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輕易了結
老祖宗面上十分難看,的确是素汐無禮在前,可如今雲氏遭此變故,若是向着素言,改日素汐見了雲尚書,狀告他們任府薄待了雲氏可不好。
于是她只能呵斥任素言:“素汐乃是你堂妹,家裏提什麽官銜。你爹爹一品大将軍,入了任府的大門,還不是得對我行禮!”
任素言但笑不語,只等着任素汐狗急跳牆,先露出馬腳。
“祖母,就是她下的藥,母親才會變成這樣,您可得做主啊。”任素汐說着,又磕了兩個頭。
任素言卻是不慌不忙的俯下身,緊緊的盯住她,笑道:“好妹妹,空口無憑的,難不成你竟想像當日栽贓素如一般,栽贓在我頭上。”
任素汐眼中恨意更甚,上次整任素如不成,這次又吃了啞巴虧,她怎能罷休。當下讓丫鬟将廚娘帶上來,由老祖宗問話。
可大房,二房都是主子,縱使下人們昔時怠慢大房,在這種事情上也斷然不敢造次作僞證。只說見到大小姐去了膳房,至于她在膳房裏做了什麽,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
沒有證據,任素言又是個硬性子,不會像素如一般吞苦認罪,一時老祖宗也沒了辦法。
任朱婉見風向已倒,此法非但傷不到大房,還說不定惹禍上身,便想見好就收。
她粲然笑道:“五妹妹是個偏執的性子,但她這般無憑無據的指控大姐,卻是不對的。依婉兒看,二伯母身子已無大礙,以後好湯好食伺候着,便不會再有變故。這事說到底是膳房的下人們疏忽,不如賞膳房裏的下人一人各十五大板,替五妹妹出出氣兒,此事就算了了。”
說着她還笑意盈盈的看向任素言。在座的人都以為任朱婉幫任素言找臺階下,更加贊嘆她不計前嫌,寬闊的肚量。就連任素汐眸中也閃爍着不解,可任素言卻看得很明白,任朱婉這是怕她深究。
可她早在等這一刻,怎會不究。
老祖宗本想依任朱婉的法子去做,卻見任素言拱手道:“祖母,且慢。”
然後她朝青支使了個眼色,青支得令,出去領了周嬷嬷進來。
任素汐瞬間花容失色,周嬷嬷是雲氏安插在大房的人,此次便是讓藥交給周嬷嬷,讓她毒害大夫人。任素言這會兒将她帶上來做什麽,難不成竟被她策反了?
不可能,周嬷嬷若是供出了她們,可就沒人幫她養活那個好賭的兒子和兩個年幼的孫子了。她怎麽可能被策反!
任素汐不信,只會舞刀弄槍的人,能策反周嬷嬷。
“這又是鬧哪一出!”老祖宗頗不滿。
“周嬷嬷,你且把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周嬷嬷點了點頭,朝老祖宗叩首,道:“今兒我在膳房為大夫人煎藥,看見二夫人房中的趙嬷嬷鬼鬼祟祟的,我便上前問了問。她說是來催晚膳的,在膳房裏轉了一圈,便走了。我也不好多說,直到藥煎好,我正準備送去靜心苑,剛走到房前,便看見了這個。”
說着,她從懷裏掏出那個青瓷瓶。
“我瞧這花紋,質地不像是下人們的東西,膳房裏都是粗使丫鬟,斷然不會有此物。那便只有......”
“你胡說!”任素汐喝住她,道:“趙嬷嬷乃是我母親的貼身丫鬟,與我母親,雖是主仆,卻情似姐妹,怎麽會下此黑手!”
她雙眸含淚,朝老祖宗道:“這分明就是大房的東西,為什麽要栽贓給我們。難不成我們二房會自己害自己嗎?”
老祖宗聞言,眉頭緊皺。
任素言冷聲道:“看來五妹妹眼中,只有二房是自己人啊。”
任素汐這才覺失言,咬緊下唇,怒視她:“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
“既然妹妹認定不是趙嬷嬷所為,那便只有一人了。”任素言擡起下巴,聲音陡然提高,道:“青支,把伊藥坊的掌櫃請上來吧。”
聽到“伊藥坊”三個人,任素汐的心頭頓時炸開了花,一顆心“撲通撲通”幾乎跳出嗓子眼,大腦一片空白,只剩滿腔恐懼。她擡眸,求助的看向任朱婉。
任朱婉從一開始便一直給她眼色,讓她不要再追究,奈何任素汐覺得自己占着理,母親又是受害人,非要置任素言死地。她的百種眼色遞給她,都未曾被她看在眼裏,這會兒再幫她,便是引火燒身,她怎會以身犯險。
只能投給她一個憐惜的眼神,任她自救自贖。
老祖宗被鬧得煩躁不已,不覺蹙眉,冷哼一聲,道:“這家事,怎還扯上了外頭的人!”
任素言曉得老祖宗對她現在刨根問底不滿,也不着急,反正在老祖宗的眼裏,大房除了她兒子和孫子,其他的都是厭煩的緊的人,多這一次也不多。
青支領着伊藥坊的掌櫃走到堂前,那掌櫃分別朝衆人微微颔首,道:“老夫人,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
“素言,你叫這位掌櫃來,是什麽意思。”老祖宗不悅地說。
“回祖母。我最近對醫術生了興趣,便找了幾本醫書來看。瞧見有一味藥,名喚...”她暗皺眉頭,思忖了片刻,道:“什麽菌的藥材,性烈,醫家不常用,但錯用誤食産生的症狀與二嬸方才發病的情況是一模一樣的。尋思着祖母定要徹查此事,方才遣了丫鬟去城中走訪,看看哪家藥鋪賣這味藥,說不定能幫得上忙。沒曾想,還真查出來了。”
老祖宗面上有疑,遲遲不作答。任素言笑着看向她身後的任朱婉,細聲道:“三妹妹,你讀的醫書比我多,應當也聽說過這味藥吧。”
任朱婉含笑點頭。
她又問:“那我說的可對?”
“的确是這樣,大姐真是好記性。”她笑着回答。
任素言在心中冷哼,這任朱婉不愧好手段,将一整個二房都當做對付她的棋子,到這會兒都能全身而退。過去,她竟然還認為這是一只只吃草的兔子,分明就是條嗜血的毒蛇。
“這又與我們任府有何幹系。”老祖宗不解。
“我想五妹妹,應該懂吧。”她冷眼看向任素汐。
“我懂,我懂什麽?”
任素言輕蔑的瞥她一眼,示意掌櫃的繼續說。
“昨日令府五小姐,來小店買過此藥。火雲菌乃是滇國稀有,全邺城也只有小店一家在售。因藥材珍貴,故來求的人,要想帶走此藥,除了要付銀兩外,更需在賬單上按壓手印......”
任素汐徹底慌了,她伏在地上,下唇哆哆嗦嗦,像只受驚的小獸,說不出一個字,看起來無比可憐。幾日前,她還是看戲的人,如今卻成了戲中的可憐人。
“不知五妹妹求此藥,是要作何用呢。”她眯起雙眸,靜靜地望着幾乎癱在地上的任素汐。
看她慌張,看她絕望,任素言渾身的血液又沸騰開了。
“我,我,我......”她急的一顆顆掉着眼淚,卻說不出一個字。
老祖宗心下已有決斷。雲氏看不慣李氏執掌府中大權的事,她是知道的。奈何雲氏兄長與将軍任承明同為太子效力,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氏雖出身不好,但府上諸事,皆打理的井井有條,還為任府生了一個嫡子。她對李氏,并無不滿。
可如今雲氏對李氏下如此黑手,結果還被素言這丫頭給察覺出倪端。素言丫頭心思這麽糙的一個人,她們是做的多明目張膽啊。
雲氏自食惡果,染病在床,尚書家知曉,自然會有想法。眼下矛頭直指素汐,她心裏明鏡似的,卻不敢道破。
任朱婉看出祖母的為難,她也暫且不願丢棄任素汐這枚棋子。此刻為她解圍,既能讓任素汐承她的恩情,又能讓老祖宗不作難,豈不兩全。
于是她說:“是我托五妹妹去找此藥的。最近我鑽研了本醫術,說此藥和幹姜,蒼術等藥材混合制成的膏藥,對腰疼症格外管用。祖母近來總嚷嚷着腰疼,我便尋思來試試。看來是趙嬷嬷把此藥當做大補之藥,偷偷加進二伯母的湯中。本想着等二伯母喝了好邀功,不曾想弄巧成拙,竟演了這麽一出讓人膽戰心驚的戲。我也是此刻才想明白。”
她柔聲細語,聽得人心頭像是拂過清風,一時氣氛都顯得不那麽凝重了。趙嬷嬷聞言,趕緊站出來應承。
雖然在座的各位都看出了事情的倪端,可任朱婉這般解圍,老祖宗也信了她的話,便知這都是老祖宗應允的,故而也沒人敢再說話。
任素言冷笑一聲,聲音雖輕,卻在安靜的房內顯得格外突兀。
老祖宗輕嘆一氣,此事不光要給戶部尚書家交代,更要給大房一個交代。
于是她下令:“趙嬷嬷行事不端,毒害主子,拉出去杖斃,丢到遠山亂葬崗。此事,五丫頭也脫不了幹系,罰禁閉一個月,手抄心經二十遍。此事就到這兒吧,府內下人一律不得再提。”
說着起身:“走吧,老身去看看雲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