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維護
隔壁床的大叔有些羨慕:你真是好福氣,老婆女兒輪流來照看你。父親對他笑了笑,并不作聲。我洗了個石榴,削去了底部和頭部,讓父親吃起來。石榴是他最喜歡的水果,我從來沒有忘記。而弟弟這幾晚回家也沒去看過父親,我不想再對他說些什麽。他有車,卻不願去看一看,我實在難以理解,他的行為,妹妹懷孕就不好去醫院,可他呢?我好想發爛渣(脾氣)!可我終究忍住了,直到父親問我:細佬怎麽沒來?他工作得很晚嗎?我只能笑着對父親說道:嗯,他回來得比較晚。父親聽了算是諒解了弟弟。
我只是不想破壞弟弟在父親心裏面的形象而已。所以,善意的謊言,還是需要的吧。那個以前很真誠的我,早已與我背道而馳了。
那個網友,還好嗎?已經兩個多月沒跟她聊過天了,或許就這樣,相忘于江湖,也挺好的。再也沒有故事與她分享,與她上天入地,無所不談。暢所欲言的感覺,因為陌生,所以可以無所顧忌嗎?只是,她再也不是我的心靈治療師了。保重。
護士又來打點滴,媽媽看着那些藥水就皺眉。我也知道,身體打多了那些東西,抵抗力下降得厲害。加上父親的左手還沒有痊愈,補也補不得,确實讓人擔憂。心絞痛嗎?或許只有痛過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痛楚,像我們沒事的是無法知曉,那痛楚帶來的生命危險。
生老病死,人類必經階段,每個人都同等的。這就是所謂的公平了。
父親的角色,以前一直不懂。甚至覺得,我看到的只有母親,父親在我心裏占的比重并不是特別大,父親比起母親,牛毛也算不上。母親一直艱辛地把我們三姐弟拉扯大,父親只是在外面掙錢,母親除了在家照顧我們,也會到外找工作掙錢,一切都離不開錢。
我們小時候長身體,母親也不敢吃肉,硬是把那些肉留給我們吃,那時候不知道能吃一頓肉是多麽奢侈的事情,老是不吃,弟弟妹妹倒是吃肉獸,我本來身體也是很好,只是最近幾年挨壞了而已,就再也回不去了。但當你功成名就時,得到一副殘破不堪的軀殼,再多的錢,也無法填補回那個逐漸衰弱的身軀,如豆腐那般,一摔就碎了。
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比擁有金錢更重要。父親與我卻要靠更多的錢財來維持生命。我看着打完點滴的父親有些困了,幫他掖掖被子,讓他睡覺。媽媽叫我好好看着,她回家洗個澡。我朝她點點頭,目送着媽媽離開,她那匆忙的背影,我每次也靜靜看着,直到消失于視線裏。不知道,還可以看多久,可以看多少次。
我們對待其他人,會否一直維持着最好的形象給別人。可我對身邊的朋友,其實不然,他們看到的我,最真實自然,不做作又小氣市儈,自私盲目又感情深厚,那些對我惡言相向的朋友,我是否也該好好珍惜?因為人生,沒有多少人會再對你如此真摯,取代的會是不斷的虛假與奉承。
餘年與富貴,就是利益為上,因為他們是商人。而他們碰巧知道我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不過使些小技倆,我還是會去踩回那個他們早已鋪好的陷阱裏面,讓我泥濘深陷。再一次困在那裏。我一直維護着所有人,卻忘記維護自己,那個最卑微的自己。輕易對人發脾氣,是因為我夠認真,我重視每一個人,但媽媽經常對我說:凡事別執着。
我經常對自己說不要認真,可我又執着的一直去認真。非常矛盾。人生态度就是認真,除了認真,我還有什麽?那些臭脾氣嗎?誰又會去忍受你的脾氣?除了家人之外。沒有人願意去接受你的脾氣,不管你對還是錯,你也不該對別人發脾氣。
所以,我的眼淚,只有我能看到。都說哭泣是軟弱的表現,我并不贊同,哭泣于我來說是一種宣洩情感的表達方式。只是,我的軟弱,我的脾氣,我的情緒,只有自己能看到而已。與其他人無關。我會常常自我反省,去理解別人。
關于父親,我對他的了解不多。但也逐漸慢慢知道了他的喜好,譬如他每天都要看《廣州日報》,最喜歡吃石榴,很喜歡與他的朋友說回往事,星期一至五要看股市,六日留在家想着要去哪附近到處走走。
直到媽媽一直離不開父親的身影,我才明白父親這個角色,在家庭中的重要地位。因為父親才是一個家的經濟支柱,一家之主,便是如此,盡管父親一直揮霍着他的任性,媽媽為他做牛做馬那般伺候,一家人因為他長期吃藥忍受他的無理取鬧,我們能做的,剩下了相伴,與沉默。不敢與他争辯,不敢頂撞他,不敢跟他說,我們愛他。
我們只能通過行動來表達我們的愛。至于他是否可以感受到,大概只有他才知道了。我們都在盡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