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38章
衆人正納罕那是誰,便瞧見太醫君尋被小柳子等人迎了進來,面上難免露出焦急之色,無了之前的儒雅淡定,若不是身着太醫的官服,那些個新近的宮人怕還會當他是哪家的公子哥,鮮衣怒馬,一身從容,卻毫無嚣張跋扈之感,只給人如四月和風的感覺。
君尋見來人小柳子催的急,便趕忙随身攏了一件薄衣來,雖是跋涉而來,由于心細如絲,先是有未雨綢缪之舉,因的也不會過于倉促,只見他扶了扶脈,面上的憂怯立馬驅散大半:“娘娘乃是驚懼之症,又長期積郁,氣血淤積,損了肝肺,脾胃不調,先前有着方子吊着,還是無妨的,只是這兩日應是有什麽東西引發了才致于此,容君某先行調整,不需多時日,定能速速康複,方才診過脈,小皇子應是無恙的,只是日常飲食更需注意,需進補些,才了償了前些日子的折損。”
泠蘭身側的兩名丫鬟聽了,默默點頭,算是記下了,紫曉應是覺得自家娘娘過于操勞,才致如今症疾,不由得偷偷抹淚,琦華眼裏也泛着淚光,但被強抑下,便拉了紫曉的手,算是警醒,才止了紫曉的淚,二人這才福身謝過表少爺。
泠蘭并不算是病的發昏的,只是剛剛不大舒服,一直都不願出聲罷了,瞧着這人人急的團團轉,自覺也算是個包袱,只是既然是腹中孩兒的娘親,自己便是需要活着的,好生活着,不然歷經了如此磨難,卻平白失了性命,豈不痛哉?過了幾月太平日子,果然有人還是蠢蠢欲動了,不論是誰,她絕對不會輕饒了去!想來,便不由咳嗽着,半晌才道:“都下去吧,紫曉,琦華,留下。”泠蘭并未擡眼,因而未曾留意到君尋面上淺淺的關切,淡薄的有如醫者本身的慈悲之心,眼中的波濤卻一浪蓋過一浪的洶湧,叫人難以承受。
“諾。”屋內方才尚算喧鬧,那個守門的太監也閉了嘴,乖乖的下去了,君尋雖算是踯躅的,但也未讓泠蘭過于為難,暗自嘆息了片刻還是離去了。
“方才喚了皇上?”泠蘭閉目,似是養神,蒼白的面上露出些微紅色,口中幽幽吐出碎玉般的言語,聽着卻是異樣的心疼。
“是,娘娘,如此之事,奴婢們應是知會聖上的。”琦華和紫曉相處多年,彼此還是了解的,紛紛垂首,似是商量好的齊聲答道。
“皇上案牍勞形,此等瑣事還是不要輕易走了口風才是,反而添了煩擾,應是有分寸才是,你二人随本宮多年,也理應知道分寸的。”泠蘭想着此時正是青天白日,那文宋颀本就不是個沉溺女色的,又是難猜心思的,若是事事彙報必定招他厭煩,自己身子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文宋颀應是知曉一二的,“狼來了”之類的還是少些才好,免得顯得自己恃寵而驕的模樣,況且已經過了些時日,文宋颀還未至,應是不得。
“奴婢省的,只是娘娘若是有個萬一,奴婢也是萬萬擔當不起的。”紫曉老實道來,見泠蘭頗不以為意的表情,內裏有些酸澀,想着自己也算是一心為了主子,主子卻……不由得深深的嘆息。
“既然無事,日後小心些,如此事故,本宮不想見它發生第二次了。”泠蘭想着自己竟是兩次踏進了同一條河流,不竟有些惱怒,惱怒自己的大意,惱怒那些個不安好心的人的動作,雖說是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但牽涉到了她,她便要反擊,省的旁人都以為自己是個好欺負的,一個個的,都欺負上了頭,泠蘭雖是略微病了場,身子總還是疲憊的,不多會兒便沉入了夢鄉,與周公相會。
見泠蘭氣息漸漸平穩下來,琦華、紫曉二人相視,內裏的沉重放下大半,卻是又戒備起來,提防不備。
溶月想着腹中胎兒安在,驚懼心思便安了幾份,犧牲了不少如今身陷囹圄,鬧鐘寄存着的熱血尚存,只是這些天丢失的離職也漸漸回籠,既然是自己拼了性命也要去保護,總的交換代價,瞧泠蘭的模樣,目前應也不會要了自己的小命,不過這孩子應是需交接于泠蘭手中……自己拼不過,左不過便是個下賤之人,人人搓圓搓扁,本就不是那個富貴命,只是苦那個苦了這孩子,因的母親身份,怕也是個血痕分尴尬的,但活着已是萬幸,若泠蘭真要用這孩子抵債,自己不消他人動手,便是要毀了他的,既然生來便是痛苦,不如及早了斷,省得将來痛苦!如此想着,手中白龍着的針線便不覺停下來,繡着的鮮紅蟠桃成型一般,從嬷嬷那兒要來的上好絲線于燈光下熠熠生輝,敞亮的顏色襯得着桃子十分可愛,叫人忍不住嘗上一口,潤澤飽滿,柔軟絲滑的錦緞被雙手捂得溫熱,溶月靜靜撫着已成型的紅肚兜,眼裏已潮濕一片。
“姑娘,用飯了。”見紫染入內,溶月趕忙收起面上的悲戚表情,佯裝正仔細縫制肚兜,只是聽得紫染一聲聲姑娘叫的刺耳,像是有意為之,溶月也是咬牙忍下了,自己本就是不潔之身,當初便早料到了如今的下場,只是自己也不是泥塑木偶,也是有喜怒的,聞得如此諷刺還是有些微不快。
“賤妾溶月見過紫染姑姑。”見紫染身旁還跟着兩名眼生的丫頭,五大三粗的,身材極為魁梧壯實,溶月還是壓抑住內心的疑窦,朝紫染福了福身,算是行了禮,便放下手中的活計,朝屋內擺着食盒的桌子走去。
紫染微微擡首,見溶月比前些日子乖巧不少,聲音卻是波瀾無驚的:“姑娘知道便好,娘娘仁厚,定會好好待你的。”話畢便吩咐那兩名丫頭了些什麽,因的聲音輕細,溶月也未曾聞得一星半點兒,只見那兩丫頭連連點頭稱是,連都未曾瞄向溶月,卻叫溶月一陣莫名的心寒。
“姑姑這是……溶月愚鈍,還請姑姑明示。”見那兩名丫頭漸漸逼近,溶月不覺連連後退,抓緊方才的繡品,似是極為惶恐的模樣,卻在這尺寸方地施展不開手腳,慌忙間竟也失了心智。
“姑娘還是不明白。”紫染幽幽的嘆息着,聲息沉如古鐘,噌吰作響,于溶月聽來卻是有如晴天炸雷般透徹,似是在宣告着什麽。
“娘娘還是要動手嗎?”溶月不相信的擺頭,泠蘭是個心軟之人,她了解的分明,若不是逼得萬不得已,泠蘭是萬萬不得要人性命的,除非……溶月的瞳仁不由得一縮,想着便掙紮得更厲害了,方才匆匆之下也未能将針線取下,帶着寒芒的細針,深深的紮入血肉中,沁出圓潤鮮紅的血滴,點染在方才的蟠桃之上,顯得愈發紅潤可愛了。
“老奴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姑娘用過午飯。”紫染也不解釋,見溶月瞪大了美眸絕望的模樣,嘴角卻不由得勾起,似是心情大好的樣子,毒娼|婦,如今也應得到報應了。行為毫無言語中的抱歉之感,反而添了肅殺之意。
那二人得了紫染的肯允,便抓住如兔子般撲朔着的溶月,因的溶月本就生的嬌小玲珑,再加上顧慮腹中孩兒,竟是好一會兒才教二人擒着,按着強灌下那些湯湯水水,溶月驚慌着想要逃脫,卻是躲閃不得,頭不小心磕絆着了,露出血痕來,不多會兒藥效便發作了,溶月瞪大了雙目,煞是扭曲吓人,氣若游絲:“為什麽……”
“以後便不再痛苦了,”紫染蹲下|身,笑笑,算是最後的仁慈,又拾起溶月手中的繡件,啧啧稱道,“如此心思,真是可惜了。”
見溶月再在混沌中醒來時,身旁立着的是一臉擔憂的繡月,瞧着自家妹妹這幅懵懂的模樣,繡月擔憂的問道:“姑姑,溶月她當真無事?”
“繡月你且放寬心,溶月的身子好的很,只不過是前些日子想不通硬是要尋短見,這才磕破了頭,可能是迷了心智吧,繡月你先照顧着,想來溶月與腹中孩兒也應是無甚大礙的。”紫染甚是雲淡風輕,不疾不徐的解釋道,倒是叫一旁的繡月有些焦急。
“溶月,溶月……”繡月聞言,心中一凜,不覺苦笑,見溶月仍是混沌的模樣,也是難過的,嘴裏聲聲呼喚着,知是得不到回應,心中便愈發傷感,輕手擦拭着溶月的傷痕,紫染是個細致的人,未曾留下絲毫痕跡,倒真似尋了短見的模樣了。
“嘿嘿,嘿嘿,夢梅!好玩!好玩!”溶月卻絲毫感應不到繡月的悲傷,把玩着繡月垂下的長發,嘴唇勾起一抹如夢的笑,似是極為開心的。
“你還是不明白麽,溶月?”繡月見溶月如此模樣,不由得發問,半晌,知是沒有回應的,便放下溶月,伸手便要收了溶月手中的錦緞,卻見溶月驚慌着拍打,氣力甚是大,連與溶月一同長大的繡月都不由得一驚。
“還我!還我!”溶月以為繡月要奪了錦緞,甚是驚慌,手下的氣力也漸漸使得大了起來,竟是毫無理智可言的。
“溶月……”
唇邊的溫柔呢喃,随風飄散。
作者有話要說:我去,怎麽還是這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