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許諾,這個甲魚湯倒掉吧。我讓人再送只過來好了。”厲寅北說時把鍋裏沒有盛完的甲魚湯往旁邊的水槽那邊直接倒掉,之後才把鍋裏那只完整的甲魚夾起來扔到垃圾桶裏去。
“厲先生,真的不用這麽麻煩了。”許諾慌忙應道。
“你妹妹化療需要甲魚湯補身體,抵抗力上去了才能撐過化療期間。沒事,我這次交代他們把甲魚內髒一起剖掉好了。”厲寅北不容置喙的應道,語氣裏根本沒有一點商量的意味,說完後果然就拿出手機打電話吩咐了下。
許諾拗不過他,等他挂了電話,她便接上去說道,“厲先生,那待會甲魚送過來,你喊我一下,我自己煲湯很快的,我收拾下廚房,你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她說完後就拿了抹布過來,利索的清理厲寅北留下的殘局。
老實來說,這庖廚方面的瑣事,厲寅北還真心不擅長的。他這人在其他方面的悟性都算是極高的了,尤其在從事的地産方面,都能夠在瞬息萬變的經濟條件下抽絲剝繭,見解獨到的做出他的判斷。
唯有在廚房裏,的确是笨拙的可以。
許諾這般提議道,厲寅北便也不再堅持,說了句“辛苦了”後,才從廚房裏轉身出去了。
這麽一耽擱,等許諾收拾好廚房後,回到樓上沒一會,厲寅北便來敲門說新的甲魚送到了,許諾又重新下樓到廚房裏。
砧板上果然已經放了一只新鮮的大甲魚,用幹淨的塑料袋套着,許諾伸手進去翻看了下,這次果然是清洗的幹幹淨淨的了,估計是他特意交代過了,下面的內髒也是去掉的了。
只是廚房間裏不知為何又多了一只大的塑料桶,裏面盛了大半桶的水,許諾覺得那水面似乎有在微微的蕩漾着,她剛低頭下去想要仔細看下,裏面的其中一只大甲魚正好賊頭賊腦的探了腦袋出來,許諾也被吓了一大跳。
她立馬明白過來厲寅北大概是嫌麻煩這次直接讓人多送了幾只過來,不過對着活的甲魚她也根本不敢殺的,昨天她自己買過來的時候就讓賣的人殺好的了,依着厲寅北那拙劣的廚藝估計也不知道要怎麽殺甲魚的。
許諾對着塑料桶裏的大甲魚默默的望了一眼,幹脆把塑料桶拎到角落邊上,之後快速的沖洗了下那只已經殺好的甲魚就放入鍋中鈍了起來。
她自己把食材放進鍋裏開始炖,反正也有空,許諾便出來朝客廳那邊走去。
厲寅北還是穿着休閑服,坐在沙發那邊,手上似乎在翻閱着書籍,神色認真。
倒是應了靳斯南的那句話,他是的确挺喜歡看書的。
“厲先生,你午餐要吃什麽?我一塊做下,很快的。”許諾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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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也在這裏吃嗎?如果不是的話就不用做飯了,為我一個人做頓飯也麻煩。”厲寅北說時放下他自己手上的書本,開口說道。
“哦——我——也在這邊吃的。”許諾未料到他會顧慮的這般周全,她自己本來是的确沒有打算在這裏吃午飯的,厲寅北都已經開口問了,她便點頭應道。
“都可以。”厲寅北見她點頭了,也就爽快的應道。說完後見着許諾還是有些不解的望着自己,他腦海裏立馬浮現起她方才說得那句“午餐要吃什麽”,明白她在過問自己要做什麽飯菜,便又繼續補充了一句,“我不挑食的,都可以。”
“哦。”許諾對他的那句“不挑食”其實壓根不信。
可是腦海裏浮現起很久前在醫院裏,大晚上的他去外面買了熱粥回來,和她一起坐在長凳上吃飯的場景,她又覺得他大約說的是實話,之後才轉身回廚房那邊做飯去了。
半個小時後,許諾就炒了幾個蔬菜,又從鍋裏盛了甲魚湯出來。
見着厲寅北不解的望着餐桌上的甲魚湯,許諾不好意思的解釋起來,“薇薇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你昨晚幾乎沒吃——今天多吃點。”
“恩。”他點頭應道。
湯味清淡,鮮而不膩,入口正好。
許諾的廚藝和那些五星級的标配大廚自然是不能比的,可他唯獨對她做的味道上了心。
許久過後,他才想明白過來,她做的飯菜裏面,那份他說不上來卻偏偏念念不忘的,那是家的味道。
是她記憶中很長一段時光中都不曾有過了的味道。
他沒有踏足過她的世界,在那電光火石裏的瞬間,竟然也有剎那的錯覺上來,錯覺到就想要踏入她的世界。
一探究竟。
等兩人都吃好午飯,許諾快速的收拾好廚房後,就盛了甲魚湯,騎着電動車往醫院那邊趕去。
許薇薇挂了幾天的化療藥物下去就有反應了,她自己病怏怏的沒有胃口,見着許諾特意帶了東西過來便撐着坐起來。
“薇薇,諾諾姐給你專門炖的甲魚湯,喝了身體就會舒服很多的。”許諾說時從保溫瓶裏倒了杯湯出來。
“諾諾姐,辛苦你了。”許薇薇說時接過去硬着頭皮喝了起來。
許諾就坐在邊上看着許薇薇喝湯起來。
許薇薇只喝了一半就不想喝了,許諾便把保溫瓶的盒蓋旋回去。
許諾想着下午還是早點回去查下租房的事情,她也不願意太長久住在厲寅北那邊,他不收她的房租,她住的并不安心。
平時工作日她也很難抽空出來去找房子,難得周末不加班,自然是要抓緊時間去找房子的。
她在病房裏再呆一會後就起來想要回去了。
臨走前,許薇薇忽然又坐起來喊道,“諾諾姐——”
許薇薇這麽一出聲,許諾便又轉身回來,見着許薇薇右手正捂在嘴巴上,身子前傾,顯然是要嘔吐的樣子。
許諾下一秒早已飛奔回去,随手又把旁邊的垃圾桶往病床前面拿去,還是慢了一會,許諾把垃圾桶往病床前放下,她剛靠近去扶許薇薇,許薇薇早已忍不住哇的一下就吐了出來。
許諾此時離她又離的近,又是對面坐着的位置,許薇薇吐的東西有大半都吐到許諾的身上了。
許薇薇進食不多,吐出來的大都是剛才喝下去的湯水而已。
不過病人嘔吐出來的東西,總是沾了莫名的酸臭氣息的。
“諾諾姐,對不起,都吐到你身上了——”許薇薇剛忍住不吐了立馬着急的道歉起來。
“沒事。”許諾把床頭那邊的紙巾趕緊拿過來給許薇薇擦了下,又拿了許薇薇用的臉盆和毛巾出去到外面打水過來,給許薇薇快速的擦洗了下,之後又喊了護士過來給許薇薇沾了髒東西的床單被子換下。
許諾留意到許薇薇的氣色相比前一陣子已經差了很多下去,先前醫生就提醒過她病人化療期間出現惡心嘔吐的都是正常現象,這才剛開始不久,許薇薇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反應,而且如果自己平時上班去了,沒有在她身邊照料着——許諾又望了下病房裏的其他病床,許薇薇化療後又搬到了新的大病房,每個房間裏面都住着好多個病患,其他的病床前都有家屬陪着說話的,唯有許薇薇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那裏。
許諾知道生病時是最會胡思亂想的,而且難受了都沒個人在邊上照料着,她想了想又去找醫生給許薇薇請了護工。
是24小時陪的護工,價格自然也不便宜。
等許諾安排好這些事情後回去時,都已經是晚上了。
先前在醫院裏忙前忙後的,許諾也沒有多想身上的異味。反倒是回到住處後,她把保溫瓶往桌上一放,就迫不及待的跑進去一樓的浴室裏。
厲寅北平常都用樓上的浴室,兩人為了避免撞到一起,不約而同的獨自各用一層的浴室。
許諾才擠了點洗手液在手上,就在鏡子裏看到自己衣服前面一大片暗沉沉的漬印,是許薇薇先前嘔吐在上面的東西。
天氣太冷,她衣服前面那片沾了髒東西的地方都格外的發硬起來。
許諾一聞到自己衣服上的酸臭氣味,下一秒終于忍不住對着盥洗臺幹嘔起來。
她是有輕度潔癖症的,年少時留下的陰影。
有很多事,其實她都是無能為力的。
比如說就連她自己的潔癖症,這麽多年了,她還是克服不了。
許諾閉着眼睛把外套脫下來,之後立馬把外套随手扔進去後面的洗衣機裏去。等她自己脫掉外套後,低頭望了眼裏面的淺色線衫,未料到胸口前面也殘留了點漬印。
想必那個時候外套濕了就滲了進來。
許諾多望了一眼自己胸前線衫的漬印,一想到可能連裏面的打底衫裏都滲到了,又對着盥洗臺幹嘔了起來。
“你怎麽了?”厲寅北下午有事出去了,也才剛回來。
一樓浴室的門沒有關上,他走近了幾步就聽到了裏面的動靜,心頭奇怪着,就繼續走過來看下,正好見着許諾低頭對着盥洗臺幹嘔的場景。
“厲先生,你回來了?”許諾冷不防定的聽到門口處冒出來的聲音,身體驀地跟着哆嗦了下,她随即擰開水龍頭快速的沖洗了下臉上才擡頭應道。
她這段時日本就沒有休息好,加之方才還幹嘔了好一會,臉色愈發是慘白的可以。
“你沒事吧?”他還是繼續簡短的問道,末了的那個字眼甚至帶了一絲細微的顫動,轉瞬即逝的許諾根本察覺不到。
然而,他自己卻是無比清晰的聽到了那絲顫音。
是從他心底伸深處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