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開口
旁邊缪錦程和姜有蘭像兩尊虎視眈眈的左右護法, 缪之清朝着陸風随意笑笑:“随便你。”
陸風拉了拉外套, 半蹲在缪之清面前, 顯出足夠的紳士來為她看診。
眼見兩人漸入佳境,姜有蘭扯扯缪錦程的衣袖:“這裏還是留給年輕人相處吧,我們在這裏他們會拘謹的。”
“要走你自己走, 我就留在這兒,看你女兒還能耍什麽花樣。”缪錦程翹起二郎腿,他可不相信女兒會乖乖就範。他出此下策不過是想滅滅女兒的氣焰,指望她和陸風看對眼?他還沒有這麽天真。
姜有蘭被堵得是無話可說,只能遵照丈夫的意思繼續冷眼旁觀。
“之清,我必須要說你的情況很不妙。你現在有很明顯的脫水症狀,再不補充水分和碳水化合物,你馬上就會休克的。”醫者仁心,陸風憂心忡忡道。
缪之清的意識的确如陸風所說有些渙散了, 但她卻神奇地從對方一張一合的口中提取了兩個關鍵字“馬”和“休”, 拼在一起就是她現在勉強維持清醒的動力源泉。
她努力睜大眼睛回應着陸風:“可是我一點兒都不想吃呢。”
“你是有什麽困擾嗎?看得出來你沒有食欲是因為心病。”陸風知道兩家大人的用意, 但他現在純粹是站在一個醫生的角度關心面前的病人。
缪之清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 随後語出驚人:“陸風,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還挺帥的呢, 而且為人處世也無可挑剔。只可惜,我是不會喜歡你的。你問我的困擾嗎?其實那不是我的困擾,是我父母的。我愛上了一個女生,所以他們想用你來為難我。”
說完缪之清還無辜地攤攤手,盡管這動作讓她用盡全力, 亂了呼吸,靠在沙發扶手上久久仍未平複。
因為她這番話,場面一度陷入詭異的死寂中。
缪錦程氣得坐不住,他真的沒有料到女兒敢這樣當着外人的面把這種龌龊事和盤托出。她這是孤注一擲要和他、要和缪家對着幹了?!
陸風被這對父女劍拔弩張的陣勢唬到了,倘若事情真如缪之清所言,那麽陸風是萬萬不願趟這趟渾水的。他和氣地請求告辭離開,并在臨走時保證不會将此事宣揚出去。
缪錦程對陸風的為人還是信得過的,事已至此他只能做着徒勞的掩飾:“這丫頭餓昏頭才亂說的,賢侄你別放在心上,老陸那裏......?”
“放心,缪伯父,”陸風心領神會,“這樣的胡話,我不會對我父親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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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陸風,缪錦程恢複成之前的氣定神閑,畢竟女兒比起他還棋差一着,他可是拿捏住女兒真正的軟肋了,而女兒的出擊對他來說只是不痛不癢。陸風那邊,他料想這小子不會那麽膽大妄為,敢給他搞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以後多去老陸那裏走動走動就是了。
但女兒剛才的舉動無疑給了他警示,與其通過其他方法迂回掰正她的思想,不如直接拿她的心上人開刀來得幹淨利落。
缪錦程對妻子說:“你先回房吧,早點休息,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別太動氣了,務必讓清清吃點東西呀。”姜有蘭目光轉向女兒,似有千言萬語道不盡。
“快去吧,我自有分寸。待會兒不必我勸她,她自會求着吃飯。”缪錦程說。
姜有蘭無法,只得先行離開。希望女兒能盡快想通,那麽這一切的風波才能平息。
客廳只剩下他們父女二人,缪之清上半身趴在沙發扶手上,神色淡漠地看着父親。
缪錦程非常讨厭她用這種眼神看他,本就是她自己犯了錯,倒好像責怪為人父的狠心。
缪錦程直接亮出底牌:“和你交往的人叫馬休,是我校美術學院插畫專業的大二學生,同時她也是月雷雜志社的供職漫畫師,據賬面了解收入不錯。和家裏關系一般,從高中開始就搬出去獨住,有一個哥哥。”
缪錦程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重砸在缪之清的心上,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和馬休的接觸并不頻繁,在這樣的前提下,父親仍是很快查到了她,她的指尖都泛起了涼意。
“其實就她的個人條件來看,如果是個男孩,我倒還是樂見其成的。家世和年齡盡管有所欠缺,但看得出來是個潛力股。”缪錦程忽然話鋒一轉,“可她偏偏是個女孩!明知道自己的性別卻還來勾.引我的女兒,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你打算......對她做什麽?”像是耗盡最後一口氣力,缪之清已經無力克制內心橫沖直撞的恐懼,馬休的安好是她的底線,然而現在就連這底線都保不住了嗎?
看着女兒仿佛潰不成軍地匍匐在他面前,缪錦程的心情也十分複雜。傷害女兒當然不是他的目的,這只是他阻止女兒走上歧途的手段罷了。
眼不見為淨,絕不能有一絲心軟,缪錦程扭開頭說:“你是不是因為知道她的專業方向不是我所掌控的領域,所以才這樣有恃無恐的?我對付不了她,那就只能請你爺爺出山了,他的勢力可不是只在區區學術界了。你爺爺會好好教她,不該她的就別亂動,這個社會不是那麽簡單的。”
“不......你不能這樣對她......”缪之清像是喪失了抵抗能力,癱軟在沙發上,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微弱。
“我怎麽對她,選擇權在你自己手裏,”缪錦程擔心女兒真的撐不住複又道,“我要的很簡單,從始至終就是讓你們分開。一個和缪家無關的女孩,我又何必為難她?”
戒煙已久的缪錦程燃起一支煙,這兩天他又依賴上這種舌尖發苦的滋味了:“但你若是執意和她在一起,等着你們的會是什麽,你心裏很清楚吧。別以為愛情能夠戰勝一切,光是維持生計就足以把你們逼到窮途末路了。”
恍惚間,缪之清回想起袁歌和她分手時立下的“永不來往”的誓言,沒想到到頭來她也會面臨同樣的困局......如果選擇權當真握在她自己手裏,為什麽最後她只能嘗到別無選擇的苦澀......
慢慢張開眼睛,缪之清的神志飄忽了好長一陣終于落回了原處。
“我知道了......我會找她出來把話說清楚的。”有了之前幾天的鋪墊,缪之清此刻竟然覺得做出分開的決定是那麽輕而易舉的一件事,這不是她愛她最好的方式,卻是眼下唯一的出路。
一切塵埃落定,缪錦程沉沉地吐出一口胸口憋悶着的濁氣,他把煙摁滅,走到缪之清的身旁。
“如果你還在意她,就別再折騰自己的身體了。下次見面會是你們最後一次見面,養好身體給對方一個美好的留念吧。”
如果馬休是個男孩該有多好啊......即便她的職業和家世都不是最優選,但經過缪思程那一遭,他也明白兩個人彼此相愛有多重要。可惜這世間沒有如果,否則女兒就不必吃這麽多苦,自己也不必做這個惡人了......
......
接下來的幾日,缪之清的心很靜。她和馬休雖然還未開始就要結束,但一切都是板上釘釘了,不是麽?到了無可轉圜、山窮水盡的時刻,反倒沒有什麽值得心焦的了。
但的确如父親最後的“忠告”,請原諒我,馬休。見你的最後一面我也不願示弱,我想體面地離開你。
因此,盡管家裏這些珍馐玉食在她這裏味同嚼蠟,但她還是一刻不停地努力将自己養胖養壯。缪之清現在恍然覺得自己就像只見不到明天的小豬仔,想把世上所有的食物都納入自己的肚腹。但她不是為了口腹之欲,而是為了在心愛的人面前保持最後的美好形象。
幾時分開,缪之清心中一直沒有結論,但最後馬休替她做了決定。
缪之清的生日一晃即到,馬休大清早就給缪之清打了電話,語氣神秘兮兮:“女神,你家裏的事情處理完了嗎?我們今天去河濱公園吧,我有話要對你說,很重要的話。”
缪之清攥着手機罕見地愣神,這樣的狀況通常只會在電話那頭傻乎乎的家夥身上出現。
重要的話又在今天......不用多想,缪之清的淚就潸潸而下。這樣的提示太過明顯,她寧可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喂?信號不好嗎?喂???”馬休那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顯然她在走動尋找一個信號順暢的地方。
缪之清趁着這段間歇把自己的情緒整理好,若無其事地重新拿起倒扣着的手機。
“我聽見了......”缪之清的聲音很輕,像在回避什麽,“我這裏還抽不開身,就在我家附近見面吧。我待會兒把地址發你。”
“诶???在你家嗎……”馬休自動忽略了“附近”二字,在她腦袋裏又冒出各種關于登堂入室的神展開。
“是在我家附近,你現在就出來吧。”馬休雖然沒有表達得太露骨,但缪之清對她腦子裏裝着什麽顏色的廢料一清二楚。
這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家夥!到現在這個時刻,缪之清依然會因為馬休的脫線舉動而覺得好笑。
“遵命!”馬休提前學會了“妻管嚴”這樣的絕佳品質。
挂了電話,缪之清長出一口氣,抽出紙巾擦了擦眼眶裏欲落未落的淚水。或許今天這樣特別的日子大大削弱了馬休的敏銳度,她沒有任何起疑的跡象。
這樣很好,一鼓作氣把對方趕出自己的世界吧!純真的人就應該呆在她純真的世界裏,和我這樣的末路囚徒從此再無瓜葛。
作者有話要說:先打一下預防針哈,不會真的分手吼吼吼,老馬怎麽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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