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像是一秒，卻又極其漫長。
等他終于反應過來時，便立馬轉頭收回視線，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洩露出一絲一毫。
卻又聽得桑欲冷笑一聲。
“怎麽，看都不敢看我，難道我是星獸嗎？還能把你給吃了不成？”
“或者說，你做了什麽壞事怕被我發現？”
程俞年：“……沒有。”
“哦？”桑欲饒有興趣地挑眉，十分不解，将整張臉湊到他的面前，逼着他不得不和她對視。
距離太近。
近得他能看見她眼裏屬于自己的倒影，近得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唇齒輕啓時呼出的氣體。
他認輸地垂下眼。
“沒有？”
“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大清早的在樓下跟剛才那人不知道靠那麽近，幹什麽呀在？”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約會呢。”
桑欲說着搖了搖頭，頓了兩秒，又把目光從程俞年臉上收了回去。
心裏有些自己都沒發現的不高興。
沒有了那鋒利刺人的目光，程俞年只覺得壓力驟減，他握緊拳頭，待呼吸平複些後，聲線清冷：“請桑同學不要在這兒說一些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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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是你常做的事，而不是我。”
這次桑欲沒有反駁他，沉默着沒有說話。
是……默認了嗎？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難堪。
想到眼前的人從始至終追着一個普通的omega從天南到地北，那些陰暗心思就止也止不住地冒出頭來。
心裏情緒陡然翻湧，程俞年繃緊下颌，堵住那一股一股幾乎快要沖破喉嚨的酸澀。
“讓開，我要下樓。”
他開口，嗓子已然有些啞，這次桑欲終于不再無動于衷，視線輕輕瞥過來，又冷又厲，眼底還有一絲疑惑。
盯了好幾眼，她才再次收回視線。
可程俞年還沒來得及松口氣，溫熱的觸感便從耳後傳來。
——是她撚住了他的耳垂。
耳垂的軟肉細膩敏感，被溫熱帶着薄繭的指腹撫上時，程俞年甚至有那麽一瞬間腿軟差點兒倒下去。
“你這……”
“別碰我！”
桑欲的疑問還沒完全問出口，手便被猛地打落，詫異擡眼，卻只捕捉到他踉跄離去的背影。
她看着他消失在眼下。
等人完全看不見，她才皺起眉，擡起方才被打落的手，對着已經泛紅的手背陷入沉思。
程俞年走後，谷阿莫才回來。
他從樓梯上來後，先是将地上和兩面牆看了看，見幾個地方都幹幹淨淨後，“嗯”了一聲，質問桑欲：
“老大，你就這麽把他給放走了？”
他剛才把礙事兒的人趕下去後便去其他兄弟那裏串門兒了，出來時只遠遠看見樓梯上的程俞年臉色發白腳步虛浮。
他本以為桑欲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還準備上來清理作案現場呢。
結果無事發生。
“不然呢？”桑欲冷着臉白他一眼，不欲多說，徑直走到自己的601室門前進行身份初認證。
只剩谷阿莫在旁邊逼逼叨叨。
“桑姐，怎麽感覺你有點兒越來越奇怪了啊。”
“以前你都是直接把人打趴才走的，雖然有些人你會更喜歡陰他，但是剛才那個姓程的跟檀哥一直走得近，又沒啥背景，你很少放過他的。”
“怎麽今天，”谷阿莫說着又回憶了下，觑了眼她的臉色，見她表情沒有大幅度後變動後，才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不光沒讓他低頭，你還被他給惹生氣了。”
他又“唉”了一聲：“可惜，我本來還說過來觀賞觀賞呢。”
桑欲：“……”
手指頓住，她努力壓了壓脾氣，沒壓住，最後停下身份認證一腳踢了過去，惡狠狠瞪他一眼，問他：
“你是個變态嗎？”
“還是說，我是個變态？”
桑欲自認為沒有谷阿莫說得那麽不堪。
她是很喜歡陰人，也很喜歡挑事打架，可這不是一個合格正常的alpha會有的特點嗎？
再說，她打的只是那些惡意挑釁她，私德有損，死不悔改和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而且她從來不打omega和不相關的alpha。
至于程俞年，她以前，嘲諷，威脅，也打過他。
但是！
她又不是經常對他動手，就算動手，她也只是點到為止而已。
就像剛才，她踢了谷阿莫一腳，看起來又準又狠，實際都沒怎麽用力。
她将這些分析給谷阿莫聽，問他：“難道不是嗎？”
谷阿莫又暗戳戳地觑她一眼。
桑欲将捏成拳的手打開：
“說。”
“那以前，像王哲嘉路子蘇廣绛這些人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還是我們的重點關照對象呢。”
“你是個傻的吧？”桑欲不可思議道：“別人追阿白的時候，你怎麽不說這些話？反而哭着喊着讓我去揍他們一頓？”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追空檀打了空檀那一溜的追求者是錯的，你追阿白時打了她的追求者時就是對的是吧？嗯？”
“……我可沒這麽說。”
“你不會忘了我為什麽要追在空檀後面好幾年吧？如果忘了，我不介意用我的拳頭讓你重新再想起來。”
谷阿莫：“……”
正在他猶豫着該不該繼續開口的時候，桑欲再次進行身份認證，随着認證成功的咔噠一聲，整個宿舍也顯示出它的全貌。
是很普通的四人間，卻一個人也沒有。
不是房間只有一個人，而是整間宿舍就只放了一個人的洗漱用品。
“啊啊啊啊桑姐！”
“你居然可以一個人住，一個人住！聽說這個是随機的，往年都沒人搖到這種單人般的宿舍，可你居然搖到了。
“這是什麽運氣啊？我也想要。”
桑欲連個白眼兒都不願意給他，放下包，靜靜清點房間裏的東西。
谷阿莫倒是勤快，感嘆了幾句後便主動提出幫她打掃衛生。
她當然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谷阿莫擦桌子拖地忙前忙後，桑欲則是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方才的事情。
她有些想不明白，便出聲喊住谷阿莫：“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在什麽情況下，他的脖子後面會出現針孔？”
那是離腺體很近的地方。
“打抑制劑？”
桑欲：“……誰家抑制劑是注射的脖子後面，更何況，現在的抑制劑會留下針孔嗎？”
“好像也是。”
桑欲：“……”
自己琢磨不透，谷阿莫也不知道，桑欲又試着在星網上搜索了一下，還是沒有什麽發現。
現在的世界裏，有用到針頭的地方很多，但是這種針頭卻和她以前世界的不同，這裏的針頭用的技術是不會留下針孔的。
就算有針孔，至少憑他們的眼神也基本看不出來。
和程俞年脖子後面的完全不一樣。
而且，他不止是脖頸有針孔，他的耳朵後還有一塊小小的淤青，像是擦傷什麽的。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
“對了，之前讓你找的二次分化劑有什麽情況沒？”
早在一個多月前，桑欲還沒準備逃跑時，她便問了他。
谷阿莫本來是給了她那兩位研究二次分化劑的人的聯系方式，奈何桑欲自認她的溝通能力比不上谷阿莫，便全權讓他去幫自己聯系了。
後來去外面流浪了那麽久，一直也沒問過。
剛才她才想起來，這才開口問這件事兒，也不知道到底怎麽樣了。
聽見問話，谷阿莫放下手中的東西，出門看了兩眼，這才小心翼翼關上門湊過來，同時打開自己的智腦。
一頓操作後，他指着智腦上的兩張圖，嚴肅非常：
“這是兩家研究的東西都是關于二次分化劑一類的，但是他們又不一樣。
“A家在外面放的消息是主攻二次分化劑，但是實際上二次分化劑這邊并沒有什麽有效的進展。”
“B家主頁是更多元一點，一段時間前，他家放出消息說二次分化劑已經有了不小的進展，應該離成品不會太遠。”
桑欲看他一眼：“繼續。”
“A家的衍生産品成功率更高，效率更快，産品更好；B家的産品普遍一般。”
“直接說結果。”
“選A家。”
桑欲點了點頭，看他一眼，十分不解：“那你直接選不就行了？用得着等我問你再說？”
本來桑欲是想投資其中一家，并不是選擇直接買成品。
當然，畢竟也沒有。
于是她直接從自己的賬戶撥了一筆星幣到谷阿莫的賬戶上，讓他打聽打聽，選擇一家合适的，直接就去洽談合作事宜。
她給的錢不多，但要達成暫時的合作是綽綽有餘的。
誰能想到他現在還沒将這事兒提上日程。
面對着桑欲眼中濃濃的質疑，谷阿莫知道自己老大肯定是在懷疑自己忘了這件事，皺起眉頭十分不高興。
“這就是我真正要說的了。”
“A家不準備繼續二次分化劑的研究了，聽說其一是因為他家二化劑的主要負責人最近出了事，現在正在靜養，十分不方便，其二是因為他們家資金周轉不足。”
“就把我給拒絕了。”
桑欲翻着谷阿莫智腦上A家界面裏的各種衍生物品，頭也不擡：“第一，研究一個東西跟負責人有什麽關系？難道只有一個研究人員嗎？第二，我們就是去送錢的。”
“A家好像比較窮，它的老板就是研究項目的負責人，也是唯一的研究人員。”
桑欲：“……”
“就要A家，你去聯系，我等會兒再給你轉一筆錢，加上上次轉給你的，都放合同裏一起。
“讓他好好休息，修養好了就繼續給我研究。”
第 13 章
谷阿莫點頭。
“對了桑姐，還有一件事兒。”谷阿莫并沒有急着将自己的智腦收回來，而是手指劃拉幾下，将新的東西調了出來。
——是各種裝修風格的房子圖片。
“這是？”一個多月的時間，桑欲已經将上次自己說過的話忘了個徹底，沒有第一時間便想起來。
見桑欲沒有想起來，谷阿莫不可思議看她一眼：“這是你讓我找的房子啊姐。
“不是吧姐，你都給人omega找房子了，不至于能忘吧？”
他可是已經跟弟兄們說過，以後又會再多一個“哥”的，他們還說讓桑欲帶人出來讓他們看看呢。
現在……這個願望好像不大可能實現啊。
“找房子了又怎麽樣？”桑欲想了起來，有些不能理解谷阿莫的反應，“說了只是我的一個朋友，你反應怎麽這麽大？”
她手下翻着圖片，突然想到了什麽，又幽幽擡起了眼：“……你是不是又出去胡說八道了？”
谷阿莫：“……”
他最後是被桑欲踢出來的，理由是好奇心太重，太過聒噪。
站在緊閉的門前，谷阿莫揉了揉并不怎麽痛的腿，喃喃自語：“以前從來沒讓我做過這些，問又不說，也不肯帶人出來看看，這次幹脆把這件事兒給忘了。”
“不公開，不重視，不兌現承諾，總不會……”
“把omega玩兒了就跑了吧？”
谷阿莫想了半天，腦海裏是這個假期桑欲一系列奇怪的行為，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他又瞟了一眼，自覺摸到了真相的邊緣，直接撒丫子跑了，就怕被桑欲滅口。
房間裏的桑欲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便成了一個渣a，她剛才把谷阿莫手上的東西傳了一份到自己手上，現在還在不停翻閱。
太難選了。
她都不知道程俞年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接受。
自從知道程俞年仍舊想要滅了她之後，桑欲就将這些事兒給忘了，她壓根兒沒想過自己會回來繼續在帝國軍校上學。
也沒想過自己膽子這麽大，還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去招惹他。
可以說是非常不怕死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确确實實做錯了事。
畢竟原文裏，程俞年最後一次被“她”欺負過之後，就直接消失在了幾人的生活裏，帝國軍校都沒出現過他的身影。
再出現在大衆眼前，出現在“她”眼前時，他已經從程家不起眼的私生子程俞年搖身一變成為了程家的掌舵人，硬生生将程家的商業版圖擴張了一倍。
alpha的等級也從B級二次分化到了SS級，毫不猶豫将“她”Ko。
可現在，她二次分化不清醒時直接給他來了一口，臨時标記更是讓他直接成為了一個omega。
和原文相差甚遠。
而且，哪怕不談原文，她标記一個omega也是錯的。
這種強烈而迅猛的愧疚感總是讓她在噩夢中驚醒。
回都回來了，桑欲已經沒辦法對自己說謊，一直欺負人的是她，不是程俞年，她不該用那些原文中尚未發生的情節來恐吓自己，再傷害別人。
怎麽着也得彌補點兒什麽吧？
桑欲關掉了智腦癱倒在床上，腦子裏進行着一輪又一輪的思想鬥争，最後嘆了一口氣，爬起來繼續選房子。
他要不要是他的事，我給不給是我的事。
他不要再說吧。
手指翻翻點點，選了大半天，桑欲還是選不出來，她決定暫時放棄選擇，或者說，換個方式做選擇。
翻出好久之前的那則錄取通知，桑欲熟練地劃到底部，點開“程俞年”的個人資料。
這上面的資料并不會太過詳細，但是對現在的她來說已經足夠了。
“程俞年。”
“出生日期十一月十一日，年份是寒年九八四……怎麽還比我小喲？”
“不會當時還是個未成年吧？”
桑欲心裏咯噔一聲，她到現在也不過将将十九多一點，如果她真的是在他還沒成年的時候就把他……
那她真是死得其所了。
幹脆就死在流放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