鞣制,摸起來相當柔軟暖和。
随即,他又走到床鋪邊,發現上面也放着一些很薄的白色毛皮,看樣子好像是裁剪過的。好奇之下,沈浮将其展開,發現果然是一件衣服。
夜辰的?
“那是我的衣服。”身後突然傳來這樣的聲音。
沈浮手一顫,東西瞬間落在了幹草上。他輕咳了聲,轉過頭,心中很有點“偷窺被抓”的心虛感。
不過夜辰好像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她徑直走了過來。
“談完了?”
“嗯。”夜辰點頭,随即,開始一件件脫去身上的衣服。
沈浮:“……”他扶額背轉過身,這家夥在這方面還真是永遠學不乖!
“悉悉索索”的衣物響聲在背後持續響起,沈浮不知為何覺得尴尬極了,他不由又咳了兩聲,沒話找話說:“長老怎麽說?”
“他說,你很好。”
沈浮很快就後悔問出這個問題了,因為夜辰說完這話後,居然從身後抱住了他。雖說沒有回頭,衣服穿的厚也感覺不到是很忙,他卻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臂是赤裸着的。
“我也覺得你很好。”
他的喉頭驟然又幹了起來,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正想說些什麽,那雙手卻已然松開。“悉悉索索”的穿衣聲再次響起,沈浮也說不上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氣還是有點失落。等下,他為什麽要失落?哪裏不對吧?
正混亂中,她一貫如冰泉般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了。”
沈浮回過頭,只見她的确換上了獸皮衣服。上半身有些類似于漢服的樣式,是對襟系帶式的,不過卻無袖,露出了圓潤的肩頭和膚色健康的手臂,下半身則是直到膝蓋的褲裝,只露出了小腿部位。他仔細回想了下,發現整個部落的人穿衣幾乎都是這個風格,并不暴露,當然,這也很正常,若非如此,她也不會為了試內衣的事情差點砍死他了。
“這個天穿獸皮不熱嗎?”沈浮說着這話,自己也覺得熱了起來。不由脫掉了身上的羽絨服,而後又脫掉了毛衣,露出了裏面的襯衫,卻還是覺得有些悶,考慮這是不是脫掉襯衫裏的保暖內衣,畢竟這裏好像是夏季。
夜辰搖了搖頭:“這是卡拉獸的皮,穿上很涼爽,而且可以吸汗。”說着,她抓住他的手,放在衣擺上。
沈浮一摸之下,只覺得觸手生涼,忍不住摸了又摸。
“我這裏剛好還有一塊皮。”夜辰擡起手指着牆上,“待會找人給你也做一套。”
“太麻煩了吧?”
“我會給足酬勞。”夜辰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在這裏穿其他衣服很容易弄破,還是穿獸皮比較好。”
聽她這麽一說,原本就有些心動的沈浮也就沒反對了。但随後,在夜辰去拿毛皮時,他注意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夜辰的褲子樣式有點奇怪,後面的部分,有一塊毛皮從腰間垂了下來,好像是在遮掩着什麽。他突然想起之前晨光的異狀,福至心靈地說道:“你也可以露出耳朵和尾巴?”所以褲子後面有個……咳咳,洞。
夜辰轉過頭,瞳孔微縮:“也?誰在你面前這樣做了。”
沈浮看着她驟變的表情,不明所以地回答說:“小晨光……怎麽了嗎?”
“你叫他晨光……”夜辰以攝人的氣勢快步走過來,“你摸過他的耳朵或者尾巴了?”
沈浮下意識後退,也不知道絆到了什麽,下一秒就坐在了幹草上。他正想說些什麽,她卻只用一只手就幹淨利落地把他壓躺在床上,另一手放在他的頭側,膝頭抵在他雙腿之間,目光炯炯地注視着他。
沈浮:“……”
他突然有種“貞操難保”的錯覺,話說身為男性居然要為這種事情擔憂,他也夠悲劇的。
“夜、夜辰啊。”他伸出雙手,小心地放在她的肩頭,“你冷靜點。”他真心是無奈了,這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啊?角色完全反了吧?
她不為所動,只重複了剛才的問題:“你摸過他的耳朵或者尾巴了?”
“沒有。”沈浮快速地回答說,“完全沒碰過。”
夜辰微眯起眸子,似乎在判斷他的話到底是真是假,沈浮則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要多真摯有多真摯,事實上,他的确什麽也沒做過。片刻後,她松開他,坐直身體。
沈浮連忙也坐起身,剛才那個姿勢真是讓人完全沒有安全感。
“我不允許你摸其他人。”夜辰依舊盯着他,嚴肅無比地說道。
與此同時,她的頭上驀然出現了一對漆黑的耳朵,身後也同樣有一個同樣漆黑的事物在輕輕搖晃。
“要摸,只可以摸我的。”
不知為何,雖然她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沒有任何變化,沈浮卻依舊覺得她好像有點……咳,害羞。這大概是因為,她微微偏過了頭,沒再看他。但是,不得不說,出現在夜辰頭頂的這對耳朵,的确讓他的心中湧起了相當強烈的觸摸欲望,明明晨光炸出耳朵和尾巴時他只覺得驚訝來着。
他不由自主地就擡起手,猶豫了幾次後,終于還是順從本意地摸了上去。
好軟……
暖暖的……
尾巴也是一樣嗎?
他的目光極其自然地落在了那條看來同樣柔軟到了極點的尾巴上,仿若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般,原本只是輕輕搖晃的尾巴動作驀然大了起來。
沈浮下意識就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它,只覺得觸感比想象中的還要好許多,于是一個失神就十分手賤地捋了兩把。
與此同時,他只聽到夜辰突然發出了有些奇特的哼聲,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沈浮如同被開水燙到般,連忙松開手,不自覺地也呼吸急促了起來。
此起彼伏的喘息聲中,氣氛好像變得格外微妙了起來。
沈浮正想做些什麽打破這難熬的氣氛,只見夜辰突而轉回了頭,漆黑雙眸不複平時的清亮,微微朦胧了起來。而就是這份朦胧中,又仿若盛滿了足以将人灼傷的溫度。她伸出雙手,一手他的肩頭,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臉孔湊近,呼吸幾近交融,輕聲問道:“我們結合吧?”
“……”
一個愣神之下,沈浮再次被壓倒在了草床之上。
她不是你
他才剛回過神來,就淚流滿面地發現這姑娘已經騎到他肚子上了,柔韌到了極點的腰肢折下,趴在他身上,一邊在他的脖子上嗅來嗅去,一邊開始穩準狠地扒拉他的衣服。
“等、等下。”沈浮腦袋都快懵了,手忙腳亂地抓住她的手,又推開她的臉,因為慌亂而非常之不爺們地喊道,“咱們有話好說!”
夜辰嗅了嗅他的掌心,臉微微退開,夜色般深邃的雙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不想繼續?”
“嗯。”在這樣的危機前,沈浮不得不抛棄了最後的自尊(真的還有嗎)。
“為什麽?”她歪了歪頭,神色有些不解,“我在你身體上聞到了‘可以繼續’的味道,可你的嘴巴卻說不要。”
“……味道?什麽味道?”
夜辰緩緩坐起身,視線順着他的臉下滑,一路落在……
沈浮:“……”他一把扯住之前脫掉的羽絨服蓋住下半身,只覺得尴尬異常。這麽一姑娘騎坐在他身上,還蹭來蹭去,沒一點反應才叫怪事吧?又不是太監!
可這事,它不好解釋啊!
就在此時,夜辰原本還有些朦胧的眼神驟然銳利了起來,她側頭看向門所在的方向,喝道:“誰?”
沈浮也随之看向門口,只見草簾緩緩被掀起,出現在門口的是一位梳着雙麻花辮的少女,她表情驚愕地注視着兩人:“你……你們……”
沈浮悲催扶額,致天國的顏面——你死得好慘!
與之相對,夜辰當然沒有露出任何類似于羞赧的神色,她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來人,問道:“璀璨夜空中的微弱光芒,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少女的身體顫了顫,有些膽怯地看着她,回答說,“我來打掃。”
夜辰的神色更冷:“我記得自己從未允許你進入這裏。”
“我只是……”
“我不想聽你的解釋,這次就算了,但以後我不希望再出現這樣的事。”
“……我明白了。”少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
淚奔而去!
沈浮:“……那小姑娘看來也是好心,你不用這麽生氣吧?”他終于徹底相信,小晨光說夜辰這姑娘很受歡迎真不是騙人的。不過,受男人歡迎也就算了,受女人歡迎算是個什麽情況……不,也許後者才比較正常。
夜辰轉過頭,冷凝的目光漸漸柔和了下來,很有耐心地解釋說:“她并不是我的契約者,除非得到邀請,否則不得進入我的屋子。她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冒犯,而且,我并沒有生氣,而是很寬厚地原諒了她。”
沈浮:“……”寬厚?她的語氣聽起來可是挺兇的。
“我平時說話就是這樣。”仿若知道他想說什麽,夜辰繼續說道:“她不是你,我沒有顧及她情緒的必要。”
沈浮此刻的心情真的很複雜,真的,這到底是該榮幸或者高興呢,還是該覺得苦逼呢?
不過也多虧那妹子的“打擾”,剛才那種微妙異常的氣氛不攻自破,夜辰從沈浮的身上下去,後者結結實實地松了口氣,坐起身來。
躺着真是一點都沒安全感。
“不用擔心。”夜辰摸了摸他的臉,說道,“我說過,在你願意之前,不會碰你。”說着,她放下手,抓住他的手貼在她的頭上,“還要摸嗎?”
沈浮望天,出了剛才那事,他還敢動手嗎?敢嗎?
他輕咳了聲,默默縮回手:“不用了。”
“真的不用了?”
“真的。”
她點點頭,縮回耳朵和尾巴,認真地囑咐說:“如果之後想摸就找我,不可以去摸其他人的。”
“明白。”手賤的事他發誓絕對不再做!
“乖。”摸頭。
“喂。”沈浮扯下她的手,對她“哄人”的舉動很是無語,随即又問,“之前在那個世界時,你怎麽沒變成這樣過?”第一次和他解釋時,也是直接變成了狗的樣子。
“穿你們的褲子變成這樣,尾巴會很難受。”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理由真心是無可辯駁。
“對了,除此之外你這裏還有什麽常識嗎?”沈浮又問,“免得我不小心又犯什麽忌諱。”不出意外的話,他恐怕會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
夜辰想了想,搖頭:“沒有什麽格外需要注意的了。”她黑白分明的雙眸認真地看着他,說道,“你是我的契約者,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所以,什麽都不需要擔心。”
沈浮心中微動,掩蓋似的左右顧盼了下,半開玩笑地問道:“話雖如此,不過你這麽受歡迎,其他人不會來找我的麻煩吧?”
夜辰聽完,也是微皺起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他片刻後,居然也嘆了口氣:“你真的太弱了。”
“……”不,他在地球人類中絕對屬于正常強弱好麽?
“走吧。”夜辰說着,站起身,從牆上取下卡拉獸的毛皮,“我帶你逛逛部落,順便找人幫你做衣服。”
從最開始來的時候,沈浮就發現了,這個部落的房屋雖然看似散亂,但其實是按照一定的順序排布的。面積最大的長老的屋子在最中央,而其餘大房子則分布在部落的四方,由大至小向中間遞減。而在中央的大片空地上,左側是一大群看來未滿十歲的孩子正在鍛煉,教導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在門口和夜辰打招呼的那個大漢,而右側則聚集着一群人,有男有女,有年紀大的也有年紀輕的。
如果非說他們有什麽共同之處的話,那就是——他們都是不能成為戰士的“弱者”。
在另一個世界時,沈浮就聽夜辰大致說過這裏的事。
就如少年在十三歲就要離開親人獨居一樣,他們還有一個習俗,就是十歲的時候要進行“本命之物”的覺醒,以此來決定未來。“本命之物”一般分為兩種,也就是能夠用于戰鬥的和不能的。從此之後,他們的人生道路也會發生不同的轉變。前者将由部落的強者獨自教導,在年滿十三歲後加入狩獵的隊伍成為戰士;而後者雖說也還會繼續鍛煉,但大多數時間則用于被已經訂立契約的弱者教導各種生活之道,為将來做準備。
所謂的“将來”,就是與部落中的其他人訂立契約。
這裏的風俗是強弱結合。
最初聽到時,沈浮有些不解,問道:“我還以為是強強結合呢?”這樣後代的基因應該會更好吧。
而當時夜辰回答的話也讓他印象十分深刻——
“強者存在的意義就是保護弱者。”
從房屋的分布方式和那些人臉上的笑容可以看出,這一點被這個部落的人身體力行着。孕育出夜辰的這個世界雖說看來原始,但卻絕不是一個可以單純可以用“弱肉強食”這四個字可以概括的世界。
“你在想什麽?”
夜辰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沈浮側頭看着她,笑了笑,說道:“不,只是突然覺得你們這裏‘強弱結合’的風俗挺不錯的。”
“是麽。”夜辰點點頭,又說,“雖說大部分人都選擇強弱結合,但同樣也有很少的人會選擇強強結合或弱弱結合。”
“會被反對嗎?”
“怎麽會?”夜辰反問他,“為什麽要反對?”
“額……”因為不符合主流?這種事在他所在的世界是挺常見的吧?
“長老曾經說過,愛是不可也不能阻止的奇跡。”
沈浮微囧,沒想到那位老人居然也能說出這種煽情的話語。
夜辰停下腳步,轉過身直面着他,說道:“長老說,一個人的外貌、身體強度、本命之物,很多事從一出生起就已注定。但有一件絕不是,那就是将來會遇到并愛上怎樣的人。稍微早一點,或者晚一點,都可能錯過這場奇跡。所以,要好好珍惜。”她表情認真地複述着另一位老人的話語,沒有任何一絲懷疑,“所以,每一個因愛而生的契約,都理應贏得其他人的祝福。”
沈浮怔了一下,而後眉眼舒展,露出了一個極其溫和的笑容。
“嗯,說的也是。”
夜辰注視着他的笑容,眼眸深了深,随即,嘴角也勾起了一個弧度:“我很高興。”
“什麽?”
“你能喜歡我的世界。”
看着她由內而外散發出溫暖愉悅感的眼神,沈浮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就在此時——
“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姐姐!飄起來哥哥!”
沈浮:“……”別這麽叫他!
喊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晨光這倒黴孩子。他在今年的“本命之物”覺醒儀式上被确定是個弱者,所以他現在正在人群中學習。
夜辰眼神有些微妙地注視着沈浮:“飄起來?”
沈浮單手捂臉:“別這樣……”補刀什麽的太可恥了。
他以為這樣已經夠悲劇了,結果真正悲劇地還在後面。因為逛部落的沿途中,有無數人喊道——
“呀,你就是璀璨夜空中的飄起來嗎?”
“璀璨夜空中的飄起來,來一起做針線嗎?”
“璀璨……”
……
沈浮:“……”他真心有點掐死小晨光這個行走小喇叭,真的!
你不厚道
不過這點煩惱很快就被其他事情替代了,因為路上也人問夜辰:“璀璨夜空中的明亮星辰,我家保護者說明天會去狩獵,你也一起去嗎?”
夜辰面無表情地點頭:“嗯。”
“你要去狩獵?”沈浮有些驚訝地看着她。
她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再次點頭:“嗯。”想了想,又說,“別擔心,我很強的。”說話間,手微微擡起,指尖顫動,似乎又想要摸他的腦袋,不過大概考慮到他不喜歡她在其他人前這樣做,所以到底還是忍住了。
注意到這一點的沈浮剛微松了口氣,就在此時,突然聽到了幾聲響亮的抽泣聲。
一扭頭,發現又有不少個少年少女捂着臉淚奔而去了。
沈浮:“……”= =種“後宮三千,榮寵一身”的微妙感覺是怎麽回事?
但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些的問題,他有些擔憂地問身旁的夜辰:“明天就去狩獵真的沒問題嗎?你才剛回來,不需要恢複下?”
“這種事對我來說關系不大。”夜辰看着他,回答說,“對于我們這些戰士來說,戰鬥的本能已經烙印在靈魂深處。而且,你在這裏,我就一定會回來。”
如果是平時,沈浮肯定會為她最後一句話而覺得相當無語,但此時此刻他卻忽視了這一點。他下意識停下腳步,注視着夜辰,又看向部落中的其他女孩。
這一路上他注意到,強者中,男性明顯要占多數。而弱者中,則是女性占多數。有很多女孩的年紀看起來和夜辰差不了多少,她們同樣穿着卡拉獸皮做成的衣服,上半身也一樣是露肩對襟,但下半身穿的卻是裙子,留着長而飄逸的長發,發間、脖上、手腕上、腰間甚至腳踝上都有着各式各樣的裝飾品。如果說她們像是花枝招展的孔雀,不具殺傷力卻美麗;那麽夜辰就像是一只合攏羽翼的雄鷹,看似色彩暗淡卻銳利無匹。
同樣是禽類,卻天差地別。
不知為何,沈浮突然覺察到了一點心酸,為她。
雖然他同時也知道,她根本不需要這個。或者說,這種想法對于她來說也許就是一種侮辱。
他正如此想着,雙頰突然被兩只手穩穩地“夾”住,強制性掰回。
夜辰的臉上寫滿了“我很不快活”,她說:“不許這麽看其他人。”
沈浮忍不住就想笑,倒是很少看到她露出這麽“孩子氣”的一面,他抱拳輕咳了兩聲掩飾住笑意,點頭:“好,我不看其他人。”
她微微別過頭,沒說話,只是抓住他的手腕,快步回到了屋中。
“別亂跑,我去找人給你做衣服。”
丢下這句話,她再次走人。
沈浮注視着還在輕輕搖晃的草簾,心中無語,說好的一起去做衣服呢?她這算是……另類的吃醋?
一兩個小時後,當天色完全變黑,沈浮差點沒忍住去找人時,夜辰終于回來了,懷裏還抱着一堆東西。
“衣服做好了。”
“這麽快?”沈浮接過她遞過來的毛皮衣服,展開比了下。之前他就注意到了,這裏的人縫制衣服用的是骨針,現在一看,線似乎是某種動物的筋,柔韌而有彈性,看上去很不容易壞。
“嗯。”夜辰點頭,“你換上試試?”
“好。”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你怎麽不換?”
“……你能背過去嗎?”
盯。
沈浮回盯。
在原則問題上,他是堅決不會妥協的。
但悲劇的地方在于,“眼神戰争”中他就從來沒贏過這姑娘。于是,他只有淚流滿面地自己轉過身,認命地開始脫上半身的衣服,暗自安慰自己:看吧看吧,随意看吧,反正這個部分不知道被她扒了多少次了。
……這麽一想,頓時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衣服的尺碼很合,才一穿上它,沈浮瞬間覺得自己被從炎熱中解放了出來,舒适極了。他轉過身,發現夜辰居然沒看他,反而不知何時點燃了原本滿是灰燼的火堆,正在烤肉。
沈浮的心情一瞬間挺複雜——你要不看早說啊,那麽久的心理建設白做了。
趁此機會,他默默地換好了褲子。幾乎在同時,原本正認真守着火堆的她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滿意地點頭:“很合身。”
不得不說,雖說夜辰妹子做飯的水準很差,但烤肉的技術還是不錯的。話又說回來,換誰烤了這麽多年的肉,技術恐怕都差不到哪裏去。她用東西換回來的肉質地很好,烤後外焦裏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沒有任何味道,這讓吃慣了各種調料的沈浮有些不太習慣。
兩人三下五除二地解決了晚飯并收拾了殘局後,并沒有熄滅火光,因為它是屋中唯一的光源。在這樣一個熱天烤火無疑是很虐的,好在夜辰的屋子夠大,卡拉獸的毛皮也極其涼爽,離開足夠遠的位置就好。
坐在草墊上的沈浮從衣服堆中拿出那只水晶球,意外地發現其中的乳白色氣體已經積聚了三分之一,照這樣看來,明天晚上差不多就能再次使用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是否能将他順利帶回原本的世界。
“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夜辰不知道何時走過來,盤腿坐在他面前。
沈浮看着她有些嚴肅的表情,心中一個咯噔,這才想起,這姑娘原本就是這裏的人,好不容易回來,應該不會再和他一起回去吧?
不過……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輕輕點頭,用理解的口吻說:“我明白了。”
夜辰眼角微挑,表情看來有些驚訝:“你已經知道兩個世界時間不對等的事情了?”
沈浮點頭點到一半定格住,半天才發出一個聲音:“……啊?”
“……”
夜辰随即解釋了起來,她從穿越後,在沈浮所在的世界待了三個多月,也就是一百天左右,然後,這個世界卻過去了兩百天。也就是說,兩個世界的時間差是一比二。
“居然存在時間差麽。”沈浮仔細想了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抱希望于回去後那位坑爹表姐能給他一個詳細的解釋了。
“你剛才到底明白了什麽?”夜辰又問道。
“額……”沈浮的表情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