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而此刻昝寧不可能去提溜自己的嫔妃過來揍, 那麽只有眼前人倒黴。
李夕月看他臉色,已經意識到今日是犯了大錯了,但話出口如覆水, 收都收不回來。她只能閉上嘴,屏住氣, 自然也再沒有想笑的感覺了。
昝寧嘴角勾一抹笑, 斜乜着李夕月:“看起來你挺懂她的意思啊?”
“奴才并不懂啊。”她硬着頭皮裝傻充愣, 戰戰兢兢說。
“過來,我教教你。”他看似平靜,李夕月卻覺得他每一個字好像都是從唇縫裏擠出來的。
李夕月說:“不……不敢勞萬歲爺費心, 奴才笨, 教也教不會的。”
“那你之前笑什麽?”
李夕月說:“奴才之前看了……看了一個笑話。”
“哦,講講讓朕也笑一笑吧。順便也回答一下,穎嫔的擔憂為什麽好笑?”
李夕月一邊腦子裏搜索笑話, 一邊想:怎麽回複穎嫔的擔憂為什麽好笑呢?
兩件事裹一塊兒,絞纏在一起, 加上害怕, 她的腦子就不夠用了。
昝寧起身,負着手, 兩步就把她逼仄在條炕與他身體之間窄小的範圍裏。
他低頭看,她頭更低, 只一雙眼睛畏怯怯地瞟上來,看他那逼視的目光, 立刻躲開了。而腰身拼命地躲着, 好像再向後躲一點,就會重心不穩倒在他的條炕上了。
她這種只能束手挨欺負的模樣,讓昝寧心裏略微好過了一點,
他往前又靠近了些,垂頭在她耳邊說:“回奏怎麽這麽慢呢?”
熱乎乎的氣息吹得李夕月耳朵裏癢癢,再躲一點,她的腰力已經到了極限了,稍一不穩,就一屁股坐在他的條炕上。
李夕月慌忙想起身,但上頭那頭大灰狼已經欺身過來了:“李夕月,其實撒謊呢比較費神,同時撒兩個謊呢就更費神。”
再加上他這種語音極淡,意蘊卻特兇的話語,吹在耳朵眼兒裏簡直是燙的!李夕月同時想着要不要去揉揉耳朵眼,要不要去拂一拂脖子上他目光落下的焦灼感,就更沒剩腦子來想他的問題了。
此刻只有認慫,她哭喪着臉說:“奴才腦子笨,沒本事在萬歲爺面前說瞎話的。奴才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萬歲爺實在生氣,就先想個出氣的法子,奴才承受着就是了。”
按以往的套路,他大概要狠狠地吻她一頓了,再不然,打兩下屁股,她也承受得住。
有點吓人,但也有點期待。
他挑着一邊唇角笑起來。
然後伸手解開了她紫紅色夾棉袍子領口處的第一顆扣子。
李夕月凍住了一樣愣了片刻。
等他伸手解斜襟上第二顆扣子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伸手捂住自己的衣襟,顫着聲兒說:“萬歲爺,不能這樣!”
“為什麽不能?”他撥開她的手,利索地解了第二顆。第三顆扣子在腋下,昝寧探手進去,立刻感覺到她的溫熱——以及戰栗。
他不由手頓了頓,而後硬下心腸說:“只有這個法子能出氣。也只有這個法子能剖白。”
她繼續顫着聲兒——但居然還不怵:“這個法子可不适宜出氣。至于剖白——”她停了停,說:“您要剖白什麽?”
“我不需要吃任何藥!”他也頓了頓,臉有點漲紅了,像是生氣,又像是害臊,說得一字一頓的,但嗓門不高,反而刻意壓得很低沉。
李夕月于是伸手攔着他的手:“奴才曉得。這個,您……不需要剖白。出氣的話,打我一頓也行啊……”
“我不随便打人。”他說,手卻沒停。
她根本攔不住,兩只手腕被他的大手長手指一捏,就全捏住了。
腋下那顆扣子最難解開,但是他有心的話,也費不了太多功夫。
夾棉袍子的前襟很快就打開了,男人的力氣她根本抗衡不了,不知怎麽着被他一推一壓,李夕月後腦勺碰到了條炕上的引枕,軟軟的,可是她還是湧出了一眶淚,一眨眼,睫毛就濕了。
“萬歲爺……”這是最後的掙紮,“您這兩天該齋戒……後兒就大冬了。”
他不理,壓下來,把她的話語壓在唇齒後。
吻得她氣兒都透不過來。
吻得她覺得認命:得,都到這一步了,躲不過就認栽吧。
吻得她昏昏沉沉的,連認命之後應該有的那些胡思亂想都缥缈了,随着他灼熱的呼吸缥缈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昝寧的胳膊撐起來,近距離凝視着李夕月,說:“不錯,這三天是齋戒。不過這不算犯戒。”
自說自話的,但是畢竟起身了。
李夕月起身整理衣服。
她低着頭,動作麻利,拾掇好了衣扣,還順了順辮子上起毛的地方。
昝寧垂頭就能看見她濕漉漉的眼睫毛,心裏的滋味立刻雜陳起來。
“夕月,上次我說的那件事兒,你得快點想。”他說,“左右逢源,是不可能的。”
李夕月有些驚懼地擡頭看他,生怕那個“左右逢源”指的是亦武。然而又想,她如果拒絕,他能同意?不會又是挖了個陷坑給她吧?
這一擡頭,恰好對視,看不出他有醋意,倒覺得他比平時自信。
李夕月低聲說:“終身大事,難道是随便想想就能決定的?”
“不錯,這是終身大事。”他似乎很滿意她重視的态度,“你好好想,但是別拿這句話來拖延。”
他坐在條炕另一側,他的書案前,輕輕叩了叩書案上的一本折子:“這是大理寺上奏的折子,陳如惠的妻子已經遞了控狀,我這裏在仔細研讀,一個字都不敢錯漏。那張什麽狗屁方子,你找個機會給穎嫔送去。”
他冷哼一聲:“她們要誤解也有誤解的好處,至少我不用日日敷衍得那麽苦了。至于是不是如她們所想的——”
他凝眸看着李夕月,而後勾了一些笑意:“以後總叫你知道。”
李夕月頓時臉紅,端起桌上三清茶的蓋碗,說:“奴才告退。”
皇帝點頭,她就急忙退了出去,迎面看見李貴,她給他蹲了蹲身,低聲說:“多謝李谙達。”
李貴摸不着頭腦:“咦,謝我做什麽?”
李夕月不說只笑笑,然而心知李貴還是對她好的,必然沒有把她偷偷找亦武說話的事告訴昝寧,不然,能不起一場絕大的風波?
天子父天母地,因而冬至祀圜丘,夏至祭方澤,都是皇帝最莊嚴的大典。
冬至祭祀之前有三天的齋戒,昝寧三天吃蔬食,不近嫔妃,過了三天“清心寡欲”的日子。
大典當天,王公大臣一同陪着到天壇,一番肅穆的繁文缛節下來,大半天功夫就沒了。
李夕月先就得了他一盤香梨——是賜給穎嫔齊佳氏的——當然不過是個幌子。
趁着皇帝去祭天了,李夕月在一個小太監的陪伴下,大大方方往永和宮而去。
穎嫔看着一盤香梨,五味雜陳,更鬧不懂皇帝到底是寵她還是不寵她裝裝樣子的。然則只有恭恭敬敬六肅謝恩,然後把李夕月延進屋子裏招待。
潤格送了茶和點心,就被穎嫔揮退了。她對着李夕月一個人,笑得實在勉強:“剛剛敦嫔那臉色,我真是尴尬得沒法說——不過就是一盤梨,倒似把後宮分出了高下似的。我實在也不願意她們另眼看我。”
李夕月聽她發牢騷,無非就是賞得輕而顯得“情意重”,而她心裏有數,這所謂的“情意”更是狗屁。
她不能不發聲制止穎嫔接下來會滔滔不絕的牢騷話:“穎主子,奴才得說句僭越的話,今兒早上伺候萬歲爺吃水果,他獨獨喜歡這次進貢的梨。奴才說:‘這樣的好東西是不是六宮都有?’萬歲爺就嘆了口氣說:‘貢得不多的,只奉太後、朕和皇後三處,只怕旁人是嘗不到了。’又不多,只一盤子四個,但萬歲爺心裏有穎主子,才盡想着您。”
穎嫔臉色回轉來,握着李夕月的手感動地說:“真是!你心腸好,又知恩,平常裏總為我說話,我只恨以前沒有好好疼你!”
想了想撸手上的镯子要賞給李夕月。
李夕月覺着這和吳側福晉的賞賜是一個概念——她不能因小失大。
所以連連推辭:“穎主子,您要是見外,就厚賜奴才。”
穎嫔怔怔地停了手問:“怎麽這麽說?”
李夕月悄聲說:“奴才在萬歲爺面前進這個言,也是為了有話回主子呀。”
她從袖子裏掏出吳側福晉給的方子,聲音壓得愈發低了:“奴才也是機緣巧合,到禮邸和吳側福晉說了好些話,東西都給主子帶到了,吳側福晉十分感念主子,欲要回贈,又怕不便,只叫主子放寬心,說萬歲爺……”
她說着都心裏不忿,然而演戲必須逼真,所以眸子四下裏看看,掩飾過這片刻的停頓,才神秘兮兮說:“……說萬歲爺大概身子骨不強健,該用些補劑方子。宮裏呢,藥品不許進出,但方子不禁,您先看看,可以薦舉給皇上,自然由太醫院掌過眼後再定奪用不用。反正橫豎都是您對萬歲爺的孝敬心,萬歲爺肯定會感念的。”
穎嫔恍然一般,重重地點點頭:“怪道呢!既然有這麽好的方子,少不得進獻上去。我也叫個禦醫先悄悄看看,若是□□不離十了,再獻給皇上。”
李夕月點點頭:“側福晉還說,若是有機會,冬至後進宮時想見主子一面。不過這話奴才不敢和萬歲爺回,還得您侍寝的時候親自提一提。”
穎嫔又是點頭:“好的,雖說不合規矩,其實命婦進來和做嫔妃的親眷聊聊天并不鮮見,我和萬歲爺請求便是。”
李夕月功德圓滿,又和穎嫔閑聊兩句,然後看看屋角的鐘說:“哎呀,時辰不早了,萬歲爺回宮後一定要茶喝,奴才就先告退了。”
穎嫔叫潤格打賞了李夕月五錢銀子,說:“姑娘不肯要賞賜,這點跑腿的錢總不礙的——也是宮裏一直的規矩。”
李夕月謝了她的賞,高高興興回到了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