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狼公敵

第8章

從內部看，GOS臨時基地是一棟豎起來的蛋形建築，共四層，中間是一通到頂的天井，三座電梯呈等邊三角分布，四層金屬護欄連接起電梯門，每層護欄上都站着數名持槍的武裝人員。

整棟建築裏沒有一扇窗戶，樓頂以及每一層的照明系統都是多邊反射燈，營造了出手術室一般的無影效果。

邊宸之前住的房間在三層，乘坐電梯來到一層，電梯門打開，看到天井正中央那個圓柱型的玻璃罩時，他的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楊錦閱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道：“別怕，他看不到外面。”

“啊……那就好！”邊宸的喉結上下滑動，用力的點了點頭。

眼前是個直徑五米左右，高三米左右的雙層玻璃圓柱體，裏面擺放着心電監護儀等設備，十九號裸着上半身，半坐半躺在一張試驗床上，四肢被金屬環固定着，布滿傷口的肌膚上貼滿了電極貼片，忠實記錄着他的各項生理數值。

走到玻璃罩前，邊宸低下頭，看着外面貼着的标簽，上面寫着編號和抓捕時間，就像是動物園裏的珍惜物種展示一樣。

咚咚！

楊錦閱擡手在玻璃罩上敲了敲，用動物園向導的口吻介紹道：“最新科技，外面是扛強壓防彈玻璃，裏面是納米份子屏蔽罩，反射性極強，光線聲波都無法穿透，更重要的是，可以屏蔽S103的生物電波，雖然他的威壓還沒有到達他的父本那樣能制造無人區的地步，但他的信息素濃度的峰值一直在增強，不得不防！”

玻璃罩旁邊有一排液晶顯示器，前面坐着兩個電腦操作員和兩個研究人員，記錄着十九號的血壓、呼吸、心跳和信息素濃度。從數值上看，十九號的生理狀況還算穩定，但高清監控鏡頭拍攝的畫面顯示，他的精神狀态很不好，頭發淩亂，臉色蒼白，眼神渙散，處于半夢半醒之間。

邊宸盯着液晶屏幕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那三個綁匪呢？他們可能錄到了我……的視頻！”

“放心，S103的同夥已經被解決掉了！”

“同夥？”邊宸挑眉，露出詫異的神色：“他們和藍開是一夥的？”

“這場綁架，就是那夥野心份子策劃的。”楊錦閱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那三個人的确是給你寄威脅信的Alpha激進份子，可是他們敢付諸行動，卻是在野心勢力的煽動之下，先迫使你進入發情期，S103再去救你，用這種方式，騙取你的信任，趁機标記你——”

邊宸垂下眼簾，重複了一遍重點內容：“藍開策劃了這起綁架，是為了……标記我？”

“是啊！幸好叔叔及時把你救了回來，不然，你還蒙在谷裏，沒準就會感激他，心甘情願成為他們的實驗母體！”

“謝謝楊叔叔，我真的沒想到……”邊宸将視線調轉回玻璃罩的方向，望着躺在冰冷的試驗床上，一動不動的十九號，緩緩道：“我一年前撿到了他，他假裝失憶留在了我的公司，我雖然懷疑過他的目的，但因為他幫我研制出了福音3號，所以我很感激他，還在他的要求下，為他研制了Alpha細胞增強劑——”

“對，就是那種藥！”楊錦閱激動起來，雙手扣住邊宸的肩膀，雙眼放光，整個人呈現一種不正常的狂熱：“GOS的科研人員努力了那麽多年，用了很多方法都沒做到，結果你卻做到了，快把剩下的藥劑和資料都給叔叔！”

“可以是可以，只是……Alpha細胞增強劑是我私下在實驗室裏合成的，提純難度很大，只剩下兩劑，我存放在辦公室的保險箱裏，資料也在我公司的電腦裏，我回去拿給你吧！”

“那些野心份子一定在你公司附近監視着，你露面太危險了，叔叔派人去拿！”楊錦閱一招手，立刻有一小隊武裝人員集結。

邊宸皺起眉，為難道：“他們這樣，會吓壞我的同事——”

“我們晚上行動，叔叔保證，一定不會驚擾你的同事。”楊錦閱接過下屬遞過來的特殊儀器：“我知道福音公司的安保系統非常完善，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對你公司的破壞，叔叔需要複制你的虹膜和指紋，需要用到的密碼，都告訴叔叔吧！”

邊宸稍作猶豫，配合的點了點頭：“進門的密碼比較簡單，但我電腦的密碼很複雜，是程序解碼，我給你們寫一個解碼的編程口令，你們存在U盤裏，到時候插到我辦公室的電腦上，可以自動解鎖。”

計算機編程是邊宸大學時的輔修科目，他很快寫好了一竄解鎖指令，電腦操作員檢查了一下，對楊錦閱點了點頭。

楊錦閱雙手用力了按了按邊宸的肩膀：“我們今晚就行動，等好消息吧！”

邊宸看了一眼，電腦上顯示的時間是下午三點一刻，他遲疑道：“楊叔叔，藥劑和資料拿到以後，可以不要急着銷毀嗎？”

楊錦閱挑起一側的眉毛：“哦？”

“楊叔叔，你也是科研人員，你明白耗費心血研制出一種神奇的東西，卻要眼睜睜的看着它被毀滅的感覺吧！”

楊錦閱點了點頭，甚至露出了一點感同身受的心痛。

邊宸目光懇切道：“只要不落到野心份子手裏，Alpha細胞增強劑還是有存在的價值的，臨床試驗我只試過藍開，也許用在其他Alpha身上，可以取得相當正面的效果——”

“小宸說的有道理，那畢竟是你的一番心血，叔叔一定會尊重你的意見！”

楊錦閱說完，就想安排人送邊宸回房間，可是邊宸卻跑到研究員身後，和他們讨論起十九號腦電波的變化曲線與信息素濃度之間的聯系。

兩位研究員略有遲疑，回頭看了楊錦閱一眼，邊宸也扭過頭，解釋道：“這種生物電波釋放的方式我也有過一些研究，不過我的研究方向和你們有很大差別，例如這裏，你們只記錄Alpha信息素的威壓強度，而我們觀測十九號……藍開的信息素濃度水平時，卻是以它對Omega細胞的影響程度為切入點。”

楊錦閱雙眼一亮：“你說的對！GOS的研究人員不是Alpha就是Beta，即使是計劃中培育的Omega，也完全是以配對母本為定選方向，我們的确很少從Alpha細胞對Omega細胞的影響角度來研究問題，也許正是因為你們反其道而行之，才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倆人就遺傳基因的問題交流起來，談得盡興，楊錦閱不僅沒有再驅趕邊宸，甚至把很多資料調出來給他看，邊宸也從不一樣的角度提出看法，最後楊錦閱長長一嘆。

“如果你一早就加入GOS，也許頭狼培育計劃就不會失敗了。”

“我現在加入也不晚啊！”

楊錦閱眯起眼睛：“嗯？”

邊宸認真的解釋：“我的意思是，頭狼培育計劃本身并沒有什麽問題，只要不被野心份子利用，重新開啓也不是不行，不是嗎？”

“叔叔很欣賞你這種想法，相信你父母知道，也會很高興的！”楊錦閱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

晚上九點多，五個武裝人員從基地二層坐直升飛機離開，閘門一開一合，露出一條像是山體開鑿的通道。直到淩晨五點，直升飛機回到基地，也帶來了楊錦閱殷殷期盼的東西。

熬了一夜，楊錦閱眼底有血絲，整個人卻很精神，他打開恒溫箱，盯着那兩管藍色藥劑，聲音顫抖：“就是這個？”

邊宸點了點頭。

接過U盤，楊錦閱在往端口插的時候，手甚至有一點顫抖，打開文件，有效成分的提取方式、藥物配比和合成步驟的資料都很詳盡，但臨床卻是一片空白。

邊宸解釋道：“我只在藍開身上做過試驗，還沒來得及記錄。”

楊錦閱花了幾個小時，将全部的資料研究了一遍，這種藥物的有效成分提取條件和提純方法都非常複雜，并不是簡單的一兩天就能複刻出來的，甚至有一些原料是很難搞到的，臨時基地并沒有，邊宸表示這種藥物他從未想過批量生産，所以福音公司也沒有。

能驗證藥物的效果，證明邊宸沒有騙他的，只剩下那兩管針劑了。

又确認了一遍十九號的生理狀況和信息素水平，雙層門分別打開，兩名科研人員進入玻璃柱體，一直處于迷茫狀态的十九號陡然睜大了眼睛，看到科研人員手持的藍色針劑，他露出驚訝的表情，身體劇烈掙動起來，可是他的四肢都被铐住，根本無法動彈。

科研人員在操作臺上按了幾下，束縛着十九號的實驗椅開始翻轉，将十九號擺成側躺的姿勢，背後的金屬板分開露出一條縫隙，方便脊髓注射。

一切準備就緒，科研人員邁步上前，可是接近十九號到一米左右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捂住頭，更有一個直接跪倒在地上。

“上校！”擴音器裏傳來科研人員的痛苦的呻吟：“信息素濃度太強……我們沒辦法接近……”

監控儀器上，信息素的威壓指數呈直角上升，很快就達到一個驚人的數值。

楊錦閱雙眼放光，興奮得聲調都在顫抖：“50%……他現在的威壓強度，已經達到了S級別父本的50%，你們先退出來，我們釋放麻醉噴霧！”

“不可以！”邊宸在一邊提醒：“麻醉劑吸入身體後，會影響增強劑的活性成分，不如讓我——”

不等邊宸說完，楊錦閱冷冷道：“那就電擊！”

正在艱難往外退的兩名科研人員聞言，扶着操作臺，勉強站好，設置着電擊程序。

邊宸咽了咽口水，指着監視屏幕道：“楊叔叔，藍開的生理數值很不穩定，電擊萬一有生命危險……”

“放心，這種程度的電擊，對S103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了！”楊錦閱拿起話筒，對科研人員下指令：“放電！”

試驗椅上接通着電極導體，霎時間，空氣中形成了紫藍色的電弧，如萬道鋼刀一般，插進十九號傷痕累累的身體。

“呃——”

擴音器裏，傳來了一聲短促的悶哼，顯示器上，他的身體猛的一挺，迅速軟了下來，頭偏向一邊，眼睛緊緊的閉上。

監視屏幕上的數值全部出現警示标志，四肢溫度、呼吸頻率、心跳脈搏都在下降，只有一個數值，不降反升。

電腦前的監控人員驚詫道：“上校，S103現在是中度休克狀态，可是信息素的濃度反而上升了——”

再看屏蔽罩內的兩個科研人員，狀況稍好的那個掙紮着往外爬，另一個幹脆口吐白沫，暈厥過去了。

“70%……”楊錦閱的笑容使得原本儒雅的五官都扭曲了：“把放電程序切出來，再來一次——”

“等等！”邊宸按住正在輸入指令的監控人員的手，扭頭對楊錦閱道：“讓我試試！”

“嗯？”楊錦閱看了一眼玻璃罩，一個科研人員已經從第一到門裏爬了出來，總算擺脫了強大的威壓，虛脫的靠在第二道玻璃牆上，大口喘息着。

邊宸淡淡的解釋：“我是Omega，對威壓的感知和你們不同，也許不會有那麽強的負擔。”

楊錦閱稍作猶豫後同意：“好吧！”

……

第一道門打開，邊宸進入後，看了一眼就勢往外爬的科研人員，他的實驗服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待那人出去，第一道門徹底關嚴，第二道門才緩緩開啓…… 瞬間，信息素通過生物電波釋放出來的強大威壓，直擊他的大腦皮層，他身處的不在是封閉的玻璃罩內！

他仿佛站在懸崖峭壁的邊緣，腳下踩着脆弱的玻璃，身體随着山風呼嘯而搖擺，耳畔還響起咔嚓咔嚓的聲音……那是玻璃碎裂成蛛網狀，正在片片剝落的聲音，他無路可逃，眼看就要跌入萬丈深淵。

他又好像站在雪山腳下，巨大的要擊穿耳膜的轟隆隆響聲中，積雪從山頂開始崩塌，兇猛的吞沒了森林房屋，漫天都是飛舞的雪粒，冰碴如刀子一樣割着他的臉龐，可是他的雙腿陷入積雪之中，寸步難行。

他又像是置身于大海之中，四周一片幽暗，目不能視，耳不能聞，呼吸也被封住，随着身體的下沉，強大的水壓擠壓着他的內髒，他想開口叫，卻又更多的“水”湧進他的肺裏，他動彈不得，馬上就要爆炸了。

耳朵裏嗡嗡的響，擴音器裏好像有人在說話，可是邊宸什麽也聽不到。

好痛苦……

這就是S級別強大無比的，可以制造出無人區的威壓嗎？

藍開……不，對我而言，他是那個……

“十九號——啊啊啊啊啊——”

在胸腔爆炸之前，邊宸發出痛苦的嘶吼，于是在那一瞬間，他好像從封閉的玻璃瓶內被吸出來一樣，昏黑與花白間交錯的視線清明起來，他終于可以呼吸了！

邊宸跪在地上，張大嘴巴，大口的喘息着，能明顯的感覺到，信息素的濃度在急速下降。

難道——難道十九號的身體撐不住了？！

邊宸手腳并用的爬到試驗椅旁，一擡頭，卻對上了十九號微睜的雙眼。

那雙總是閃爍着堅定光芒的眼眸，此刻朦胧一片，他被椅子束縛着，側身躺着，明明與邊宸面對面，眼睛卻沒辦法聚焦，似乎并沒有看到眼前的人。

但他幹裂脫皮的嘴唇，卻微微張開，用口型在呼喚：“邊……宸……”

“十九號……”邊宸扶着操作臺，緩緩的站起來，低聲叫着：“十九號……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十九號依然滿目茫然，只是睫毛細微的顫動了一下。

邊宸用袖子狠狠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拿起放在操作臺上的藍色針劑，收到剛才的沖擊，他的手還在發抖，深呼吸了好一陣，才平複下來。

目光重新落到十九號的臉上，邊宸晃了晃針管：“你看，這是什麽？”

十九號沒有動，可是監視器顯示，他緩慢的心跳有了微小的波動。

“你聽得到對不對？”邊宸伸手撥開十九號那已經濕透了，黏在臉上的頭發，聲音帶着恨意：“我記得你說……你說我把你當成小白鼠，可是，你何嘗不是把我當成生殖細胞培養皿？”

邊宸的視線移到十九號的肩膀上，那裏有一個可怖的傷口，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此時紗布已經被血滲透了，實驗椅上都是血跡，正往地上淌，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休克狀态的十九號體溫很低，邊宸的手指沿着他涼涼的臉頰，一路往下滑，滑過他的胸口，又碰了碰他的手臂，他身上實在太多的傷口，邊宸竟有種無處下手之感。

“既然你想利用我，就別怪我！”邊宸繞到十九號身後，手指在他後背摸索了一陣，找準了位置，拿針頭對準他的脊椎：“別亂動，針頭紮歪會造成什麽後果，我曾經告訴過你！”

話音剛落，10cm長的鋼針刺破皮肉，鑽進脊髓。

十九號的身體瞬間僵直，但果真一動未動，邊宸深吸了口氣，推動針管，将一管藍色的藥劑打進了進去！

通過攝像頭，十九號和邊宸的表情與對話都在監視屏幕上顯示，楊錦閱一直仔細的盯着，直到此時，才将視線轉移，直接看着玻璃罩裏面的情況。

只見注射完畢後，邊宸後退了幾步，站在操作臺附近，一臉緊張的觀察着S103的狀态。

楊錦閱拿起話筒：“你先退出——”

他話還沒說完，監視人員突然大叫起來：“上校，S103的血壓迅速下降——他不行了——”

屏蔽罩裏的邊宸也驚駭的瞪大眼睛，一手指着S103，一手拍打着玻璃。

眼看監視器上，心跳血壓全部變成了一跳直線，楊錦閱也心慌起來，甚至想起了S級別親本死亡，項目無法繼續時，自己的茫然失措。

頭狼培育計劃是楊錦閱進入部隊以後，參與的唯一一個科研項目，整整二十年，他從二十五歲到四十五歲，最黃金的年華都投入到這個項目中，結果一聲令下，說停止就停止了。邊宸的父母早就是享譽國際的科學家，除了這個項目還有好多研究成果，可是他什麽都沒有了！

他好不容易把S103控制住，現在S103的潛能已經覺醒，項目有了重啓的希望，就算是S103已經在邊宸肚子裏留了種，可是誰知道這個二代種有沒有繼承到S級別的特性，他絕不允許父本死亡的事情再度上演。

“開門！”楊錦閱吼了一聲，大步沖了過去。

邊宸等的就是這一刻！

臉上那六神無主的表情瞬間消失，在外層的門打開的同時，他突然回手，迅速按下幾個鍵，束縛着十九號的金屬環咔嚓一聲，解鎖彈開。

連一秒的耽擱都沒有，在衆人眼中，處于深度休克狀态，性命垂危的十九號猛然跳了起來，抓起倒在地上的研究員，狠狠的砸在玻璃罩上。

內層是屏蔽罩，防擊打能力并沒有外層那麽強，被巨大的慣性加上一個人的體重這麽一撞，半扇門碎裂成了蛛網狀。

“關門——關門——”楊錦閱大驚，一邊嘶吼着一邊往後退，可是眨眼之間，十九號已經撞碎了屏蔽罩，在四處飛濺的玻璃碎片中沖了出去，一手卡住正在快速關閉的外層玻璃門。

玻璃門有10CM厚，用特別的材質做成，憑十九號的力量也無法震碎，但是金屬滾軸卻承受不住他的巨大臂力，在他的推動下，滾軸變形，電線斷裂，火花亂閃，門板的開關功能完全廢掉。

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楊錦閱還沒跑出太遠，十九號如同出閘的猛虎一般，幾步追了上去，卡住他的脖子用力一勒，楊錦閱頓時翻白眼暈了過去。

邊宸躲在防彈門裏，大聲呼喊：“控制臺——毀了控制臺——”

十九號回手将楊錦閱丢過去，縱身一躍跳到了幾米外的控制臺後，同時槍聲響起，不少子彈落在了監視器上，擊穿了好幾面顯示屏，甚至誤傷了還沒反應過來的監控人員，十九號更是将主機箱後面的所有纜線都拽斷，對着電腦機箱狠狠幾拳，整個控制系統暴起一團火花，徹底罷工。

“停火！”

擴音器裏傳來一聲大吼，只見邊宸抓着昏迷的楊錦閱，一塊尖銳玻璃抵在了他的頸動脈上，邊宸的手被玻璃割傷，鮮紅的血液順着三角形的玻璃片，流到楊錦閱的脖子上，看起來很可怖。

武裝人員有所顧忌，槍聲稀落，片刻後停了下來。

然而十九號那邊一有響動，槍聲又響了起來——這些武裝人員，小部分楊錦閱從GOS基地策反出來的軍人，大部分卻是花錢找來的雇傭軍，兩撥人沒有統一指揮。

幸好十九號沒有貿然的将自己暴露，他拆下了個機箱扔了出去，吸引到一部分人的火力，而後迅速的從射擊死角翻滾到邊宸身邊，抓緊時間觀察地形。他被俘這幾天，一直關在屏蔽罩內，與外面的聲音氣味畫面全都隔絕，此時是第一次看到這個臨時基地的全貌“二樓，有直升機！”邊宸及時開口。

十九號不假思索，一手抱起邊宸，一手攀住防彈玻璃門，身體一蕩，在門板的掩護下，躲開了槍林彈雨，一躍跳上二層的護欄，兩個人的重量對他而言算不得負擔，他單手将邊宸和楊錦閱拖了上去。

守在二樓的武裝人員前後圍堵，十九號的出逃，打了這些人一個措手不及，他們沒有能形成抓捕十九號時的那樣有層次的包圍圈，子彈雖然如影随形，但沒有那麽密集，不管是軍人還是雇傭兵，畢竟還得顧忌着楊錦閱的性命。

“趴下！”十九號跳上二樓的同時将邊宸按在地上，回身一腳踹倒逼進的武裝人員，奪過他的沖鋒槍，瘋狂開火，子彈呈扇面掃射，愣是把前面的一隊人全部打下平臺。

“快跑！”

在十九號的火力掩護下，邊宸拖着楊錦閱拔足狂奔。

到達直升機出口，用楊錦閱的指紋和虹膜開啓光波鎖，通道門緩緩打開，久違的陽光從通道口灑了下來，邊宸眯了眯眼睛，爬上直升機，開啓電源。

螺旋槳快速轉動起來，發出巨大的聲響，邊宸沖着十九號大喊：“上來！”

“起飛！”十九號被困在十幾米外的拐角，頭也不回。

邊宸咬緊牙關，推動駕駛杆，直升機緩緩離開地面。

一層的工作人員試圖關閉出口，但是控制臺被毀，備用設備啓動需要時間，地面的武裝人員企圖向直升機開火，但在十九號的牽制下，他們射出去的子彈并沒有對直升機的起飛造成決定性的幹擾。

直升機離地面已經近三米，邊宸焦急的大吼：“十九號——快上來——快——”

子彈所剩不多，十九號一個翻滾，從拐角沖出，槍口噴火，在密集的彈雨中殺出一條血路，踩着欄杆一躍而上，抓住了直升機的底架。

邊宸立即猛推駕駛杆，機身急速拉升，将一排子彈甩在了身後。

而這時，趴在門口的楊錦閱動了動，他雖然是個科研人員，但畢竟是Alpha，體質出衆，短短的時間已經醒了過來，見狀立刻從艙門跳了下去。

正在往上爬的十九號伸手抓了一把，只扯下了楊錦閱的一片衣服，便不再理會，翻身進了機艙。

楊錦閱狼狽的跌坐在地上，沖過去關閉通道門，可是已經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直升飛揚長而去。

……

直升機沖出通道，視野豁然開朗，眼前是一片連綿的青山和茂密的樹林，所謂的GOS臨時基地竟然是在山體內開鑿出來的，在植被的掩護下，就是站在山上，也發現不了裏面藏着那樣一棟建築。

十九號兩步來到邊宸身後，看了看一切正常的儀表盤，輕聲問：“博士，可以嗎？”

“沒問題！”邊宸答得擲地有聲，但事實上，他雖然上過一些飛機駕駛的課程，卻是理論知識大于實踐經驗，獨立駕駛直升機是第一次。

十九號充分信任邊宸，就像是在屏蔽罩內，面對拿着注射劑，嘴上說着惡語，卻在他背上寫下“配合我”三個字時，那樣毫無條件的信賴一樣，二話不說，轉身在機艙內翻找醫療箱、武器以及作戰服。

“不好！他們有重型武器！”

伴随着邊宸的呼聲，機身一個大角度傾斜，十九號手疾眼快的抓住了艙門，探頭一看，比他們飛出來的位置高一些的地方，一道門打開，竟然探出一口雙管高射炮，炮口泛紅，已經在預備發射中。

這是雷達定位的電磁高射炮，顯然不是變向速度緩慢的直升飛機能過躲閃的。

“棄機！”

十九號大喝一聲，一把将還試圖駕駛飛機閃避的邊宸從駕駛座拖了出來，另一手抓起行軍背囊，無人控制的機身頓時失去平衡，在劇烈的晃動中，他抱緊邊宸，一躍而下。

嘭——

就在他們跳出機艙的一秒鐘後，炮彈擊中了直升機，爆出一團巨大的火花，兩人被氣流沖出了好幾米，緊接着被濃煙吞沒，與燃燒着的機體前後下落。

“抱緊我！”

邊宸雙手緊緊的抱住十九號赤裸的腰身，頭埋在他肩膀上，機身上崩裂出來的鐵片雜物狠狠敲着他的身體，呼嘯的風割着他的臉龐，嘴唇裏好像嘗到血腥的味道……那是十九號肩膀上的傷口迸裂出的鮮血。

高度不夠，降落傘根本用不上，十九號展開背包帶，在落到一個參天大樹的樹冠上時，奮力挂住樹枝，兩個人的體重和高空墜落的加速度讓手腕粗的樹枝應聲斷裂，他接着挂住第二個第三個——雖然沒能阻止下落，但總算起到了緩沖的作用，在落地前十九號一個轉身，以身體為肉墊，護得邊宸周全。

砰——

後背着地，發出深重的撞擊聲，萬幸是不久前下了一場大雨，土地濕軟，又長滿了雜草，但落地的瞬間，巨大的沖擊還是震得十九號內髒移位，狠狠的噴出一口鮮血。

“唔……”

雖然有十九號墊底，但邊宸也還是摔得頭暈腦脹，半晌才緩過神來，擡起頭，發現自己的頭發上滴答滴答的淌血。

他開始以為是自己受了傷，但很快意識到，這些都是十九號吐出來的血。

“十九號——你醒醒！”他不敢搖晃，輕輕的拍打十九號的臉頰，聲音都在顫抖。

實在是十九號的狀況太駭人了——臉上、身上都是血污，貼在肩膀上的繃帶早不知道那裏去了，拳頭大的血洞裏都是黑泥，赤裸的上身更是大小傷痕無數，根本找不到一塊好肉。

邊宸狠狠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俯下身将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可是他耳朵裏都是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那“砰砰”的聲音幹擾了他，在加上墜毀在不遠處的直升機還在接連不斷的爆炸，他根本聽不清十九號還有沒有心跳。

“醒醒……”他笨手笨腳的撥開十九號那沾滿泥湯血水，一縷一縷黏在臉上的頭發，啞着嗓子呼喊：“十九號……你醒醒……”

那個強悍而內斂，不動聲色間就能威懾八方的男人，靜靜的躺在泥地裏，一動不動。

一年多以前，他也是這樣身負重傷的倒在草叢中，可是那個時候，還有強大的讓其他Alpha聞風喪膽的信息素來彰顯他的生命力，而現在，邊宸只能聞到淡淡的，透過血液滲出來的信息素味道。

這家夥不會就這樣死掉了吧？！

那他做這一切，他的矛盾與掙紮，他鑽進牛角尖想證明的東西，他們努力的逃出來，還有什麽意義？！

邊宸狠狠的甩了甩頭，雙手合起來快速搓了搓，待冰冷的掌心有了些溫度，便疊在十九號胸口，用力按下去，不間斷的進行了三十次的胸外壓後，一手扶着十九號的前額，一手托起他的下颚，俯身進行口對口的人工呼吸。

反複幾次，十九號的胸口終于有了起伏。

“十九號——”邊宸雙眼一亮，焦急的呼喊：“十九——藍開——藍開你醒醒！”

“咳咳……”十九號的身體劇烈顫動，狠狠的咳出幾口血沫，眼睛慢慢睜開，他長長的睫毛上挂着血，眼裏更是血紅一片，可是如此慘狀，他居然還微微的翹了翹嘴角，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是的……博士……我叫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