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兄長不解
任素言乃趁夜間偷偷溜出去,此番回府自然也要偷偷溜進去。
沒曾想,剛踏在任府牆檐上飛身而起,準備一躍而下,便與牆根的一雙眼睛對上。
她皺了皺眉,一腳踢在一側的樹幹上,借力躍起,想要溜之大吉。肩頭忽然一緊兒,随即那人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扯了下去。
“還想往哪跑。”
任素言背對這他,垂下眸子,低頭不語。
“轉過來吧。”
她緩緩轉過身,看到任闵隐隐作怒又不乏擔憂的目光,心知自己躲不過,只得乖乖的摘了面巾。
“大晚上穿成這個樣子,去哪了?”任闵長她三歲,因生為任府長子,行事一向沉穩。前世任承明時常征戰,并不久在府中,長兄如父,她對兄長極其敬重。
“練練功夫。”她随口答道,總不能告訴他,她去了碩王府吧。
任闵上下打量她一眼,英眉高聳,聲音陡然冷峻了起來:“你還不說實話嗎?”
她埋着頭,不言語。
任闵長嘆一氣,瞧了瞧四下,把聲音壓低,道:“今日凝月宮的刺客是誰?”
任素言想起衣袂上的那一絲血跡,想來兄長已經知曉當時刺客藏在凝月宮中,看她有心隐瞞,恐此事牽連到她身上,這才放棄了搜尋凝月宮。
任素言自然不能說是碩王,只道:“一個不能被兄長發現的人。”
看見妹妹鐵了心不說,任闵心下又氣又急,道:“你可知,今日混入皇宮的那個刺客,驚了聖駕,若非聖上身邊的侍衛眼疾手快,險些傷到陛下。事關重大,豈容你胡鬧。若非怕此事牽連到你,今日怎的凝月宮我也得進去查個清楚。”
“兄長不必擔心,此人絕對不會傷害聖上。他是個對任府有幫助的人,若聖上非要你查出個刺客交差。你大可抓一個會些武功的人頂上一頂。”她不動聲色的說。
任闵急了,“行刺的對象,可是皇上!豈是你說的這樣簡單!”
“若他想傷聖上,就算十個侍衛都攔不住他。”任素言沉聲道,他只是為了潛入凝月宮,使得一出調虎離山之計,驚一驚皇上罷了。無論怎樣,那可是他爹,怎麽會行刺他。
任闵思了一思,他與那刺客交了兩下手,身手的确不錯。若是他誠心想傷害皇上,早便得了手。可他的招式略作保留,連護衛都沒殺死一個,反倒因為他無心打鬥,被他手下的侍衛刺傷了兩下,就逃走了。
可任闵眼下最好奇的不是那個刺客,而是妹妹怎麽和行刺聖上的刺客認識。自從她辭了虛職,在家中之後,事情便層出不窮。她像是忽然變了一個人,行事想法與從前大不相同。就拿素汐妹妹的屍首來說,若不是母親親口告訴他,他都不信将素汐抛屍亂葬崗是她的主意。
從前的她雖然清冷,但絕對不是無情之人。可如今的她,行事性格,越發叫他看不懂了。
“縱使他未曾想傷害聖上,這種人物,也斷然不是你所能接觸的。這人究竟是誰,你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究竟在忙什麽事?”
任素言擡起頭,眸光澄澈明亮:“我所做何事不能與兄長說,但我做的絕對是為了任府。”
任闵輕嘆一氣,道:“你一介女子,能謀什麽事。朝堂的謀事有父親,有我,斷然輪不到你費心思籌謀。兄長雖不曉得你近來在做什麽,卻能感覺到,你所做的事情十分危險。我們任府铮铮鐵骨,涉險之事,怎的也輪不到讓你去。就算父親不在府上,還有兄長我呢。你就安心做你的大小姐,日後成了太子妃,府上的事自然會有需要你照拂的時候。”
“兄長,你信我嗎?”她極其認真的看着任闵,即使她知道這些事,說給他聽,他也不一定會理解,只會覺得她的話乃是荒唐之言。
任闵詫異的看着她,忽然覺得她澄澈的目光中摻雜了許多別的東西,像是無奈,又像是悲傷。
無論前世今生,她與任闵都稱不上親近。習武之人本就不擅表達感情,她又生性清冷,絕對不會像別家的妹妹一般沖他撒嬌。
可任闵不願讓她做這些事情,是在保護她,任素言知道。
前世她便是這樣被保護着,看不透人心險惡,害得任府上下無一活口。今生便輪到她來保護他們了。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真實的夢。”她的眸中漸漸起了一層霧,“夢裏我成了太子妃,甚至成了皇後。可成了皇上的梁佑璋,卻殺了我們一家。血啊,從任府一直流到了雲影湖,寒冬臘月,雲影湖上結的冰都是紅色的。兄長,我知道你不信,可你想一想,歷朝來,那個武将權重的,得了善終?”
她的聲音愈漸哽咽,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
任闵怔住,他幾乎沒見過任素言哭的模樣。他這個妹妹,向來堅強的讓他心疼。可此刻的她,雙眸噙淚,模樣極其悲哀絕望,仿佛她曾經歷過那樣一場浩劫一般。血能一路從任府流到雲影湖,那該是多麽血腥殘暴的一個場景。
可夢,總歸是夢,不是嗎?
他輕笑開口,只當妹妹被一場噩夢給驚着了,“不過一場噩夢而已,你竟當了真。父親雖權重,卻忠心不二,深得聖心。太子生性純良,幼時受教于父親,對他甚為敬重。你與太子又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日後有你在宮中照拂,只要我們任府行得正坐得端,怎會不得善終。”
他把手搭在任素言的肩頭,接着道:“你不要再做傻事。今日皇上有言,邊境敵軍蠢蠢欲動,說不定爹爹很快便要率兵出征。你還是與太子殿下相處如初,別讓父親憂心才是。”
“兄長,凡事我自有分寸。至于那場夢,兄長何不把它看做是我們任府的列祖列宗在天有靈,警醒後人呢?”
她灼灼的目光落在任闵臉上,他沒由來的為此震驚。任素言對太子一向仰慕,可這些日子卻性格大變,對太子也冷淡了許多。她的性情大變,是否也與這場夢有關。
難不成真是任府的祖先在天之靈在警醒他們?
可當今太子不善權政,武靠任府,文靠雲溫兩家。這三家乃是結親之家,同扶持太子。若任府遇難,太子也該清楚,雲溫兩家不會坐視不理,這樣一來便會朝野動蕩,政權不穩。
況且任府忠心耿耿,他又與素言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更是親上加親。任府傾倒,這是沒道理的話。
當真是妹妹想多了。
于是他道:“若是祖宗托夢,也該托給父親,又怎會托給你?你莫要多想,不要因此和太子鬧不開心。你啊你,不能總是這般,仗着太子殿下心中有你,使小脾氣。”
她不奢望任闵能懂。一個重生之人,告訴別人她是重生而歸,只會被當成瘋子,她只是想給兄長提個醒。
她沉着臉點頭:“我知道了。”
任闵又道:“今日之事,我既往不咎。但你現在接觸的人,必須斷掉聯系。”
“妹妹自有分寸。”
語罷,便拱手行禮,徑直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