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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

文宋颀見徐昭儀如此模樣,不由的嫌惡的皺皺眉,本就對這女人無甚感情,如此一來便更加讨嫌起來。

徐昭儀的神智仍是個不清楚的,無章法的掙紮着,口裏似還有許多怨言未出口,卻被一旁的侍衛塞了布條,只能不甘的嗚咽着,好在侍衛們動作也還利索,很快便聞不到那刺耳的叫喊聲。

只是事情,真當如此簡單輕巧?

處置了主事的二人,此事按理說至此應是已了結,泠蘭雖略有快意,心中卻總覺的蹊跷無比,但迷霧重重相掩,教泠蘭捉摸不透,望向文宋颀,只見文宋颀端起桌上沏好的碧螺春,悠然的攏了攏青玉蓋子,拂散了些許熱氣,輕抿了兩口:“蘭兒莫急。” 再望向他時,又是一臉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起來。

泠蘭知是文宋颀心中自有丘壑,也便放寬了心思,但仍是小心關切的詢問道:“既是如此,那鄭姐姐又當如何處置?是不是……”內心雖是對總是裝做一臉無辜、一身凜然的鄭昭儀無甚好感,但此時徐昭儀已經“瘋”了,不管真假,也不能太過緊逼,凡事也只能揭過了,況且也不宜表現的過于冷血,心怕反倒惹了文宋颀嫌惡。

“蘭兒,拭目以待,即可。”文宋颀食指貼着唇,示意泠蘭噤聲,卻是心情極好的微翹着嘴角,如墨玉般的眼裏潋着飛揚之色。

泠蘭乖乖點頭,柔順的笑着,任文宋颀擁入懷中,隔着輕薄的衣料,感受着細密的溫熱觸感,也不自覺,心中騰起一種信任感,稍稍心安。泠蘭噙着笑,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見泠蘭如此依賴柔順,文宋颀也自是好心情的低下頭,憐惜的輕嘬了一口,眼中璀璨如夜空中盛放着的煙火,自是惹的泠蘭俏臉又是一陣通紅。在文宋颀的注視下,泠蘭赧然的把玩着文宋颀垂下的一絲柔發,泠蘭知足無比,淺淺的含着笑,芊指無意間觸到了文宋颀手中佩着的的玉扳指,上頭紋着睥睨着蒼生的蛟龍,是皇權的象征,冰涼的冷硬讓她眼前一痛。

都道是,君心難測……上溯浩瀚歷史長河,哪個皇帝是重感情且長情的?

思忖至此,泠蘭的臉色不由的一變,手下動作也是一怔,此等變化,文宋颀自是沒有放過,只是輕笑着,親昵的撫上泠蘭如玉的面龐:“憨蘭兒,又想到哪裏去了?”

“子量……”泠蘭沒有回答,只是更加緊了文宋颀,一聲“子量”,如此自然的脫口,不帶造作,二人聞的皆是一震,霎時波瀾乍起。

“皇上可曾餓了?”泠蘭見文宋颀面色有些憔悴,又想起方才晚膳之時,因的思慮過重,滿桌的佳肴,未曾動過幾筷,泠蘭為他布的菜也只是略嘗了幾口。

“嗯,經蘭兒一提點,朕還真有點食欲了,李盛,傳膳。”文宋颀這才恍然大悟似的,佳人如斯心細關切,他一一收到,如此,望向泠蘭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幾分溫情。

“泠蘭哪敢居功,這是泠蘭的本分。”泠蘭羞怯的笑笑,更多的是為人婦的賢良,心頭酥酥麻麻的,愛極了這種感覺。

此後接連幾日,由着愧疚憐惜,文宋颀又是歇于椒房殿,惹的衆後妃又是陣眼紅的,大概是衆怒難息,連平日裏蝸居佛堂、不問世事的太後都被擾了清淨,被迫出面施壓,警告文宋颀些須雨露均沾,為皇家開枝散葉雲雲。

鑒于“真兇”已被緝拿歸案,又是落了個瘋癫的,現如今困居寝殿,此次風波倒似也平靜了下來,文宋颀似也不想這消息傳出宮中,便放出風來,道是徐昭儀突染惡疾,怕過了病氣,暫時靜養于延禧宮,靜待痊愈。但宮中人多嘴雜,這消息豈是一扇宮門鎖的住的,不日,徐昭儀的嫡親哥哥,朝中一品大将徐少衆得到個大概,便心覺不平,待到下了朝,私下尋文宋颀理論來了。

知是有人走漏了風聲,文宋颀倒也不惱,似是早已預料到此事般,被攔了聖架,面對徐少衆幾欲噴火的大眼,話語仍是不急不徐:“徐愛卿切勿意氣用事,打算如何證明令妹的清白?”

徐少衆雖是個性子急噪的,能混至如此地位,但也不是愚蠢之徒,見文宋颀雖是平靜,卻是面露不豫,也知是莽撞了,便收了目中的冒犯,恭敬的作了個揖,道:“是下官鹵莽了,還望皇上見諒。”

“關心則亂,事關令妹,也自是難免真情流露,朕且饒你這一回,只是此事牽連甚廣,徐将軍如何追查?”文宋颀雖是因徐少衆的無禮而不滿,但由的仍需駕馭此人,因的文宋颀也未多刁難,只是冷峻的發問。

“臣認識一名醫,醫術高妙,乃世外高人,若是容許微臣調查此事,其間真相,應可查清一二。”話已至此,徐少衆眼裏流露着幾分急切,似是寄希望于此。

“區區江湖游醫,浪得虛名,何以與禦醫相比,徐愛卿當真糊塗了。”文宋颀微哂,語氣中帶着些許不屑,似是對這個主意甚為不滿。

“皇上此言差矣,此人乃赫赫有名的郝連榮先生,人稱‘再世醫聖小張仲景’、‘閻王愁’,郝連先生精通醫道,醉心醫學,凡是經他手裏的人,從未有差池,此等技藝,怕是醫聖再世也是難以與之媲美吧?如此而已,皇上覺得如何?”說起郝連榮,徐少衆是一臉的景仰,話語間不覺多了幾分溢美,原本因憤怒而略微難看的面孔,此刻也平靜了許多,似也使這位将軍還原成一個普通人。

“原來如此,果然是高人,如此人才,為何不為朕引見一二?”文宋颀聽的如此,又見徐少衆一臉景仰,也知此人也非沽名釣譽之輩,望向徐少衆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興味,胸中此時便有了計量。

“郝連先生本是閑雲野鶴,遠離紛争之人,但恰好微臣與郝連先生有過命的交情,如此忙,先生應當會幫,微臣也自當護先生周全。”徐少衆篤定的說道,一雙滿是英氣的黑眸閃爍,眼裏仍是對郝連榮的維護敬佩,行動間卻仍不失一個武将的飒爽英姿。

“原來如此,也好,那朕便應允徐愛卿你,委與你徹查此事。”文宋颀似是極為滿意的,頗有深意的望着徐少衆,星子般的眸子裏似有什麽在醞釀發酵。

“臣謝皇上信任,願以項上烏紗擔保,勢必查清真相,還徐昭儀一個清白。”徐少衆認真的朝文宋颀鞠了個躬,作勢感激,眼裏難得出現點點波光。

“但願一切如卿所願。”文宋颀輕笑了一聲,乘着轎辇,徑直回了養心殿。

☆、再審【上】

作者有話要說:萬惡的作者被虐翻了

16 再審(上)

泠蘭思前想後,愈發覺得這事有蹊跷,徐昭儀雖說不算是個頂頂聰明的人,但也談不上愚蠢,如果真做了此事,也不至于露出如此多的馬腳,一開始便叫她生疑,更不可能如此就被人扳倒,如是,僅憑徐若的家世,缺心眼至此,她也不可能在宮中平平安安生存多年,給人一種正直爽朗的錯覺,除非是……有人刻意陷害。

泠蘭心覺不妙,手中證據本就不充分,若是到時提案公審時菡杏反咬一口……聽的紫曉講過,菡杏身為徐昭儀身邊心腹,此時做出此等賣主之事,怕是那人來頭不小,亦或是早已布下更深的陷阱?

思至此處,泠蘭本就紛亂的思緒此時便開朗起來,暗叫不妙,忙忙喚來正在養傷的紫曉,遣散了閑雜人等,大約是一盞茶的時間,見紫曉一副疲憊卻強作精神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愧疚:“紫曉,這段日子,可苦了你了,這一次只怕是行了步險棋。”

紫曉的面容仍帶着病态的蒼白,因的行動過急,牽引了舊傷,忍不住吃痛的龇牙,在泠蘭的照拂下,本應是調養的極好的身子,卻又是一陣咳嗽:“咳咳,娘娘,事已至此,開弓已沒有了回頭箭。”

“如此道理,你我皆明白,只是……如今的證詞到時怕是成了蒙混,反倒是贻害無窮。”泠蘭定定望向紫曉,手中卻是不自覺的抓緊了繡簾,上好的絲料被蹂躏的不成樣子。

“娘娘可是怨我?”紫曉聞得泠蘭語氣中有些微不善,小心詢問者,雖是被給予了足夠的信任,并不代表,萬事皆安。

“不曾,現如今,可真謂進退維谷。”泠蘭自嘲的笑笑,那人既是如此布局,應該便料到了她今日的窘境,如此心機,若是再不防備,便只能束手待斃吧。

“那……娘娘有何打算?”紫曉面上雖仍是病态,比起先前,倒是精神了許多,只是聲氣仍有些微弱。

“靜觀其變。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泠蘭似是不在意的勉強笑笑,一雙璀璨的杏眼潋滟着自信滿滿,手心卻是沁滿了冷汗,不覺間已是潮濕一片。

紫曉見泠蘭如此強撐,也不拆穿,理解的握住泠蘭的雙手,忍住了噴薄而出的陣陣咳嗽:“娘娘,紫曉定當不負娘娘期望。”

“但願如我願,”泠蘭也不再看紫曉,靜靜倚着床沿,臉貼着柔軟絲滑的床單,“你出去吧,好生養着,萬萬別虧待了自己,本宮身邊的人,不多。”

“紫曉省的。”打開了窗門,紫曉的腳步仍有些蹒跚,文宋颀當時這般處置,雖是顧及泠蘭,留了紫曉性命,但憂思過重,好生調養倒也罷了,怕是難免傷及了肺腑。

“繡月,送紫曉姐姐回去罷,好生照料,本宮定有重賞,溶月,你留下,本宮身邊正好缺個談天的人。”泠蘭擺擺手,好生吩咐道。

“諾。”溶月、繡月皆是先前泠蘭的近身丫頭,雖是級別不夠,也被冷置了些時日,總比不相幹的旁人強些,泠蘭便吩咐了下去,叫她們好生照料。

聞得如此安排,溶月面露喜色,忙忙趕了過去,仔細極了,倒是也少了幾分愁色,恨不能即刻伺候,但難得的是,少了幾分令人讨厭的谄媚,面上只有真心實意的歡喜之色,繡月仍是冷淡的表情,似是事不關己,手下的動作早已放柔,小心攙着紫曉,對泠蘭的安排不甚在意,也不愧是娘家那邊的,倒也是妥帖。

如今這一個個都跟的真心真意似的,但真正值得信任的,又有幾個?

泠蘭苦笑,文宋颀這樣的,怕也是不能信任吧。

輕輕撫上二人共寝曾親密過的鴛鴦枕,細密的紋理多是彎道,如着繡法般,雖似簡易,終教她揣摩不透。

泠蘭按住心頭的一陣抽疼,随便拿了本書,也沒仔細看,一頭靠在美人榻上,內心卻仍是憋悶,壓抑住心頭憤懑,随意放在一旁,于是眯了眼,伏頭做靜思狀。

那些傷害了我兒的狠毒角色,都将付出慘重代價。

泠蘭于心頭發誓道,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細細吩咐着溶月:“手下輕點。”

“娘娘,午膳可是要邀聖上禦駕?”溶月趕忙應了,手下的動作也輕了不少,美人槌卻是個靈活老練的,也算是做慣了此事的,倒也讓泠蘭滿意。

“不必了,皇上忙于公事,自是應以國事為重的。”話至文宋颀,泠蘭片刻微怔,口裏卻是不含糊的,應的幹脆利落,心中卻是一陣落寞。

溶月見泠蘭面上蔫蔫的,也知是逾了本分,便噤了口,安分下來,手下卻是更加賣力了,也減了幾分沒着落的心思,乖覺起來。

泠蘭心下惶惶然,揣測着案件行進何處,本來平靜下來的心思卻是不能安穩了,文宋颀應是仍在追查此事,只是隐隐綽綽的一星半點消息,避過了泠蘭,教她打探不到什麽消息,也只能是捕風捉影着,正躊躇着,卻聞得那頭文宋颀遣了人來,道是宮外的醫人,正趕往椒房殿,興許是追究此事。

溶月心下大驚,手上的美人槌不覺抖了一下,如此劇烈,到叫泠蘭生疑起來,泠蘭卻沒有多作追究,只是暗暗留意着,淡淡道:“溶月你也老大不小了,些許學着繡月,凡事仔細些,別莽撞了。”

“謝娘娘恩典,娘娘寬宏,定是有福的。”溶月聞得泠蘭如此反應,也倒是舒了口氣,卻是愈發戰戰兢兢地,生怕惹惱了泠蘭,被找了個由頭處置了,忙忙的說着好話。

聞得如此消息,泠蘭倒是松了口氣,文宋颀如此重視,怕是又有一番大動作了吧,只是不知道,這樣的動作,會帶來什麽……

泠蘭正思忖着來者何許人也,便聞得極為清越的一聲:“小民(微臣)參見婉充儀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再望向來人時,只見那人身着藏青長衫,束發蘭冠,随身帶着醫藥箱,眼裏卻是漠視衆人的傲氣,望着此人,泠蘭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壓迫感。

“免禮。”強壓下心中的不适,泠蘭揮手道。

☆、再審【下】

17 再審(下)

莫名的,泠蘭對這個孔雀般高傲的人無甚好感,反倒心生一股敬畏與反感,心覺不妙,便問道:“諸位大駕光臨我椒房殿,有何貴幹?”明知這群人來者不善,偏生裝着一副不知情的模樣。

“娘娘,這位先生是世稱‘閻王愁’的郝連榮,此番奉皇命入宮,專程為了娘娘的身體金安。”見泠蘭面露不善,徐少衆也未曾退縮,實實的做了個揖,朗聲道,雖是揀了個好聽的由頭,但語氣着實也欠缺了應有的誠意,道是恭敬,仍讓泠蘭覺得此人隐隐的咄咄聲勢。

“‘閻王愁’這個名頭,草民不敢當,草民不過是一介郎中而已,此番進宮,也實為皇命難卻,草民素日聞得娘娘菩薩心腸,若是纰漏之處,還望娘娘多多擔待。”郝連榮雖是傲慢,也非癡傻之輩,話語中滿是恭敬自謙,說的圓潤無比,倒是給泠蘭扣下了高帽,反倒教泠蘭動他不得。

見郝連榮笑的一臉高深,雖是謙恭卻仍帶着傲氣,泠蘭不覺又是心中不悅,端着個娘娘的架子:“先生言重了,本宮最是景仰救死扶傷之行,先生又是仁心如此,本宮哪敢與先生相提并論?這大廟裏頭菩薩也不過是泥塑木偶,供着瞻仰許願也罷,若是把偶像當了真,怕是難保十全吧,還是應誠心供奉着這九天的神佛,也好護卿周身。”言外之意,便是,泠蘭我跟這廟裏的菩薩無甚區別,不是甚麽仁善之輩,威脅本宮,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聞得泠蘭弦外之音,郝連榮似也不在意,将身負的醫藥箱置于桌上,從中取出一枚細長的絲線,道:“娘娘,小民冒犯了。”轉身又對泠蘭身旁的溶月道:“還請勞煩這位姐姐牽引一二才是。”溶月得令,不敢怠慢,乖覺的來往着,小心的在指引下将系在泠蘭右腕上,力度稍緊,泠蘭倒也懶得追究。

“有勞郝連先生了。”泠蘭不在意的笑笑,眼瞧着郝連榮細細聽脈,這郝連榮雖是傲慢,倒也非浪得虛名,診脈時模樣嚴肅投入,絲毫不敢怠慢,少了些許跋扈之氣,瞧着容貌,反倒是出塵了許多。

約莫着過了一刻鐘,郝連榮面色沉澱了許多,胸臆中似有了定奪,沉吟片刻,便鄭重開了口:“小民聞得娘娘脈象漸趨穩重,應是大好之征,娘娘先前雖是落紅,但此番落胎,并非‘俏佳人’所致,因的娘娘身體能暫保康健之态,若是加以時日調養,必得一舉得龍裔。”

聞得如此診斷,徐少衆喜形于色,聲線中都帶了些顫抖,一雙手背負在後,喃喃道:“我便知道,妹妹定不得做如此糊塗事。”一旁的溶月見得徐少衆如此姿态,斜乜了他一眼,似是有些微不快。

“哦?此話當真?‘俏佳人’絕跡已久,郝連先生何得此論?宮中太醫都道是‘俏佳人’,先生如此篤定,未免言過其實了。”泠蘭心中冷笑着,面上仍是帶着端莊自持,內心卻是暗自懷疑,一口咬定,不是藝高人膽大,便是……郝連榮莫非是徐少衆尋來的發言“專家”?

“小民膽敢肯定。”見泠蘭面露鄙夷之色,郝連榮未曾在意,仍是一副超脫世外的傲骨模樣,眼角微微翹起,仍是高傲無比。

“如此,先生何出此言?”泠蘭見郝連榮如此自負,心中未免有些不耐,但轉念一想,文宋颀也不是癡呆的,選取此人必有一番道理在,便按捺住性子,問道,心中卻是思忖着一會兒如何懲處這個言而不實的孔雀。

“會娘娘的話,因為鄙人雖不才,這些年潛心研究古籍,卻是恰好複制出了此藥,宮中的所謂‘俏佳人’,不過是相似的贗品而已。”郝連榮自信的笑笑,便遣了溶月收了絲線,氣定神閑的模樣。

“若真是如此,郝連先生真乃高人,不過這‘俏佳人’配方複雜,有些人窮極一生、世世代代也未曾成功,先生是如何辦到的?本宮委實佩服至極。”泠蘭眨眨眼,眼裏滿是誠摯的疑問,似是十分好奇,口氣卻是些微的不屑嘲弄,話已至此,泠蘭忽的覺得詫異,自己向來是冷靜之人,如今又為何如此急躁?

“娘娘謬贊了,小民不過是一醫癡,按着古籍的記載還原了這‘俏佳人’,自是不敢居功,小民只知,若是這‘俏佳人’流入坊間,怕是又會惹的一陣風波,因的雖是有成品,卻是自娛罷了,至于這配方,小民已上遞了皇上,相信聖上英明,自會有所定奪。”似是已猜度到泠蘭心中疑窦,郝連榮自行解釋了一番,言語中頗為自得,卻不會給人過于自大的感覺。

“原是如此,郝連先生真乃忠心一片,叫我等慚愧不已。”泠蘭笑笑,心覺郝連榮此人雖是身為傲骨,卻仍不能免俗的攀附,怕是與先前遇着的各色宮人無甚區別。

“忠君愛國本是匹夫之責,小民雖出身卑微,不過問政事,如此淺顯道理,也自是懂得的。”郝連榮抱拳,眼裏仍是有傲氣的,卻意外摻雜着晶亮的抱負,似是極為忠心的人,與他傲然于世的氣質相糅合,倒也相得甚益。

“如此甚好,皇上得此人才如斯,也不枉他宵衣旰食,若皆如先生般抱負,必能興旺我大梁。”泠蘭一怔,此人雖是傲氣十足,也不枉為大梁子民,字字皆是盡忠之言,雖不排除乃表面之舉,但此人若是真如其所言,于文宋颀于大梁,也是極為有益的,泠蘭不覺甚為寬慰。

“娘娘所言極是,微臣也深以為然,郝連先生實為棟梁之才,定能不負娘娘期望。”一旁沉默良久的徐少衆此時也連聲附和,倒不是谄媚,倒是實打實的敬佩之色,倒出落的磊落無比。

泠蘭見此,也不言語,只是靜觀着。

“承蒙娘娘厚愛,小民定當不負聖上擡舉,極盡綿薄之力,為大梁謀福祉。”郝連榮也少了幾分激動,面上仍是傲氣,但也少了跋扈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抓狂中

☆、分析

作者有話要說:扭

18 分析

避過徐少衆的耳目,郝連榮便應了文宋颀的旨意,面了聖,只是在堂外跪着,靜候着皇帝文宋颀的召喚,眉眼中仍是難改的傲然淩世,并不因着這低微的舉動而減少絲毫。

隔着明黃的幔帳,文宋颀的眉目随着奏章的批閱而變得糾結,朱筆勾連,雖是無過多的情感波瀾,卻是多了幾分肅穆,時而思索,時而疾書,字跡矯若游龍。

一沓厚厚的奏折閱完,文宋颀擱了手中朱筆,比往常多了幾分力道,玉制的筆身與山字筆擱相碰撞,發出泠泠的璎珞聲,本應無暇的荼白色筆身卻是多了幾道裂痕,文宋颀似卻是冷哼着,一旁侍候着的李盛見狀,小心的試探道:“皇上,可是乏了?”

“未曾。朕左不過是惱火而已,這成左相結黨營私,壓制李右相勢力,如今又是撺掇着朝裏的文人們冒死進言,道是要廢了,不過皆是其門生罷了,小小蝼蟻,不足為懼,賢親王文宋理也是個不安生的……個個鬧的沸反盈天的,真以為朕不敢動他們麽?”文宋颀額間不覺青筋暴起,面目稍稍有些猙獰,卻是搶按下了那份怒火,胸腔裏卻是似火燎般灼熱,不覺是一陣咳嗽,如此一來,面色便難看了不少。

“吾皇英明,皆不過是跳梁小醜,不足為懼。”李盛雖是話語間透着谄媚,但面上卻是一臉的堅信,見文宋颀身子不爽利,見機的輕拍着文宋颀的背脊,以圖寬慰文宋颀。

“最好如此,如若能安寧,便是我大梁之幸。”文宋颀面露疲态,說的聲氣也低了幾分,細長的鳳眼半眯着,似在養神。

“皇上,殿外郝連榮可是候的久了,可要傳召?”李盛似是才想去養心殿外候着的郝連榮,溫聲提醒道。

“如此,傳他上來。”文宋颀似是修養的差不多了,頓了半晌,便施號發令道,面上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如水。

“傳——”聞言,李盛開口傳召。

“小民郝連榮,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郝連榮步子不疾不徐的,未曾因文宋颀的冷遇而惱怒,見了文宋颀,倒也不甚慌張,自是從容行禮。

“免禮,”文宋颀擺擺手,一雙黑玉似的眸子卻是盯着郝連榮,目光于郝連榮周身上下逡巡着,“你可知,朕為何單獨召你過來。”

“小民誠是不知。”郝連榮也似是從善如流,禮數自是周全,也不曾怠慢半分,這種禮節卻不是那種似水的柔順屈服,裏頭透着冷硬,周身仍是那種超然于世的

“郝連先生自是聰明人,朕相信郝連先生此番到來,必是已知悉了朕的用意。”郝連榮揣着明白裝糊塗,文宋颀也不點破,只是你來我往的打着太極,似是極為惬意的,也不着急,似是等待着什麽。

“聖上英明,小民乃一介草民,委實不敢私自揣度聖意,窺測天顏……誠如是,皇上此番,應是有要事相商吧?小民驽鈍,愚笨之處,萬萬望聖上見諒。”郝連榮仍是淡淡的笑着,似是文宋颀的話,未曾放置于心上,語氣卻是十分誠摯,反教一旁的李盛看着着急不已,卻是礙于身份,插不上什麽嘴。

“如此,朕還真是錯看了先生呢,朕原先以為先生自是通透之人,可惜,可嘆……先生真當不知?……話已至此,朕便說破了吧,調查結果如何?”文宋颀似是極可惜的喟嘆着,卻是不再看向郝連榮,示意李盛在一旁打點着。

郝連榮知是文宋颀已敲打完畢,現如今交付了信任,便不再閃躲,朗聲開口道:“婉充儀娘娘此番落胎,實屬人為,但并非‘俏佳人’所為,也并非前些日子皇上交與草民的草藥所致,确為幾樁人禍所致。”

“哦?真若如此,朕便是好奇了,若非這二者所害,婉充儀又是如何遭人陷害,失了皇裔?”文宋颀似是不信,言語中盡是逼仄的冰棱,壓迫的底下人喘不過氣來,如若卿所言非實,朕必定不得輕饒!

“如若先前禦醫所言,婉充儀娘娘身體虛寒,但婉充儀娘娘身子孱弱并非先天所致,而是藥物所為,此為人禍其一。”郝連榮自是感受到了來自皇帝文宋颀的威壓,卻是未曾退縮,仍是娓娓道來,有條有理,從容不迫。

“哦?繼續。”文宋颀似是來了興致,便興味盎然的聽了下去,指節扣在黃梨硬木制成的扶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極為有規律。

“婉充儀娘娘宴會飲酒,牽引了身子,埋下隐患,此為人禍其二。衆所周知,婉充儀娘娘本就身子虛寒……此酒,性雖溫和,對于娘娘而言,無論是否有孕,皆是贻害無窮。”郝連榮分析的頭頭是道,斟酌了再三,還是道出了原委。

“朕倒是好奇,郝連先生既是世外之人,為何又對這宮中秘辛了若指掌?”文宋颀冷冷的打斷道,言語中卻是愈發的冰結起來,說話愈加咄咄逼人。

“小民既是舜群好友,協同調查,必會替好友尋了充分的證據,将這案情了解一二,如若不然,先不說負了聖命,先是負了好友重托,如此一來,草民便成了千古罪人了。”面對文宋颀的不耐殺意,郝連榮也只是輕輕拂過,仍是那副超然的傲人模樣,話自是說的圓潤無比,叫人找不出錯漏之處。

“如此說來,先生你真是一片丹心呢,真是叫朕嘉許不已,既是這般,先生便可暢所欲言,朕願聞其詳。”文宋颀聞得郝連榮如此解釋,稍稍放寬了心,面上仍是威嚴的,卻是不怒不喜,聲線也趨于平淡,愈發叫人猜不出喜怒來。

“非也,先前禦醫傾盡心力,皆是留意了些細枝末節,如若未曾被其羁絆,應是能得相應的判斷,但也為小民博得幾分清明,草民嘗盡百草,聞臭便能辨別其材質,雖是未取得院裏廢置的藥渣,但大雪并非無痕,總會有所痕跡,況且依娘娘身子狀況,也能判斷一二。”郝連榮雖是注意到了文宋颀眼裏的複雜,卻是未曾在意,仍是從容的道來,眼裏不是得意,似是覺得十分稀疏平常。

“先生了解如此詳細,真叫朕不得不懷疑郝連榮先生你的動機所在,先生這番作為,不怕露了端倪,叫人尋了麻煩?”待郝連榮彙報完畢,文宋颀忽的發作,發狠似的拍了堂案,面色極為不善,震的屋內的二人皆是一驚。

☆、警告

作者有話要說:JJ抽風到如今了啊 所以你懂的-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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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僞更)

20 圈禁

“皇上可是冤枉草民了,先前太醫院衆前輩雖是未曾查到線索,卻是判斷出了幾樣藥材的,小民只是加以分析彙總而已……小民的忠心,相信皇上必定是知曉的,如若聖上仍是一味要懲戒草民,草民自是無話可說,甘願受罰。”郝連榮卻是有幾分膽色的,手下過的性命少說也有上百條,見慣了生死,似也将自身的性命置之度外,并未因為文宋颀的一番話而有所退縮。

“如若朕非要認為卿與徐将軍勾結,聯通宮內徐昭儀,意圖謀害吾朝皇裔呢?”文宋颀雖是驚異于郝連榮區區一介江湖游醫有如此膽量,但持政多年,他也是見慣了各號人物的,加之先前郝連榮表現出的種種不同,因而也未有過多訝異,于此,他也只是不管不問,繼續逼問郝連榮,暴戾之色盡現。

“草民仍不悔改從前所言,過往種種,皆是不虛。”郝連榮見了文宋颀如此模樣,也不退縮,因的大門緊閉,殿內一絲風兒也無,由得悶熱惶恐,在場的人禁不住驚汗連連,連往常見慣了文宋颀黑臉的李盛都是暗暗叫苦,卻是一點小動作也不敢有,生怕逾了本分去,郝連榮雖是紋絲未動,卻可見額間濕潤粘連的碎發。

“好,朕便信了你,退下罷。”見郝連榮固執己見,文宋颀忽的朗聲笑了,拂去了原先面上的冰涼神情,真真是應了喜怒無常的話,聲氣又是如常的平淡無波,目光如炬,似是能将目光過處灼燒,眼瞧着這位空降于世的郝連榮先生些微緊張,內心盡是愉悅了許多,胸中也自是有了一番判量的。

“小民鬥膽谏言,婉充儀娘娘此番,懷的是雙生子,雖是見了落紅,但雙生子之一,仍保太平。”郝連榮似是才想起似的,臨走前,補上一句。

“朕知曉。”文宋颀聞得如此喜訊,卻也是沒甚反應,只是眉頭微挑了挑,嘴角翹起,稍稍愉悅,卻也不過分。

“小民叩謝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郝連榮見文宋颀面色如初見時平靜,也知是有了一番判斷,自己也無須多言,便乖覺的退下,面上仍是一貫的傲然,帶着些許滿意,便起身離開了養心殿,腳步簌簌,仍是以往的不疾不徐,一如其個性。

“老奴鬥膽問一句,皇上當真信這郝連榮所言?”見文宋颀面露笑顏,李盛心中覺着怪哉,按捺不住好奇,依仗着在文宋颀面前的幾分薄面,便大着膽子問道。

“朕自有定奪。”文宋颀似是不耐,面露不豫,便冷冷的回了句,提醒這位公公的本分所在。

“老奴僭越了,還請皇上責罰才是。”明顯的察覺到文宋颀的不快,李盛哪裏敢再多言,只得乖覺的伸長脖頸,任文宋颀懲處。

“知錯便好,你跟随朕多年,理應了解朕的脾性,念在你鞍馬多年,忠心耿耿的,少有差池,自也是有一番功勞的,莫再有下次,否則朕絕不念舊。”文宋颀冷哼一聲,

“老奴謝皇上不殺之恩。”李盛抹了一把冷汗,心中懸着的石頭終于放下,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乖覺的忙上忙下,也不敢再過問此事,生怕文宋颀一個遷怒,便惹火燒身,枉死了還沒個安葬處。

殿外忽的傳來消息,道是皇後成佩芬見皇帝勤于政事,焚膏繼晷,便備了些飲食,欲為文宋颀補補身子。

“皇上可是要過去?”李盛遞了消息過去,見文宋颀聞言面露譏諷,多年伺候,自是練得一雙火眼金睛,知文宋颀是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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