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蔓青啊,你看你那張臉,你爸媽都不在了,你不找個男人趕緊嫁了誰能保護你,要怪就怪你長的得太出挑,太出挑也不是什麽好事,是禍根。”
“蔓青,以前你爸媽在,家裏有傭人,也能護住你,但他們現在都不在了,我們就算是親戚,也不能時時刻刻看護着你,你嫁了人就好了,對方可是解/放軍,這年頭誰敢得罪解/放軍。”
任何時候老百姓對于拿木倉/杆子的人都帶着畏懼心理。
“蔓青,你也別嫌對方年齡比你大,也別嫌對方有三個孩子,如果不是這樣,哪裏輪得到你落得這樣的好事,你就聽幾個嬸娘一句勸,嫁了吧,女孩子早嫁晚嫁都是嫁,還不如找個年齡大的會疼人,再說了,嫁給對方你後半輩子不僅能享福,還有了依靠,多好的事。”
“對呀,這麽好的姻緣,趕緊嫁了吧。”
……
耳邊是連綿不絕的話語聲,有大有小,但句句都鑽入耳膜,如同蒼蠅一樣煩人,剛獲得奧斯卡金像獎被朋友們拉着喝了半宿酒的蘇蔓青微蹙着眉頭不耐煩地睜開了眼睛。
吵死人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入眼的是一片昏暗的燈光,油燈的影子不僅在潔白的牆面上留下大大的燈影,燈影還随着微風不停地搖曳着身姿。
張牙舞爪,一看就特別陰森。
蘇蔓青還來不及打量完全陌生的環境,腦海裏突然出現了很多陌生的信息,這些信息就像電影一樣在腦海裏飛速地放映着……
一個小時後,她才搞清楚自己身處何地。
這是一本年代文的開場場景。
戰争勝利後,男主蕭旌旗帶着軍功章,也帶着三個犧牲戰友的孩子榮歸故裏,為了不讓幾個孩子受委屈,他對外一概說是自己親生的,這才有了頭婚變二婚,新娘進門就當媽的媒妁之言。
原本對于與蘇蔓青同名同姓的女孩來說這是份好姻緣,但女孩不知道,她一聽男方不僅比自己大八歲,脾氣暴躁,還帶着三個半大孩子,進門就當媽,頓時被吓得不輕。
腦子裏自動浮現滿臉橫肉帶兵打仗的粗人樣,本就怨恨叔伯嬸娘觊觎自家家産,她更是不同意與男主結婚。
Advertisement
這才有了蘇蔓青睜眼前聽到的噪雜勸告聲。
縱觀全文,蘇蔓青當然知道女孩這些親戚沒安什麽好心,他們積極勸女孩結婚不過是結了婚的女孩就是外姓人,外姓人是沒有繼承權的,如此一來,他們這些血緣親人才好分女孩父母留下的家産。
女孩的父母雖然是鄉下的地主,但家境殷實,不然也不能送女孩去讀書,要不是父母意外身亡,在城裏上學的女孩根本就不會回來處理父母後事,如此一來,也就被親戚堵在家裏逼婚。
房産,田産,任何時候都是被觊觎的對象。
手在沒有實體的身體裏來回穿梭,面無表情的蘇蔓青瞬間明白自己此時的狀态,她現在要麽在做夢,要麽已經死了,至于為什麽會進入一本年代文裏當旁觀者,她也不知道。
但總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看着低頭沉默但與自己長着相同臉龐的女孩,知道接下來劇情發展的蘇蔓青也無能為力。
“蔓青,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也好好想一想,明天一定要給我們答複,好姻緣不等人,錯過可就真錯過了。”說這話的時候五嬸與幾個妯娌對視了一眼,各自忍着不耐退出了女孩家。
剛一出院門,幾個蹲在路邊的黑影立刻站起身子圍攏了過來,要不是怕名聲不好聽,加上又是男人,蘇家幾兄弟也不會等在門口。
“咋樣?同意了嗎?”
心急的蘇老三最先問出口,其他人的目光也都看着各自的老婆。
“呸—”
五嬸先是不屑地吐了一口吐沫才回頭看着緊閉的院門說道:“也不知道矯情什麽,人家蕭旌旗就算帶着幾個拖油瓶那又怎樣?再怎麽着人家也是帶兵的軍官,當軍官太太有什麽不好,還嫌我們要害她。”
“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顧念親情,她哪裏還有資格回這個家,絕戶門在咱們這可是沒資格繼承家産的,咱們對她夠好,也不知道感恩,真是天生的外人。”
跟着勸了半天的三伯娘也是一臉的晦氣,口幹舌燥那死妮子也沒個痛快話,真是氣死個人。
“噓,你們小聲一點。”
看着毫不遮掩的兩個妯娌,二伯娘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有什麽小聲不小聲的,家裏人都是為了她好,不管她同意還是不同意,明天就是綁也要把人送到蕭家去。”蘇老大把手裏的煙杆在一旁的石頭上用力磕了磕,一錘定音。
“就應該這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蔓青爸媽不在,她的婚事就是咱們這些叔伯嬸娘作主,說破天,她也是咱蘇家的人。”
說這話的人好像忘了剛剛才嫌棄蘇蔓青是女孩子,是天生的外人。
一門之隔,身子抵在門上的女孩緊緊咬着下唇,氣得滿臉通紅,她爸排行第四,因為只生了她一個,不僅在蘇家一直被幾個兄弟瞧不起,還被村裏人笑話是絕戶門,十年前見他們家紅火起來,才沒有人當面提及絕戶門,幾個伯嬸娘一個個算盤打得叮當響,都想把自家男孩過繼給他們家繼承香火,要不是她爸愛重她媽,這個家早就被這群所謂的親人吸幹了。
她以為能等到她招婿回家給爸媽撐起門楣,沒想到意外來得更早。
想到因為自己是女孩家裏這麽多年受的委屈與嘲笑,女孩眼眶裏的淚珠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滑下了光滑的臉龐。
她委屈,為自己,也為她爸媽!
不是已經新社會了嗎,她這些叔伯怎麽還這麽不要臉,怎麽還敢拿絕戶門這種封建話題說事,也不怕她爸媽晚上去找他們算賬。
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女孩最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珠急匆匆回房。
家裏留不得了,她得走。
她才不會嫁人,才不會嫁給大字不識只會舞刀弄槍的粗人,哪怕對方是軍官她也不願意。
想到這,她打包的速度更快。
跟在女孩身後的蘇蔓青漠然旁觀着,她知道女孩是打算趁夜色逃跑,但這種鄉下山村,沒有電燈,沒有有效照明工具,這種情況下逃跑,唉,運氣不好那就是送命,而劇情裏對方确實也是送了命。
開篇幾百字,一個不願意服從命運安排的女孩就這麽走完了短暫的一生,要不是跟男主牽扯上一點關系,甚至可能都沒有人記得她的名字。
真是可悲,時代的可悲。
匆匆打包幾件換洗的衣服,藏好家裏的田地、山林地契,拿上為數不多的錢,女孩推開了後門,先是探出頭看了看一個人影都沒有的村道,然後趁着夜色離開了家。
說實話,大晚上出門,要不是被逼到極致,一貫膽小的女孩是不敢走夜路的。
她當然知道走夜路的危險,但為了擺脫一群吸血的親戚,她不得不如此。
漆黑的夜晚黑沉沉,一顆星星都沒有,只有刮過的夜風,夜風吹響周邊的樹葉樹枝,帶來了各種異響,這讓本就膽小的女孩更加緊張與害怕。
淚順着臉龐不停地流淌着……
原本蘇蔓青是不想跟在女孩身後見證對方的死亡,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居然不能離開對方一米範圍,如此一來,她只能冷着臉跟随着。
“還真敢跑啊!”
就在女孩的身影融進夜色一會後,蘇家後門響起了一道冷漠的聲音,同時,幾個身影也從角落的暗影裏陸續走了出來。
正是蘇家幾兄弟。
“老三,布置好了嗎?”摸着早就被摸得锃亮的煙杆,蘇老大眼裏都是狠絕,老四家那麽多山産、田産,他不可能不眼紅。
“大哥,你就放心吧,蔓青走的是後山的路,一定會經過牛頭崖,我在那滴了桐油,黑燈瞎火,只要一個不留意一定會……”剩下的話蘇老三沒有接着再說,但所有人都知道結果是什麽。
“老二,老五,天一亮你們就去把牛頭崖上的桐油處理了,別讓人看出痕跡。”
“大哥,我們會小心的。”蘇老二跟蘇老五知道要想分老四的家産就一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對老大的安排他們并沒有異議。
財帛動人心,泯滅了親情的他們釋放出了內心的魔鬼。
“別怪我們心狠,這丫頭要是按照我們的安排嫁人不就什麽事都沒有,非要跑,有什麽跑的,早晚都要嫁人,怎麽就不認命,唉……”
搖了搖頭,蘇老大在說完這番話後就背着手回了家,蘇家其他幾兄弟也各自沉默着回了家。
夜再次寂靜下來。
牛頭崖不算高,但側面是一條湍急的河流,人要掉下去肯定沒命。
走在布滿石頭的小道上,耳邊再聽着周邊傳來的各種異響聲,女孩的眼睛瞪得很大,裏面都是害怕,但婚姻的恐懼還是讓她鼓起勇氣緊貼着山崖緩慢挪動着步伐,每走一步都需要勇氣。
看着女孩的背影,蘇蔓青不忍心地閉上了眼睛。
“啊——”
驚叫聲響起,腳下突然打滑的女孩直接沖向了山崖,幾乎是瞬間,蘇蔓青的視線發生了轉移,看着腳下奔騰的河水,她下意識伸手抓住了山崖邊一根斜斜伸出的枝幹,然後她就這麽吊在了半空中。
只愣了幾秒,她的臉色就無比的難看。
她的預感成真,她書穿了,穿成了她剛剛同情的那個女孩,如果不是機靈抓住樹枝,她絕對會再死一次,但現在跟死并沒有什麽區別。
這個位置不上不下,靠剛剛接收的這具軀體根本就無法自救。
更重要一點,牛頭崖就算白天經過的人都很少,更別說是大晚上,瘆人的烏鴉聲在遠處樹林響起,蘇蔓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