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想
FM最終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北河再次上臺的時候表現得跟往常無異, solo曲目之後五人補完了游戲環節。楚笑飛重新抽了一個座位號,北河自然地完成了他的冒險。都是演技在線的成年人,沒有人說什麽多餘的話, 好像之前的錯愕和猶豫都從未存在過。
讓人堅信一個隊伍關系好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而讓人起疑說他們不合,僅僅一場謠言就足夠了。太多人都喜歡将事情往戲劇化的方向發散,本意并非惡劣, 但是好奇心作祟,偶像存在的意義裏被填上了填補精神空虛這一項——管故事是真是假, 有意思就好。
“所以,不要刻意做出任何試圖擊破那些言論的事情。”這是五人回到後臺換裝的時候,宋以翔在旁邊強調的唯一一點。“順其自然, 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而說什麽都沒發生是不可能的。宋以翔拿出了十成十的威嚴,平常話最多的倆個人正等着開小會挨訓, 都不主動吭聲。周南俞陰沉着一張臉, 顧輝不說話,李其安不敢說話, 一時間房間裏只有衣料摩擦和道具碰撞的聲音。
cos游戲中的角色再和粉絲合影這個最羞恥的環節,沒想到變成了這晚網上最被熱議的部分——當然,這是輿情組介入後的結果。周南扮作劍士, 楚笑飛是□□騎兵,顧輝是法師, 李其安為弓箭手, 而北河……一反他大多數時候可愛陽光的形象, 北河扮作刺客,寬大鬥篷的帽檐落下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緩緩從寬袖中伸出手,細白的手指間夾滿了泛着冷光的暗器。
道具的質感很好,鏡頭給了特寫,那一枚枚回旋镖好像真的浸滿毒液。偏偏他還舉起那鋒利的金屬湊在唇邊,虔誠地吻了一下。
站姐連按八百下快門,線上線下都哭天喊地一片求哥哥取走性命。營銷號通稿緊随其後,蹭了一波一個同類型大熱日漫的熱度,引來不少ACG愛好者的圍觀。還真有人單純被臉圈飯,于是飯圈自發性的控評安利跟上,一大波美照和影像資源來襲。對于“不合”言論的讨論當然還在,但是被大V主導性地帶走一部分流量之後,熱度開始下降。大家看着熱門裏挂着的照片,從前的現在的都有,怎麽看他們五人之間的默契都不是旁人能随便打破的,一部分長期被團魂洗禮的人很快不再吃瓜。
同時,上次辟謠狗仔偷拍事件的時候,顧輝發的那張楚笑飛将滿手蛋糕的北河從身後抱起的照片,又不知被誰轉了出來。笑北CP飯自知嗑了冷CP,但冷CP也是有尊嚴的,一時間“就算吵架了又怎麽樣,沒吵過架不算真的兄弟情”這種言論都出來了。
——套路,都是套路。
齊美坐牆角聽周景和公關團隊開視頻會議,不想聽的和想聽的都聽了一遍。她拘謹地對着手中的紙杯發呆,一臉茫然。托了她哥哥是成員對象的福,她也被留在了後臺,雖然周景給她遞了一杯水就忙得顧不上她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景才疲憊地合上電腦,揉了揉太陽穴,餘光瞥見她時還驚訝了一下。
“哎?你還沒走啊。”
齊美:“……我等我哥哥。”
周景笑了笑,厚塗的紅唇幹燥得有些起皮,她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又給齊美的杯子添滿。“是不是都有點懷疑人生了?”她表示十分理解她的茫然,“妹妹,人都是很好騙的。”
見了這一系列事情又聽到這種話,齊美當然會覺得有些失落。她抿了下嘴唇,無言地捧起了重新熱起來的紙杯,而周景緊接着又柔聲說了一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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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努力活着的人都是很強大的,總有那麽一兩個執着,再怎麽樣都動搖不了。人活着大多為了錢,為了名,為了愛,為了家庭,或者為了任意一個目标,找到一種模式将生活的意義簡化,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謊言,活在假象裏會很開心,知道真相了會更失落,那為什麽不選擇活在謊言裏呢?在某種程度上,偶像本身……就是一個最漂亮的,讓人幸福的謊言。”
齊美張了張嘴,說不出任何一個字的反駁。不是這麽輕易就被說服,而是她本來就認同這種觀點。
周景拍了拍她的肩,“不要想太複雜。”
北河其實想得很簡單,但他就怕在場的其他人都想得特別複雜。
他拽着齊辰的衣角站在一邊,楚笑飛十分尴尬地坐在另一邊,然後他們的面前是宋以翔和周南俞,臉色一個比一個詭異。他在态度強硬和示軟撒嬌之間選擇了後者,這倆人都是吃軟不吃硬的類型,他得賭一把。
北河左右看了看,試探性地朝宋以翔開口:“那個……”
“讓你說話了嘛!”宋以翔秒打斷,然後轉過頭繼續審視楚笑飛,“讓你說話呢!”
楚笑飛一通脾氣撒完就癟得跟跑了氣的氣球一樣,軟乎乎甚至委屈兮兮地坐在那兒。
“要我說什麽啊……”他小聲嘀咕着。
別人或許不知道,其實他不是不想跟北河好好說話,也不是怕宋以翔罵,他怕的是周南和齊辰。這倆人往那一伫,完全的冰山x2,生起氣來一毛一樣。他被指責或探尋的冰冷視線夾擊,體感溫度直接降到零度以下。
這時候北河就是表現得最正常的人。在觸及他視線的時候,北河甚至露出了一抹有些幸災樂禍地笑容。
還好。楚笑飛在心裏松了一口氣。
北河沒怪他。
宋以翔一腳揣在了楚笑飛的板凳沿上,“你這個小兔崽子,你知道你攤上事了嗎!這還算商演!你還任性妄為!!你是藝人怎麽能由着性子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你在那使壞!!”他咣一聲繼續一踹,“我讓你使壞!”
辰北俞:……
他們算是看懂了,宋以翔象征性地教育教育楚笑飛,其實依舊舍不得打舍不得罵的。再氣也就踹踹椅子,踹壞了讓公家賠。
“@#¥%&×(!~#¥%&×”了整整十五分鐘,最後以“你倆找個時間好好把事兒說清楚!”為收尾,宋以翔仰頭灌了一杯水,又踹了一腳,沒好氣道,“行,滾吧!”
得到撤令楚笑飛立刻起身準備跑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去尋找北河的目光,後者在耳邊比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給他,他點了點頭拉開門走了出去。
而楚笑飛還沒來得及長舒一口氣,走廊上等着他的是一個更不好對付的角色。
“你怎麽在這兒?”他立刻拉下了臉,“你怎麽進來的?”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行吧,這種後臺她還真的能輕而易舉大搖大擺地進來。
賈欣難得穿的是便裝平底鞋,整個人比之前看上去嬌小了些。
“你是因為聽我說了那些事才對北河鬧脾氣的嗎?” 她捋了捋垂到胸側的頭發,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怎麽這麽幼稚啊楚笑飛。”
楚笑飛擡腳就走。
屋內,作為宋以翔下一個 “攻擊”的對象,北河朝齊辰的身後挪了一小步,他眨巴眨巴眼睛,望了望宋以翔的臉色,又往人身後挪了一小步。
“開小會期間禁止賣萌!!!!”宋以翔一開口就是怒吼。
齊辰觀察到現在,自然對于這位經紀人的品行有了幾分了解。他拉過北河拽着他衣角的手把人從後面牽到旁邊,不動聲色地捏了捏他的手心。
意思是,別怕。
北河本來就不怕,他用力回握住了齊辰本想松開的手,十指相扣鎖緊,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回視對面的人。
“你,你——”
宋以翔簡直要被氣暈了。
“三點。”北河立起三根手指,比出一個類似宣誓的動作。不管宋以翔想說什麽,他要先發制人:
“第一,這種舞臺事故絕對不會再發生,我已經意識到嚴重性了,以後工作的時候絕對會百分之兩百專注收心,不會讓誰影響到我做作為藝人該做的事。”
“第二,和笑飛也好,和其他任何一位隊友也好,我會處理好私人關系,不會影響團隊運作。這次笑飛算是給我提了個醒,有些事情的确是我不對,我沒有了解并照顧周全。以後我會努力平衡好的。”
“第三。不分手,絕,對,不。”
北河像是已經打了百遍腹稿,流利清晰簡潔有力地把話說了個明白,一時間還真把宋以翔講噎住了。這話意思是他已經在反省,知道問題出在哪以及以後要怎麽做,您就別費神批評了。
以及,不管說多少句批評,甚至把事情捅到公司給他下硬性要求,分手是不可能分的。最要命的點在這呢,如果外力想要幹擾這點,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北河對于偶像這個身份是想丢就丢的。他厲害就厲害在這裏,當愛豆爆紅真的是巧合而并非由他的欲望和野心驅使,這只是一個随時就能停的工作。
宋以翔毫不懷疑如果他揪着戀愛這點來說事,談不攏的話北河就會擺擺手說,那我不幹了,退隊好了。
北河是個好孩子,待隊友待他待周景都是用了心的。但這真的是他做得出來的事,人骨子裏的某些淡漠的輪廓是很久以前就形成的,這不同于絕情,而是他真的無所謂。
無所謂,無所畏懼。
宋以翔啧了一聲,他把目光移向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只是守在北河身邊的齊辰,得來了對方坦然的對視。這感覺怎麽說……他在這一瞬間覺得,北河好像真的找到了與他般配的人。
而更讓人無奈的是,除了瘋狂嘆氣的沖動,宋以翔其實是沒想過要真的阻攔的,北河和他以往帶過的所有藝人都不一樣。
北河只有自己一個人。這和有沒有朋友,有沒有共事的人的概念是不同的。他的孤立來源于他無法改變的過往,已經變成一種難以撼動的心境。他在燃燒自己來發光,一旦某天燒盡了,就什麽都結束了。
而如果齊辰可以給他更多能量的話——
“先這樣吧。”開口的人是周南俞,“翔叔,不早了。”
周南俞不至于是在給北河救場,宋以翔習慣了說什麽事都帶着他在旁邊,一是因為他作為隊長有必要了解和記憶,二是他是這五個人裏最懂事的。聽他這麽作結宋以翔還以為他有什麽打算或者是有話要單獨說,可沒想到真放走了北河以後,周南俞什麽都沒講,帶着一種很奇異的沉默自顧自地走了。
宋以翔哪能想到,周南俞只是單純地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那雙十指相扣的手。
他覺得好刺眼。
把齊美送到酒店之後都已經快十一點了,一整天情緒起起落落,狀态反複所帶來的疲憊感在松懈下來以後洶湧而來,同時淹沒掉齊辰和北河。回家的路上兩個人一直沉默,什麽話都沒說。
齊辰本來以為這天過到這裏就可以結束的,走進玄關的時候北河抱住了他的腰,他稍稍附下身,兩人接了一個安撫性質的吻。
從早到晚沒見到人的北鬥星在他們腳邊亂竄,齊辰把它抱起來順毛,北河揉着眼睛說妝沒卸幹淨先去洗澡了就上樓進了浴室。這一洗還洗了挺久,齊辰坐在床邊跟北鬥星一起打了個盹。
淩晨的時候起了大風,齊辰的淺眠被窗戶振動的聲音打破。正好北河擦着頭發走出來,他便進去就這那股奶香味的熱氣沖了個澡。洗漱好出來的時候北河已經關上了燈,北鬥星也被送到了樓下,他以為他睡着了,便動作輕緩地在他身邊躺下,輕吐了一口氣。
這時候北河卻開始說話:
“今天你跟周南說的話,我在門口聽見了。”
齊辰愣了兩秒,“……嗯。”
“那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麽現在就只會‘嗯’啦。”
北河軟糯的聲音是帶着笑意的,齊辰後知後覺到不好意思,那畢竟是完全跳脫開他常态的發言,他沒法多做贅述。他在黑暗中準确無誤地找到了北河腦袋的位置,揉了揉他的發頂。
“睡覺。”
北河往他這邊挪了一點,鑽進了他懷裏。齊辰是不介意攬着他睡的,但是下一秒他半閉着的眼睛就猛地睜開。
北河親了一下他的頸側,甚至伸出舌尖留下了一小段濕潤的水痕。
“我們做吧。”他湊近他耳邊。
怕他聽不懂似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我想跟你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