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2)
還可以離開你重新啓程嗎”
鋼琴的伴奏一點一點變輕,北河的聲音也是。就像午夜說晚安前念的童話,并沒有大風大浪,只是一個安逸平凡的庸俗故事。旋律本身是溫柔輕緩的,但是歌詞和他的聲音卻藏匿着無盡的酸楚。這矛盾的兩者糅合在一起,溫柔到讓人心悸。
我在做什麽?
北河也在想這個問題。
“但是,如果
我總這麽任性,我總辜負愛意
是不是我就沒那麽幸運,再獨自擁有你
如果,如果
我會帶來不幸,我會造就分離
是不是我就應該離開你,重新啓程逆行
我願意 baby
為了你我願意”
齊美一遍一遍地打電話給齊辰,但就是沒有人接,她抓狂般地發了幾段現場的音頻過去,緊接着抖着手指打字。液體滴在屏幕上,再被她快速抹掉,她忍無可忍地離開座位,跑到了場外。
也是在這裏,同樣的地點,同樣亮着燈的便利店,那時候他和他還是未曾相識的彼此。繞了一圈又回來去年秋天,那個時空的齊美一時興起拉着齊辰來看演唱會,在這裏嬉笑着聊着他像某某的話,卻不料真正的故事就從那天開始,到這裏為止也将變成傳聞,傳過千萬人耳邊,傳到以後的時間,傳他們情深不壽,或者傳他們相守百年。
齊美終于打通了電話,不等對方吭聲,她已經吼了出來,“我不知道你們出了什麽問題,但是你聽啊!”
能聽見他在哭嗎,他唱的願意離開都是假話,你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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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亂糟糟的一堆,電話那頭的人沒有任何反應,但是她卻好像從聽筒裏也聽到了北河的聲音在與空氣共震。
“你在聽我說話嗎?你在幹什麽?!”
“噓。”齊辰打斷了她的話。
我在溺水。
北河把自己鎖在了化妝間裏,任誰敲門都不開。這下開心了嗎?他望着鏡子裏那張濕漉漉的臉問自己。他聽着前場掌麥的楚笑飛和李其安正在拼命地給他圓場,說他最近看多了什麽什麽悲情的小說,被劇集裏主人公求而不得,得而不知的愛意感染。某種程度上也不算假話,小說就是另個世界的真實,愛是傳染病,不管戲裏戲外。
詞是他前一天晚上改的,練習的時候他唱過的每一個字都把他拉回過去再扯回現實,甜蜜的瞬間讓他浸泡在蜜罐裏,再被剜骨抽筋。他陷入自我折磨的心結,唱着最真實和最違心的話。
他本來以為就到這裏了——
“北河,開門。”
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北河還以為是幻聽。門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有人找管理員拿來了鑰匙。是周南俞,他推開門然後背過身,緊接着齊辰徑直走了進來。
之前門外還圍了一小圈人,但都被宋以翔趕跑,現在什麽瑣碎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內場放着VCR,畫面裏五個年輕好看的笑臉簇擁在一起,也如同這小小隔間,如同現在世界上的每一角,總有人在歡笑或流淚慶祝。
北河連忙抽了幾張紙蓋在臉上,試圖補救他那張亂七八糟的臉。可是無濟于事,哪怕他知道他正面對着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談話。他要怎麽解釋,他明明說過要戰勝它的,可他還是被束縛,還是活在魔咒裏,他在害怕,他想要退出了。
齊辰拉了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來,北河不敢看他的臉,只能感覺到有人拿着紙巾貼上他的眼睛。這樣輕緩的動作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他才又開口叫了他的名字。
“北河。”他說,“北河。”
“不是說我多喊幾遍你就會喜歡這個名字了嗎?”
齊辰的聲音很低沉,很溫柔,純粹的溫柔,沒有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絲毫,甜蜜的或是悲傷的都沒有。因為他有他的堅持,他藐視着那些任何可以稱作束縛的事。
他試圖把北河的臉擡起來,但是對方死死地低着頭,沒關系,那他牽起了他的手。
沒有再說任何話,你看,他真的不擅長說話。
銀色的指環被推到了北河細白的指根,套牢了那個他自己曾經拿着一小截紅繩百無聊賴地纏繞着玩的位置。
北河愣在原地,努力把視線聚焦到了那枚戒指上。
齊辰湊過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我聽見你說願意了。”
“不是,”北河磕磕絆絆地說,“我的意思是……”
是——
是願意離開嗎?
他已經好幾次把話卡在嘴邊,如今可以說出來了嗎,可以解釋他的動搖了嗎。或者說他所以為的動搖,已經被他自己用歌聲說服。
在成千觀衆面前,他愛他這件事終于隐秘到可以開誠布公。
“是什麽?”齊辰耐心地問。
“是,是——”
北河是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他真的哭到亂七八糟,厭惡着自己矯情成這樣子。
可是遇到齊辰他真的沒辦法,他會患得患失,會心驚膽戰,會做任何一系列戀愛中的傻逼會做的任性事。
“對不起。”
“還有呢?”
北河漸漸止住了抽泣,緩慢地挪了過去,像之前成百上千次那樣抱住了他。走廊外又吵了起來,宋以翔在門口惡狠狠地數着倒計時。看吧,他的生活一直是這樣,慌慌張張,起伏跌宕。
但最後要回歸的,還是這裏,還是這個擁抱。
幾千公裏外某處正下着小雨,蘆葦地也像水面一般泛起波紋。
河面上的浮葉乘着風啓程,向北而去。
北河突然湊到齊辰耳邊。
“我的真名是——”
十指交錯扣在一起,嶄新的戒指上閃動着平和的光亮。
他在他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他唱的都是假的
完
All the good things said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