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倒打一耙
頓時整個歲雲苑像是有了主心骨,婢子小奴們紛紛跑向門前,迎接老祖宗。
任素言松了手,任素汐也顧不上食指的疼痛,提起裙裳朝門口奔去。
只見老祖宗穿着一身暗紅色雲衫,上有仙鶴紋繡,栩栩如生,滿頭銀絲被一支銀簪绾住,一對祖母綠石步搖。身邊的任朱婉更是着了一身淺粉雲裳,袖口繞了一圈桃花紋繡,格外清秀。頭上挽了單螺髻,用一只翠玉滴荷簪绾住。
她扶着老祖宗款款朝院內走來,微風一過,裙袂微漾,将她的柔态盡展。
任素汐跑到老祖宗跟前,“撲通”跪下,磕頭。
“祖母,您可要為母親做主啊。母親這個樣子,都是任素言那丫頭害的!”
老祖宗面上疼惜,連忙将她扶起,繼而拍了拍任朱婉的手道:“你快去看看你二伯母。”
任朱婉颔首應下,小步邁向堂前,示意身邊的婢子掏出針盒,又命人去端了碗酒來,用碎紙引着。她拿針在火上燒了一刻,朝雲氏的大椎,百會等穴位灸去。
雲氏逐漸安靜下來,也不再吐白沫,慢慢地像是睡着了。這時,任朱婉便令小厮将繩子解開,遣了幾個丫鬟,将她送入寝房。
任素言靜靜觀望着這一切,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這滿歲雲苑的人都認為任朱婉是活菩薩,妙手回春,殊不知她熟識雲氏所中之毒,這才能找對穴位,救了雲氏。
想來這主意就是她出的了,否則單憑任素汐那個頭腦簡單,嚣張跋扈的蹄子,怎會想出這等招數,她估計連“火雲菌”三個字都不知道怎麽寫。
那邊任素汐攙着老祖宗往裏走,眸中含淚,泣涕漣漣。
待一行人走到房內,各自坐下。忽然間,有位衣着淡雅的婦人擁着一個看起來不過九歲的男孩,走了進來。但見老祖宗正襟危坐在堂前,趕緊扯着男孩俯身跪下。
任素言認得,這位是二叔的側室——韋姨娘。
要說這韋姨娘也是個可憐的主兒,攤上雲氏這麽個難伺候的夫人,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名喚任卓,只可惜是個癡兒。但也好在這兒子是個癡兒,否則按雲氏的善妒的性子,他們娘倆兒怕都活不到現在。
想必是她住在偏院,聽見了動靜,礙于身份,不好來過問。此刻聽到老祖宗到,才敢過來請個安。
“起來吧。”老祖宗不耐煩道,韋姨娘這才起身,領着任卓站在一側,垂着頭。
都道任卓是個癡兒,可他此刻乖乖地站在那兒,靜靜撥弄着手中的風車,看似不懂事,卻在盡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惹人矚目。任素言靜默的看着他們母子二人,心下忽然豁然開朗,會心一笑。
這韋姨娘,也是個有心人。
雖是側室,也算主子,豈能同丫鬟婆子一樣站着。她差青支搬來一座椅子,送到韋姨娘跟前。
只見她眸中略有訝色,然後朝任素言看過來,露出感激的笑容。
要想抗敵,怎能沒有友軍呢。任素言回給她一個笑容。
老祖宗一一問過丫鬟,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下又急又氣,連連嘆息:“一天天的,總不得安寧。雲丫頭這副模樣,讓老身怎的向親家公婆交代啊!咳...咳咳。”
任朱婉識相地拍了拍老祖宗的背,繼而站到她身後,為她捏肩。老祖宗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先把今兒侍奉的丫鬟們拉出去,通通二十大板!”
丫鬟婆子頓時吓出冷汗,一瞬齊齊跪下,叩首求饒。
任朱婉朝任素汐使了個眼神,俯身在老祖宗耳畔道:“祖母,婢子們盡心竭力的侍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咱們得刨根究底,找出真正毒害二伯母的人才能給尚書家交代。”
一瞬間丫鬟婆子都對任朱婉報以感激之情。
老祖宗也覺得有理,又問她:“雲丫頭,可有大礙?”
“暫且無礙,只是氣血大虧,以後不能再勞心勞神了。”任朱婉嘆息道。
任素汐恰時跪下,抽泣道:“母親遭此橫禍,乃受奸人所害,還望祖母徹查,不能讓母親平白受了委屈。”
任素墨連連皺眉,目光落在不遠處,任素言泰然自若地坐在那兒,輕輕端起茶杯,波瀾不驚地品着。她一定知道素汐想咬認她,可她神情自若的模樣,像是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
任素墨隐隐有種感覺,素汐咬認她,一定讨不到好處。
可素汐根本聽不進去她的話,任素墨禁不住長嘆一氣,滿目憂心的看着老祖宗腳邊的妹妹。
“我問過膳房的廚娘,今個兒申時任素言去過膳房,還借故将膳房裏的下人們支開過一段時間。孫女認為,此事與她脫不了幹系。”任素汐扭頭,惡狠狠地盯向任素言。
而任素言依舊不為所動,只顧淺笑品茶。
老祖宗眉頭一皺,喚道:“素言。”
她這才不慌不忙的起身,拱手道:“祖母。”
“可有此事?”老祖宗審視的看向她。上次落水之事,牽扯到她,今日雲氏遭毒也牽扯她。雖然不信她一介武人,能有這般心思,但一而再,再而三,老祖宗不免有些懷疑。
“的确有。”她鎮定自若的說,“不過,我是去看周嬷嬷為母親煎的湯藥。實在不知怎麽就同二嬸的事扯上了關系。”
她上前兩步,走到任素汐身側,垂眸俯身她,像是在看一只被人擺弄而不自知的人偶一般。
“五妹妹,論輩分,你應當喚我一聲大姐,論官銜,你應喚我一聲郎将。你這般直呼我的名諱,往輕了說,是我們任府沒教會你知禮,要往重了說,是對朝廷官員不敬。依公,我可是能行令,拖你下去賞二十大板呢。”
她輕聲慢語,面色無常,可那聲音卻有一種巨大的威懾力,讓人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懼怕之意。
任素汐不敢看她,卻也不願在氣勢上輸給她。她擡頭,沖老祖宗說:“祖母,您說我們都流着任府的血,她卻說這話,是想吓唬誰?”
任素言不覺想笑,這會子當她是自家人,起歹心殘害她母親時怎就沒想起她們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