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我……”蕭如玉一時之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她反應很快, 接着就嬉皮笑臉地說:“我想嫂子了,故而過來看一看。既然已見到嫂子了,那我就可以回學裏了。”
說完, 她疾步跑出了書房, 蹬蹬蹬地下樓去了。
書房裏,景蘭在蕭如玉離去之後,終于是仍不住落淚, 她低着頭, 大顆大顆的眼淚滴在了綠漆面的樓板上。
沈婉見狀,就知道小姑子蕭如玉跑來對景蘭沒說好話,看見景蘭掉眼淚,她心裏忍不住抽痛。
快步走向景蘭, 她伸手打算去握住景蘭的肩膀,問她出什麽事情了,蕭如玉都說什麽了。
不過沒等她的手碰到景蘭的肩膀, 景蘭已經往後退了幾步, 擡起頭來, 眼裏包着淚,哀哀地說:“你別碰我……你,你這個騙子……”
景蘭也是豁出去了, 說出了這種一聽就是得罪沈婉的話。
她把蕭如玉說的話, 以及最近沈婉讓自己在南樓書房呆着不許下樓的事情聯系起來一想,就覺得蕭如玉說的是真的。自從見到沈婉,成為她的丫鬟以來, 她被沈婉對她的好所打動,日漸一日地對沈婉有了好感。再加上沈婉本身又是個大美人,景蘭又是個顏性戀,對沈婉的顏,她沒有免疫力,沈婉又撩過她,她不自知地對沈婉産生了小小的戀慕之情。
這些天,就算沈婉跟她若即若離,但景蘭的感覺卻像是墜于初戀一樣的微甜之中。
總之,她對沈婉的感覺越來越好,很願意在她左右,不管是做什麽打發時間,她還很努力地學沈婉教她的東西,就是為了博得沈婉的一兩句稱贊。
沈婉說的話,景蘭都聽,都信。
因此當她認為沈婉是個騙子,哄騙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以後乖乖地去做蕭玉琅的房裏人時,沈婉在她心裏的美好形象破滅了。
不管是美夢也好,還是人的美好形象破滅時,總會帶給人失落痛苦。
景蘭現在就是這樣的心情。
沈婉看見景蘭傷心落淚的樣子,真是無比心疼,她伸出的雙手落空之後就那麽停在那裏,她急切地說:“你別哭,這裏頭應是有誤會,你把如玉來跟你說了什麽跟我說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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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用景蘭開口,沈婉大致猜到了多半是跟這宅子裏這幾日越傳越厲害的景蘭會成為“蘭姨娘”相關。但她還是想證實一下,蕭如玉是不是說的這個,要是說的其她的侮辱景蘭的話,她又有另外一套說辭安慰景蘭。
景蘭望着她痛楚道:“那少奶奶可否跟奴婢說一說您讓奴婢在這南樓上讀書寫字,不許奴婢下樓,真是為了讓奴婢做您的左膀右臂,還如此迫切?”
沈婉聽得一怔,景蘭現在說話都跟自己生分起來了,什麽少奶奶,什麽奴婢,這些拉開距離的詞兒可是好久沒從景蘭的嘴巴裏面冒出來了。可見,景蘭是真得生氣了,一生氣就不管不顧地說出這樣跟自己拉開距離了的話。
從她的話裏,沈婉越發肯定如玉跑來應該是說了跟“蘭姨娘”有關的話。
“哎……”她在心裏嘆氣,沒想到自己綢缪一番,最後卻是被蕭如玉跑來給攪了局。
沈婉回身去把書房門給關了,接着轉過身來,走向景蘭,走到她跟前幾步遠處停住,輕聲道:“我敢對天發誓,我絕對沒有把你送給蕭玉琅做房裏人的打算,宅子裏那些閑話都是亂傳的。最近這些日子,我不讓你下樓,一則是想讓你多讀書寫字,以後早些成為我的左膀右臂。二來,我是怕你聽到那些胡話心煩意亂,又懷疑我。”
景蘭聽了沈婉的話,并沒有立即相信,她想了想,問沈婉:“可即便奴婢跟翠竹住在樓下東次間的耳房,聽到了丫鬟們傳的話,上樓來問你,你這麽對奴婢說,奴婢也會信的。但你偏偏要奴婢在南樓小書房裏,不許奴婢下樓去,也不許人上樓來見奴婢,這不是有鬼是什麽?以及,你是主子,奴婢是丫鬟,你還怕奴婢懷疑?”
沈婉真想說自己怕,怕景蘭不高興,怕景蘭跟自己鬧,怕景蘭懷疑自己,不相信自己。景蘭的喜怒哀樂,都影響着自己的心情。她是那麽在意景蘭,只想景蘭在自己的護佑下平安快樂的長大成人,她這輩子的幸福跟景蘭息息相關。
但此刻面對景蘭,她又說不出,總覺得現在就說這些早了點兒,會吓到景蘭。
于是她只能再次發下重誓,要是自己騙景蘭,要把景蘭送給蕭玉琅做什麽房裏人,她就不得好死,或者說讓她的容顏盡毀。
這樣的誓言,足以打消景蘭的疑慮。
因為她相信,不管是這個時代,還是她穿來之前的時代,都沒有哪個美女敢随便拿自己的臉來發誓。
咬了好久唇,景蘭期期艾艾地問沈婉:“你,你……不會騙我吧?”
就好像戀愛中的女人,總是喜歡問一句“你愛我嗎”這種話。
仿佛得到了對方肯定的回答,确認了,就會安心一些。
沈婉不說話,她走近景蘭,伸出手去握住景蘭的肩膀,低下頭,看進景蘭眼裏,一個字一個字慢慢道:“不,騙,你。”
複又對景蘭說:“你要信我,答應我,以後不管如何要信我的話,不要聽別人胡說。”
景蘭覺得自己又變傻了,除了點頭說好,沒有別的詞語。
沈婉笑了,好看的唇角翹起,突然帶着景蘭的肩膀,将她擁入懷中。
景蘭本來也跟着傻傻地笑,粉唇邊綻開一個梨渦,被沈婉這麽一抱,愣了下,笑容就凝住了。
她還是第一次被沈婉這麽抱,因為她的身高只到人家下巴,這會兒她的臉就擱在沈婉胸上。似乎用臉去觸碰那裏的感覺跟用帕子擦洗那裏又有不同。
景蘭的心律失衡了。
她有些無措,明明覺得沈婉這樣抱她,有些暧昧,她本該推開沈婉的。
景蘭又想起了前幾天在書房沈婉第一次教她寫字時,從背後圈住她,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說話撩撥她時的情景,那一次,她本也該擺脫沈婉的。
可……
到頭來,她卻是沉溺于沈婉的懷抱。
有點兒像溫水裏頭的青蛙啊,哎,好舒服……
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喪失警惕,舒服……死……
沈婉只是用下巴蹭着景蘭的頭頂,什麽話也不說,她就用這個擁抱告訴景蘭,一些用話語不合适表達的東西,她認為,聰明的景蘭一定可以感覺到。
景蘭是感覺到了,沈婉跟她之間,有不同于一般主仆的情感,那是……
一想到這種感情極有可能是她知道的蕾絲情,景蘭糾結起來了。
這種糾結有喜歡上同性,屬于人群中小衆且不被認同的感情的壓力,還有沈婉是她的主子,還是人|妻的身份,帶給她的壓力。
難道她最後真要變成溫水中的青蛙嗎,明知道沈婉的懷抱會讓她萬劫不複,她還要心甘情願地繼續沉溺下去?
她想,就讓沈婉最後抱一次,就讓自己完整地享受這一刻,以後,以後,她絕對不要沈婉抱了,絕對不要接受她跟自己親近了。她不想最後變得不倫不類,跟沈婉的男人一起分享沈婉,她不想要做第三者,把自己放在被人譴責鄙視的位置上。不管是感情上,還是身體上,她都有潔癖。
沈婉哪曉得她抱了景蘭,通過這個擁抱來暗示自己對她不同一般的情感後,景蘭會想那麽多,還想到了要跟自己疏遠。
景蘭在沈婉結束了那個擁抱之後,向她要求,要回到樓下東次間的耳房去,跟翠竹一起住。
她說既然現在明白了沈婉的良苦用心,也相信了沈婉,她就不會聽蕭家宅子裏面的那些人胡說了,所以,她現在應該可以下樓了。
沈婉聽了景蘭的話,以為景蘭是厭煩了在這南樓上書房呆着了,想要下樓去跟翠竹一起呆兩日,便答應了她。
不過,她讓景蘭還是要在上午到自己的南樓書房來繼續學習,學習不可中斷,至于下午,她可以帶景蘭去園子裏逛一逛,看看花喂一喂魚。
至于晚上,她可以讓景蘭這三日不用值夜,相當于放她的假,三日之後,再到自己跟前來。
景蘭點頭說好,她把沒寫完的字寫完,就下樓去回到她跟翠竹住的東次間耳房。
翠竹見她回來了,先是吃驚,後是高興,她說:“你可回來了,我一人呆這屋裏,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呢。對了,春姐姐不是說你一點兒也不覺着讀書寫字難受麽,你怎麽下樓來了?”
景蘭便以自己在上面書房裏呆煩了為由,所以請求主子放自己下來的理由來敷衍翠竹。
當吃晌午飯時,她跟翠竹一起去蕭家丫鬟們吃飯的飯堂是時,引起了更大的轟動。甚至還有不少丫鬟跑上來谄媚奉承,送景蘭這樣那樣的東西,比如刺繡的手帕還有香囊,蜜餞瓜子花生這些。
在她們眼裏,景蘭不但得沈婉的信任,更得到了蕭家當家的太太唐氏的誇贊,唐氏提到她直接說的是“蘭姨娘”。看來,景蘭這個丫鬟以後一被孫少爺收房,就會成為姨娘,還是同時被現在蕭家的當家太太和未來的蕭家當家的少奶奶認可的人。她們當然要巴結她,這個孫少爺未來的寵妾,期望從景蘭這裏得到一些好處。
景蘭對這些跟蒼蠅一樣撲上來的人淡淡的,她們送什麽東西,也不推辭,收着,免得這些人會因為她不收東西而又說她清高等等。
回到兩人住的東次間耳房時,翠竹看到景蘭放在桌上的那些東西,就說景蘭收獲頗豐,她笑着說:“這些手帕和香囊夠用上一年半載的了,還有這些蜜餞瓜子也夠吃十天半月了。蘭姐姐,你就要做蘭姨娘了,我果真沒看錯人,在沈家別院時,我就說你是有大造化的,如今一看,果然……”
景蘭道:“這些吃的都給你,還堵不住你的嘴麽?”
翠竹讪讪地說:“蘭姐姐,我不說了,我這就用這些吃的堵住嘴巴。”
景蘭躺在床上,雙手枕在頭下,想起沈婉發的誓言,還有飯堂裏面那些丫鬟奉承的話。
她想,今日去飯堂,那些丫鬟說的話還有舉動,看起來就不像是空穴來風,但沈婉卻信誓旦旦地說她們亂傳話是胡說。以及她現在後知後覺想到唐氏見自己和翠竹時,賞了銀首飾給她們,那舉動也是有點兒與衆不同。
現在,她是相信沈婉的誓言的,那就是自己絕對不會成為蕭玉琅的房裏人,但以唐氏為首的人的舉動卻跟沈婉說的話相左,這裏面會有什麽貓膩麽?或者說沈婉還有一些跟真相相關的話并沒有對她說?
就在景蘭在這裏費心思猜所謂的貓膩時,蕭如玉放學回來,吃過了飯,提筆給她還在揚州的大哥蕭玉琅寫了一封信。信裏告訴他,大嫂已經給她找了兩個十三四歲的丫鬟,要給他做房裏人。這裏面,有個叫安蘭的丫鬟尤其漂亮,她讓她大哥趕緊回來,把那個漂亮丫鬟給收房。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以下寶貝兒們這一段時間投雷支持,麽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