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反常
梁峰領着楚笑飛和李其安進來的時候,北河整個人依着牆坐着,頭上還蓋了件外套。周圍來往的人沒看到他的臉,來不及出現什麽知名小鮮肉醉酒夜店遭衆人圍觀之類的熱門。
楚笑飛松了口氣,朝旁邊站着的齊辰鄭重地道了幾句謝,便和李其安一左一右把北河架走了。
“到底還年輕啊,”梁峰咂咂嘴,“你電話來讓我去叫他們的時候,他們剛發現人不見了開始在場子裏找,這倆小孩也喝了不少。”
齊辰沉默了半晌才接話,“他們經紀人不管的嗎?”
“哈,經紀人陪什麽老總喝酒呢,都不容易啊。”
梁峰一副見多了這種事的模樣,一句話一聲嘆,齊辰覺得他那副故作老成的樣子很好笑,卻到底沒笑出來。
“你提前步入中年了嗎?什麽口氣,人家不比你小幾歲。”
梁峰聞言挑眉,“這你都知道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直到半夜兩點鐘,場子裏還在嗨。齊辰對于這種高分貝場合的忍耐度達到極限,便跟梁峰告別。
回到酒店洗漱完倒在床上的時候已經三點多了,齊辰既耳鳴又頭疼,只覺得這一天過得太不真實了。他連續遇上了好幾件不符合他人生常态的事:看偶像組合演唱會,去夜店坐了三小時……還被同性強吻。如果一覺睡醒後他躺在頤都那間出租屋的床上,再發現這一天全都是夢境,他都不會想懷疑。
那在睡着之間要不要告訴齊美,她飯的CP的确有故事呢……
齊辰不着邊際地想着這些,然後墜入了睡夢。
夢裏有人伸手撫過他習慣性皺着的眉心。不要皺眉,那個人輕聲說。指尖是涼的,聲音也透着小心。就像看到那雙眼睛的時候一樣,醒來後不會被記住的夢裏也都是心碎的味道。
宿舍裏已經熄了燈,周南俞回了家,顧輝早已經睡下。兩個半醉的人架着一個完全失去意識的人爬上二樓,磕磕碰碰發出不少聲響。不一會兒顧輝趿拉着拖鞋從房間裏走出來,打開廊燈,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三人。
“……這是喝了多少?”
把北河安頓好了之後,楚笑飛和李其安的眼皮也在打架,迷迷糊糊地下樓洗漱休息去了。在這間二層的複式公寓裏,李其安和顧輝睡一樓主卧,楚笑飛和他的四五件樂器一同睡一樓側卧,而周南俞和北河住在二樓的房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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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北河平躺在一邊,顧輝從桌子上抽了一張濕巾給他擦了擦臉。另一邊床鋪得整齊,桌上零碎的東西也放進了收納盒,主人不再常住,半邊房間都空曠了起來。
第二天中午周南俞回來的時候不可避免地黑了臉。
宿醉者的臉色差到極致,一直到下午都還萎靡不振。北河依舊在睡,看衛生間的慘狀他半夜還起來吐過一回,房間充斥着一股怪異的酒味。周南俞眉頭緊鎖,将門窗大開後開始打電話叫保潔。
楚笑飛一看見他隊長黑臉就慫,他乖乖在沙發上坐好,拿胳膊肘撞了撞李其安。
“你說南哥生氣是因為我們喝多了,還是因為我們沒照顧好北河?”
“少說話,別在隊長爆發邊緣試探了……”
兩人沉默,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望向一直不善言談但最懂得察言觀色的顧輝。
楚笑飛挑了挑眉,“輝,你是不是知道隊長和北河怎麽回事?”
顧輝沒說話,李其安也沒說話。顧輝開始朝他使眼色,李其安費勁地朝他擠眉弄眼。
“啊?你倆顏藝啥呢,我說——啊!”
周南俞一巴掌拍到楚笑飛後頸。
啪的一聲,聽了都疼。
放在平日周南俞其實不會下這麽重的手,而且楚笑飛也會打鬧着認個錯就沒事了。今天一切都很反常,或者說從上周末周南俞從宿舍搬回家住開始,反常會傳染,從周南俞到北河到現在的楚笑飛也變了臉色。
楚笑飛撩了下頭發,抹了一把臉,右耳的十字耳釘晃悠了一下。
“不是,我問問不行嗎?”
他站起來的時候同周南俞一般高,嘴角還挂着笑意,但已經不是平日那種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樣子了。被粉絲稱作隊內雙alpha的兩個人鮮少出現如此針鋒相對的場合。
然後——反常繼續傳染,習慣性要拉楚笑飛閉嘴坐下的李其安擡起了手又收了回去,随即也望着周南俞的臉,像是在等一個解釋。
“練習生三年,出道三年,咱們處了這麽久,我是不是熱衷八卦說三道四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楚笑飛直視着周南俞,“當初北河空降的時候揪着我說對他好一點的人也是你,現在莫名其妙不理他的人也是你。你要說我現在在這發脾氣那也是給你慣的,我們五個一路走過來從沒鬧過大矛盾,共事層面也好感情層面也好本來就應該為整體想想,你們鬧別扭好幾天了我還不能問一句嗎?”
語氣不算沖,但字字慷锵有力,他講完客廳鴉雀無聲。
周南俞的臉色非常精彩,怒意怔愣無奈尴尬全部轉了個遍。
而其實楚笑飛說的在理。
“……我沒有不理他。”
周南俞長嘆了一口氣,放下刻意擺出的隊長威嚴,倦意就袒露出來,好似他才是那個有苦不能說的人。他安撫似地伸手拍了拍楚笑飛的肩,又看向李其安和顧輝,“我沒辦法解釋,但那只是小問題你們不用擔心。”
經紀人助理景姐的電話就像計算好那般掐點打進來,拯救了客廳不太愉快的氛圍。周南俞走到一邊接電話,其餘三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我靠楚笑飛,你可以啊,我對你路轉粉了……”
李其安這才伸手把楚笑飛拉過來坐下。
楚笑飛哆嗦了一下。
“……草,我冷汗都出來了。”
顧輝的視線越過笑笑和其安,定格在了站在落地窗邊打電話的周南俞臉上。他又恢複了往常一絲不茍的樣子,仿佛剛才被質問後眼中浮現的倦意從未存在。
日光在他身後給他修長完美的身影輪廓鍍上一層柔光,□□的鼻翼線條像是少女漫畫裏才有的東西。深鎖的眉頭松開又皺起,內斂堅毅是他的內核,柔軟似與他從不沾邊。
而這卻是北河最愛的樣子。
北河從樓上拎着他的行李箱下來的時候,楚笑飛和李其安如同被按了暫停鍵一樣停止了打鬧,呆愣愣地望着他。
還是那個18寸的小行李箱,他來的時候是這麽多東西,走到哪去也只有這麽點行李。洗漱完畢後的他穿着寬大的白色衛衣,又恢複成了清爽的樣子,半幹的頭發垂在額前,遮住了一點眼睛。
“我聽景姐說了冬假的安排,正好刷到機票打折,我先溜啦!”
他笑嘻嘻地彈了一下楚笑飛的耳釘,無視了所有關切或探尋的目光。
周南俞打完電話神色複雜地望向他,北河回以一個甜笑,“隊長,我先走了,下個月的雜志圖我會提前回來拍的,有事打我電話。”
他說完眨巴眨巴眼睛,像收好書包系好鞋帶的小孩,在等老師最後說那一句放學。周南俞張了張嘴,以前也有過類似的場景,他只要說一句好了走吧走吧大家就一溜煙跑遠,但此刻的告別卻變得好難。
北河半墊着腳撫上他的眉心,周南俞怔了一下,沒有躲開。
“別皺眉啦。”
北河是擰着太陽穴走出小區的,昨晚真的喝多了,現在胃裏絞着疼。不過周南俞糾結的臉和楚笑飛控訴周南俞的目光卻讓他産生了一種扭曲的快意。就這樣吧。他拉低帽檐打了輛計程車,縮進後座,給景姐撥了通電話。
“景姐,剛剛謝謝啦……嗯嗯,他們沒吵架,沒事。”
“啊,不用擔心我,我到哪兒去都會随時跟你彙報的!”
“早上我短信裏跟你說的那個人,麻煩你繼續幫我找找……好的好的。”
收了線,北河把腦袋擱在車窗上,車子向機場駛去,一路通行。秋日的晴陽穿過樹葉在他身上留下斑駁的影子。景姐疼他,真好,天氣也好,電臺裏放的歌也很好聽。
一切本來都很好,是他想要的太多。
齊辰剛下飛機沒多久,齊美的電話就打進來了。齊辰在星巴克裏等冰美式,耳機那頭是齊美高分貝的嚷嚷,她說來說去其實主旨很簡單,就一句:哥,你火了!
他點進去齊美給他發的三條鏈接,全部是昨晚演唱會的視頻,只不過視頻的中心不是AB5,而是一臉冷漠地坐在前排的他。北河曾在他面前停留,于是他的臉被站姐拍了下來,還有周圍臨近座位的女孩也錄下了視頻。
人真的永遠不要小看互聯網和顏狗的威力,一個下午的時間,#ABOUT FIVE演唱會男飯# #AB5巨帥男飯# #長得像周南的男飯#都上了熱搜。
他的身份被扒出來也不過是一兩個小時的事情,熱評裏不難看見“woc這不是Q學長嗎,我們學校的啊。”“對對對這是Q,跟我同屆啊理科學霸。”“他人很好的平常就是有點面癱(不是(對不起”“天啊沒想到他會喜歡AB5哈哈哈哈哈哈太違和了我要笑死了”等等這之類的評論。
照片視頻中的男飯此刻手握咖啡,杯壁的水珠順着他的掌心滾落。他站在機場從四面八方湧來再與他擦肩而過的人群中央,被人稱贊豔羨的面容逐漸僵硬,仔細一看連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齊美見他不說話了,激動過後也覺得心虛。“咳,那什麽,哥?我要不要發條微博解釋一下”
“……給我今晚之前解決。”
齊辰回學校見了面導師再回到家時已經七點半了,合租室友小郭不在家,他喊了份外賣便往床上一躺,随手撿了本書翻了起來。
看書是他最喜歡的事情,這句話放在別的男人頭上八成有裝逼的嫌疑,但是放他這裏确是事實。在電子書盛行,傳媒模式和娛樂作品爆發式增長的二零一八年,齊辰最常做的還是捧着本專業書,對着彩頁上的設計圖紙着迷。
可是今天有點反常,他靜不下心。
眼前總是浮現出一張張人臉,無聲中有潮水漫過他胸口,浪花與心跳對撞,煙霧缭繞間霓虹和一片水藍色的熒光海疊在一起,讓他心神不寧。
他經歷了非常聒噪非常脫軌的一天,這就是後遺症,不難理解。齊辰把書放到一邊,摸出手機,這事不能怪齊美,但是他得驗收一下她的處理結果。
齊美發了一張和他的合影,畫面中的她露出半張笑臉,齊辰在她身後低頭看書,桌上還擺了兩杯水果茶。齊美寫了很長一段話,口吻誠懇,措辭溫和,她表示這位“男飯”是他的哥哥,原來要一起來看演唱會的朋友臨時有急事,短時間內她也找不到人陪同,所以才找來他。雖然哥哥長得和周南有些像,但哥哥是獨立的個體,有着他的特色和他的生活,希望大家不要過多比較更不要打擾他。
連可能會有黑子揪着齊辰表情不好的問題齊美都想到了,她說哥哥的确常年冰山臉,加上第一次來看這種演唱會有點被尖叫聲吓到,并不是對AB5有不好的印象,更不是在甩臉色。
放任了一天節奏的AB5官博這時候才出來說話,客套了幾句後官博也強調了不要打擾別人的私生活。還好大多數粉絲都算理智,三四天後這事就過去了。
齊辰對這個網絡上的小風波完全沒有想多。三四天對于他來說過得很快,上課,畫圖,看書,看美劇,無比健康規律,間隙時還幫小郭搬了個家,連運動量都達标了。
“常聯系啊,以後有空吃飯。”
胖胖的小夥感激地拍了拍齊辰的肩,抱着最後一個紙箱坐進了車裏。齊辰看着車駛遠,在樓下抽了根煙才上的樓。
小郭跟他同校,住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他研二建築,小郭大三數統,兩個人說不上很熟,但也相處得不錯。這會兒人突然要搬走,小郭沒說理由,齊辰也沒問,但心裏還是稍稍空落了一小塊。
當然,空落歸空落,他沒想到他的下一位室友來得這麽快。
晚上九點三刻,剛洗完澡出來的齊辰聽見敲門聲。他疑惑地打開了門,看見一個人坐在行李箱上仰頭望着他,向他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嗨,”北河朝他招招手,眼神明亮,“你好哇,我是你的新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