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傅立揚不在家,我去門衛那裏給他打了個電話,等了大約半小時他才回來了。
我和他一起上了樓,他還要開車,留了把鑰匙給我就走了。
我不知道我和石無敏之間到底該何去何從。我想他需要時間冷靜。我心煩意亂的時候就想抽煙,客廳的桌子上有一個小豬儲錢罐,我從裏面摳出來八塊錢下樓買了一包煙。
傅立揚晚上回來的時候,我一整包煙都快抽完了,我沒有開窗,他進門的時候,整個屋子裏都是煙,還以為着火了。
“衷諾辰,咳咳……你這是抽了多少煙。”傅立揚推開窗戶,說,“也不嫌嗆人。”
“忘了是在你家。”我說,“等下我給你收拾幹淨。”
“我不是說這,你遇上事了也不該總是抽煙,這解決不了問題。”傅立揚說,“還沒吃飯吧?走了,一起去吃飯。”
這兩年我的飲食習慣不是很好,再加上早晚倒班開車,就導致了吃飯總是饑一頓飽一頓。
我和傅立揚出門下館子。我接過他倒的酒,一飲而盡。傅立揚是我來雲城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現在唯一的朋友,其他的司機頂多稱認識。
我是開黑車的時候認識他的。當時身上的錢不夠租車押金,房東又催着交房租。他那時候經常接濟我,現在也是,有活會喊上我。
他為人仗義,幫過我很多。
吃飯的時候他沒有問我為什麽不回家,也沒有問殷上的事。他不會給人壓迫感,也不會問一些讓人不願回答的問題。
吃完飯後我本來想去老吳那裏開車的,又怕石無敏還在我家。我希望他能夠好好冷靜一下,我想等他冷靜下來了再好好找他談談。
晚上我躺在傅立揚客房的床上,失眠到天亮。
七點多的時候,我躺在床上,聽門外來回走動的腳步聲和他帶上門的關門聲。
我在傅立揚家住了三天,逃避并不能解決問題。而我也并不想逃避,有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臨睡前我跟傅立揚說:“明天麻煩你送我去見一個朋友,我有些事情需要去解決,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第四天我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坐在客廳等他。
傅立揚打着哈欠出了卧室的門:“這麽早就起來了啊。”邊說着邊去了廁所。
十分鐘後我們一起出門。
這一片是老小區,傅立揚住在七樓,沒有電梯,我們需要走樓梯下去。他走在前頭,問我:“吃不吃叉燒包?小區門口有一家叉燒包味道那叫一個絕。”
“是嗎?有那麽好吃?”我走在他後面。
“有啊!這就帶你去。”傅立揚說,“那裏除了叉燒包,還有肉包也很……”
“啊——”
我們剛走到一樓,石無敏突然從一旁竄出來,手裏舉着一把西瓜刀,砍向了傅立揚。
刀落下。
血。
都是血。
我看見石無敏揚起手想砍第二刀,我使出了全身力氣推開了石無敏,踉跄地撲在傅立揚身上。
血,好多好多的血。
我止不住他的傷口,血從我指縫中流出。我屏蔽了周圍一切,我的眼裏,我的四周全是血。紅色的,溫熱的,粘稠的血。
這血似是要吃人。我害怕極了,我抱着傅立揚,他一直在吐血。他說不出話,只是看着我。
我放聲痛哭。我聽不見周圍嘈雜的人聲,我整個人不住地抖:“傅立揚,傅立揚……”
有人報了警,有人打了120。
石無敏被四個路人控制着壓在地上。
“你不可以拒絕我,也不可以和別人在一起。”石無敏雙眼赤紅。
殷上來的時候,我正一身是血的等在急診室門外。
傅立揚是我這兩年認識的唯一一個朋友。如今他躺在裏面搶救卻全是因為我。
如果他不認識我,如果我沒有住在他家,如果……沒有如果……
殷上拿紙巾為我擦眼淚。血幹在手上,擦不掉,殷上說:“我們先去換身衣服,再把身上的血沖幹淨。”
我不動,擡眼看他,說話帶着顫音:“傅立揚,會不會死。”
殷上安撫我說:“不會的,他會沒事的。”
我在殷上的陪伴下去廁所洗幹淨臉上和手上的血跡,殷上讓我去買件衣服換上,我沒答應。傅立揚還在裏面搶救,我不能走。
兩個小時後傅立揚才出來,醫生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是他還在昏睡沒有醒。
我守了他一天一夜。他醒來時我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
傅立揚說,這不是我的錯。
可是,這真的不是我的錯嗎?不是我的錯,他卻因我躺在床上。
傅立揚不是本地人,他的父母都在老家。他不想讓家裏人擔心,就沒有告訴他們,這一個月一直是我在照顧他。
我炖好排骨湯,殷上跟着我一起乘坐公交去醫院。起先他要開車送我,我拒絕了他的好意。
只是我不能攔着他不讓他上公交。
傅立揚說我的排骨湯真的只是“排骨湯”,一點味兒都沒有,只有海帶和排骨。
傅立揚住院後我才又嘗試着開始下廚,排骨湯還是網上搜羅來的教程。排骨焯水,然後和海帶往鍋裏一丢,在旁邊看着火就行。出鍋的時候鹽也不敢多放,所以有些淡。
他很給面子的全喝完了,我帶着空的保溫桶回家。
到家樓下的時候,我轉頭對殷上說:“這些事,沒有意義。”
殷上讓我再給他一次機會,我不懂他所說的機會是什麽。再和他談一次戀愛嗎?可是我不想。
有些事,是彌補不了的。
“衷諾辰,可以的。可以彌補的。”殷上滿臉真誠地,言語中帶着急切。
“殷上,能修補一切的只有時間,不是你。你還不懂嗎?我和你之間的問題不在于彌補,在于放手。你的糾纏只會對我造成困擾。”
“不會只是困擾,我可以照顧你,我們可以……”殷上說。
“殷上,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顧,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我說,“你照顧我什麽?錢還是起居,又或者是想充當男朋友的角色?”
一時間殷上沒有說話。
我上樓前,殷上的聲音低不可聞,但一陣風刮來,把他的話帶到了我耳邊:“衷諾辰,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證明什麽?我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需要知道。我不需要他向我證明任何東西。
傅立揚出院後,他邀請我去他家做客。我拿了三萬塊錢給他。我說:“傅哥,謝謝你這兩年的照顧,我要走了,這錢你拿着,不多,就當是我賠禮道歉了。”
傅立揚說什麽都不收,他進廚房忙活的時候,我把錢留在了他卧室的枕頭底下。
中午從他那裏回到家,我開始收拾行李。我在這兒住了兩年,卻沒有多少東西。我提着行李下樓,殷上在樓下,我沒有看他,我越過他徑直往前走。他跟在我身後。
我的手機響了,我停下腳步摸出手機,來電顯示是一串陌生號碼:“喂?”
“衷先生,你好。”
“你是?”
“我是石無敏的律師。”對方說,“我的當事人有些話想讓我代為傳達。”
石無敏前幾天已經判了,故意傷害罪,有期徒刑四年。
對方點開錄音筆,石無敏通過手機傳到我耳邊的聲音有些失真。他說:“衷諾辰,你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