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往事随風
薛教授沒有過問缪之清的私事, 他只是善意提醒她項目的進程。缪之清和他分享了後續的計劃和時間安排。
末了, 缪之清正想告辭離開, 薛教授喊住了她:“之清啊,有件事我得先和你道歉。”
缪之清不明就裏:“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嚯!也怪我多嘴,那天和老缪吃飯, 一個不留神就把你最近沒來的事情跟他說了。”薛教授神色有些尴尬,畢竟都這個年紀了嘴巴還這麽不牢靠,平白讓晚輩笑話了,“我估摸着你之前有什麽抽不開身的,是不是沒告訴他,他當時聽完臉色立馬就沉下來了。”
“您說的吃飯是哪天?”父親從不會主動聯系她,但母親在她出院的前一天有打過電話關心她的近況。
“好像是上周五吧。”薛教授一邊擦着眼鏡片,一邊回憶道。
時間和母親的電話吻合,看來那通電話是父親撺掇着母親打的, 與其說是關心, 不如說是試探吧。
“诶......”薛教授折起眼鏡布嘆了一口氣, “老缪這個人啊, 說實話我也看不上。食古不化、冥頑不靈,規矩太多我看着都煩, 更別提你這做女兒的了。”
缪之清彎了彎眼眸:“總感覺接下來要接個‘但是’。”
薛教授轉了下眼珠子,調皮道:“可是——嘿嘿,他還是關心你的,只是不知道怎麽開口。就像你周末老是住校不回家,他就和我念叨着, 你是不是在外面談戀愛被哪個混小子騙了。每次他操心你的事,卻又放不下身段主動聯系你,只能通過你媽媽了。”
缪之清在心裏苦笑:父親也不算猜錯,住校的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和袁歌交往,只是......現在這個理由已經不複存在......但她還是無法坦然回家面對一切......
“你看我,又開始多嘴了。之清,就按照你自己的心意處理吧,我剛才說的都不作數。”薛教授這才意識到摻合別人的家務事可是大忌啊。
“沒事,您的好意我都明白。”缪之清和薛教授閑話兩句後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在樓梯拐角處,缪之清撞見了這個她自小最尊敬也是最畏懼的人。
缪錦程梳着一絲不茍的三七分,黑西裝下的白襯衫露出合适的領高和袖長。端正嚴肅是一般人對他的第一印象。
他是杉大最年輕的教授和博士生導師,評上職稱的那年不過三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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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錦程是有備而來,他最近經常來找薛教授“串門”,這是他能想到的,和女兒說上話最自然的方法。
“爸。”缪之清的問好十分簡潔。
“嗯。”父女倆是同款的沉默寡言。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又紛紛轉開頭去,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缪之清擡頭看了一眼缪錦程,準備離開。
“等等,我當然有話要和你說,”缪錦程頓了一下,眼底的情緒令人捉摸不透,“最近這段時間是怎麽回事?雖然你已經保研了,但務必對畢業論文上點心。我不想被人诟病我女兒是通過我的關系拿到保研資格的。”
生硬的語氣和內容……這是缪之清預料之中的父親的反應。
缪之清牽了牽嘴角:“我知道了。”
缪錦程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疾言厲色的不妥,他放緩語調說:“有什麽不懂的你也可以來問我。”
“好。”缪之清順從然而并不走心。
“還有一件事。”缪錦程複又開口,“你和袁歌那丫頭關系一直不錯。你知道她和家裏怎麽了嗎?”
聽到袁歌的名字,缪之清咬住嘴唇,心裏突突跳了兩下,她用力擠出正常的聲音:“她......她不是出國了嗎?”
“是這樣。但老袁莫名其妙說要把她逐出家門,從此不往來。我真是弄不懂了,孩子出國深造是好事,他有什麽可生氣的。”缪錦程搖搖頭,很是困惑和惋惜。
缪之清雙手攥拳,指甲掐入掌心的感覺很痛,但比不上她的心痛......但她不知道自己是為誰而痛?為袁歌,還是為她自己?
袁歌犧牲她們之間的感情想要奮力維護的親情,最後竟也落得如此下場……缪之清真的好想肆無忌憚地嘲笑袁歌,袁歌可以舍棄她,但離開她以後,袁歌的世界還剩下什麽呢……放手一搏終究是一片荒蕪......
“你怎麽了?”缪錦程眉間的皺痕很深,每一條都寫着對女兒的擔憂。
缪之清這才感受到臉頰上的冰涼,她輕輕拭去眼角的這行淚。
這淚是為了悼念雙方無疾而終的愛情還是痛惜舊愛掙紮在取舍之間的徒勞?缪之清自己也分辨不清。
“沒什麽,只是擔心袁歌的處境。袁叔叔還說了什麽沒有?”缪之清很快整理好了情緒,父親現下的淡定說明袁叔叔并沒有将全部的真相告訴他,尤其是關于自己這部分。
“其他也沒有了。只是我們兩家的關系擺在那兒,我多少還是希望他們父女能盡快言歸于好。”缪錦程回答道。
的确,缪家和袁家彼此交好,兩人前半生的命運就像交織在一起的兩股繩,親密無間是感情最好的培養皿。
兩家父母都公認她們一個活潑,一個文靜,互補的性格成就這段穩定可靠的朋友關系。但直到現在缪之清才恍然大悟,她和袁歌太像了......無論是做朋友還是□□人,都免不了陷入同樣的困局。
太過相似的家庭環境和成長經歷,是彼此契合卻也是彼此疏離的分叉點。優秀是她們同樣的枷鎖,她們将世俗看得太重,無法繞開這同樣的思想包袱:女人和女人相愛是個錯誤。
在袁歌徹底逃出國前,自己又何嘗不是選擇逃出家門?每分每秒和袁歌相處的時光,對于缪之清來說就像偷嘗禁果一般,愉悅背後更多的是壓抑心底的惴惴不安。
明明就沒有什麽吧?她和袁歌相愛并沒有對不起任何人,可她們就是沒有膽量為彼此争取......是把自己看得太重還是把對方看得太輕?
缪之清頹然地吐出一口濁氣,心中的苦悶卻無法一抒而盡。
“咳咳,你好好照顧自己,學校再好怎麽比得上家裏。”缪錦程不坦率地向女兒發出邀請。
被打斷思緒的缪之清有些怔愣,随即道:“我這周應該會回去。”
“嗯,我讓你媽多做幾個菜。”缪錦程的頰邊露出了一條淺淺的笑痕。
和父親分別後,缪之清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裏。
曾經她很喜歡也很享受這裏的每一處景,可現在卻都化成最鋒利的回憶……
袁歌從小到大都很愛逗她,故意說反話逼她開口反駁什麽的,袁歌一直樂在其中。照袁歌自己的話說:誰叫你口是心非的樣子那麽可愛!
......
“有人在看。”
“所以呢?”
缪之清望向袁歌,又用眼神示意兩人十指相扣的手。
“OKOK,聽你的。”
兩人并肩繼續走了一段......
“周圍好像沒人了。”
“所以呢?”
對視間,袁歌的嘴角噙着了然又壞心的笑,缪之清皺了皺鼻子撇過頭去不理她。
“所以呢?”袁歌走到面向缪之清的角度繼續追問道。
“你讨不讨厭!”缪之清故作生氣地伸手捶了袁歌肩膀一記。
袁歌順勢用自己溫暖的手包裹住缪之清冰涼的小拳頭,笑得溫柔:“以後不管有沒有旁人看到,我都想一直一直牽着你的手不放開。”
“我......”缪之清咬住嘴唇。
袁歌将她的雙手合于掌心,輕輕搓揉着,是熟悉又舒适的觸感。
缪之清一年四季都有手腳冰涼的毛病,她本人早就習慣并不放在心上,但袁歌常常會緊張兮兮地準備一堆暖寶寶、熱水袋,還會抓住一切機會用自己的體溫給她暖手。
“待會兒去吃火鍋吧。”袁歌把兩人交握的手一同揣進自己的上衣口袋繼續往前走。
“好。”缪之清低頭看着兩人頻率和步幅一致的步伐,心中堆砌着無形的滿足感。
袁歌勾起唇角:“我們去吃菌菇鍋吧,養生。”
“嗯……”缪之清把臉埋在圍巾裏,聽不出太多情緒。
袁歌忽然停下腳步,憋着笑說:“菌菇鍋好像還是太重口了,我們點清湯的好不好?”
“你又故意捉弄我?”缪之清瞪她一眼。兩人對彼此都是知根知底,袁歌當然知道缪之清并不喜歡清湯寡水的東西。
袁歌真誠的大眼睛忽閃着:“那只能怪你每次都藏着掖着自己真實的想法。我明明是想和你商量的,你總是把它變成我單方面的通知,我有這麽霸道嗎?”
“我只是覺得沒必要糾結這些小事,其實麻辣鍋我雖然更喜歡,但菌菇鍋或是清湯鍋我也未嘗不可。”缪之清略一思考才做出回答。
“你總能把任何事情分析得頭頭是道。”袁歌用力地握住缪之清的手,就像握住她們的感情一般。
可誰又知道感情這東西可能就像砂礫一樣,你的手攥得越緊,感情反而流逝得更快......
作者有話要說:讓我試試一鍵感謝自定義範圍的功能感謝在2020-01-15 06:38:17~2020-01-19 09:03: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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