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達成合作
碩王擡眸,望着面前眯起眼睛,竭力适應光線的女子,唇角染上笑意。
待她看過來,他方放下手中的竹卷,笑言:“聽聞姑娘前來謝恩,不知備了何禮?”
她含笑往前,鞠了一禮,方道:“都是些尋常人家的玩意兒,只怕碩王看不上眼。”
“既然知道本王看不上眼,又為何送來呢?”他起身,面上笑意不減,言語中卻毫無善意。
任素言一時被塞得語塞,心下暗唾了這碩王兩口。誰都曉得這是客套話,那些人參佳釀,也許碩王不缺,也算是稀罕玩意兒了。
“禮輕情意重嘛,只願碩王念得小女這份心,才能不使小女成了忘恩之人。”她笑的燦若桃花。
言語間碩王已經走到跟前,饒有趣味地打量着她。
“既然姑娘有意謝恩,本王也不好拂了姑娘的面去。說來本王倒有瞧得上眼的東西,只是恐怕姑娘作難。”
任素言開始尋思她有什麽東西是碩王瞧得上的。聽聞碩王愛好兵器,難道是看上了她請名匠鑄的那一把寶劍?他于自己乃是救命之恩,若他開口,她也只能忍痛割愛贈與他了。
她颔首,道:“王爺說笑了,您盡管說。”
“讓任府倒戈,讓你父親在朝堂上擁護我,不知姑娘,可作難?”
碩王逐漸逼近,任素言被他身上的壓迫氣息逼退兩步,拱手不動聲色道:“家父乃朝廷命臣,自當擁護當朝聖上,這乃臣子職責。王爺此言,小女的确辦不到。”
碩王聞言,冷哼一聲。
任素言知曉,父親在朝野上站隊太子,是連聖上都清楚的事情。她這樣說,更顯沒有誠意。
“是嗎?”
她不語。
“本王問姑娘,令尊大人擁護太子,可稱你意?”
她依舊默然。
“姑娘對太子恨之入骨,恨不得殺了他,難道會甘心令尊大人擁護他稱帝?”他的聲音極柔,卻字字誅心。
任素言心下大驚,若她不是重生,此時正滿心歡喜想要嫁與梁佑璋為妻,碩王又是如何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呢。
她穩住心神,表面上依舊波瀾不驚,盈盈含笑,對上碩王的眼睛,言:“世人都知,太子與小女,乃是青梅竹馬,天生一對。我日日盼着皇上賜婚,好讓我侍奉在太子身邊,舉案齊眉。王爺卻說我對太子恨之入骨,這話說出口,您自己可信?”
“自然不信,若不是你親口所言,本王都不會信。”
碩王緩緩繞過她,信步走到不遠處的木桌前,坐下,斟了兩杯茶。
“你大可不承認。本王也在琢磨,你與太子感情篤厚,怎會說出那番話。只是,若姑娘心中真有想法,依附于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他舉杯,朝任素言示意一下,一飲而盡。
扳倒太子,移位東宮,獨攬帝位,目的果真很明确。
任素言心想一定是昨兒落水,被他救起,一時失心瘋,說出那番大逆不道的話。虧得這話,是被碩王聽了去,若是別人,後果不堪設想。
眼下碩王有意拉攏,任素言心底卻不知究竟應不應該從。
要想對梁佑璋動手,以她現在與他的關系,機會很多。可這未免太便宜他了。前世他斬了任府全家,讓素如和兄長,到死來名節都不保。這一世,她一定要讓他嘗遍人間至苦,至酸,至澀,方才甘心。
當然,依附碩王,是她目前很好的選擇。
她只是不懂,碩王圖她什麽,難道是……
任素言往前兩步,碩王彎起眼角,示意她坐下,任素言也不客氣,徑直坐在他面前,端起他推過來的那盞茶,啜了一口,道:“碩王想從小女這,得到什麽?”
“很簡單,令尊站到我這邊。”碩王玩轉着手中茶盅,唇間染上一抹冰冷的笑意。
任素言不由得冷笑:“我雖是家中嫡女,在朝堂上有個閑職,到底不過是個女子。王爺怎麽就篤定,我能改變爹爹的站隊?”
他突然轉頭,看向她的目光幾分暧昧,眸色幽深:“你,嫁給我。”
是啊,爹爹如此擁護太子,除了念他曾教授太子習武,太子喚他一聲師父,就是因為太子與她兩情相悅,她嫁去東宮,就是太子妃,日後便是皇後。有此庇佑,任府即使不能千秋萬代,也能保幾世榮華。
可是爹爹,卻大錯特錯了。
前世她依附太子,落得滿門抄斬,今生她若嫁給碩王,讓爹爹倒戈,日後碩王登上大統,任府可否能逃過滅門之災?
時至今日,她誰都不願相信了。
“世人都以為我與太子兩情相悅,若我突然提出與王爺成親。只怕爹爹會當我是個負心人,寧可棄了我這個嫡女,也要站在太子那邊。”
碩王挑起眉頭,但笑不語。
她心知此言他必定不信,心下一時沒了主意,糾結萬分。
于是狠狠咬住下唇,暗自思忖,前世種種,突然又浮現在眼前。舌尖漸有血腥味襲來,她垂着眸子,都幾乎看得見唇上的鮮紅。
她聽到心裏有個聲音在說:試一試呢,走一條與前世完全不同的路,或許結局會有所改變。
突然,她擡起眸,定定地看向碩王,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定一般說道:“好,我同意嫁給你。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碩王伸手,示意她講。
“給我一年時間。”
碩王轉着手中茶盅,若有所思。
任素言見他不語,又說:“家父擁護太子,朝堂之上,衆人皆知。想要他突然倒戈,絕非易事,我……”
“好,一年便一年。只是希望……”碩王端起茶盅,朝她示意,“姑娘莫要負了我的期許。”
語罷一飲而盡。
從碩王府回去,任素言的心情極其複雜。選擇碩王,究竟是對是錯,此生結局是否能夠善終。
這是一個龐大的賭局,賭注牽扯衆多,只能贏不能輸!
——
任朱婉昏睡了整整一天,天色近晚時方才醒來。
她一睜眼,便見伺候自己的張婆子在床畔淚眼婆娑。
見她醒來,張婆子慌忙拭去眼角的淚,去喊外面的婢子去廚房端些吃食來。
任朱婉撐起身子,只覺渾身酸痛,小腹冰涼,難以忍受。
她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她是偷偷溜到任素言背後,悄然伸出的手,那任素言卻像是有所防備,竟反手扯住她的手就往湖裏跳。
這一跳,差點把半條命都搭了進去。
接過張婆子手中的茶杯,啜了一口,又見張婆淚眼婆娑,一副哭死人般的樣子,實在令人心煩。
若不是看她是老祖宗特意指來侍候的,任朱婉真想将她掃地出門。
任朱婉扯出一絲虛弱的笑意,柔聲道:“婆婆,這是哭什麽,婉兒這不是好着的嗎。”
她不說還好,這麽一說,張婆的淚水更像決堤的洪水般湧了出來,越發像哭喪了。
“小姐,這可如何是好。昨個大夫來,說你吃了什麽散,又受了湖水刺寒,此生怕是難有身孕了。”
任朱婉聞言,手上抖了一抖,半吞下的茶水像是一根根銀針,刺着她的喉嚨。
冰凝散,那東西不是被任素言那個賤人吞下去了嗎?是她親手為她斟得茶水,親眼看着她端起杯子喝下去的。
為什麽會是她自己!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拉住張婆的手,面色隐有兇狠:“你胡說,我可沒喝那東西,那東西不是我喝的,一定是大夫搞錯了,一定是!”
她慌忙抽出右腕,自行診脈。老祖宗極為寵愛她,曉得她想學醫術,特意搜羅了許多醫術,請了個有名的赤腳大夫教她醫術。
正是因為多年所學,鑽研醫書,她才找到冰凝散,妄圖讓任素言終身不孕。也正因為她通曉醫術,此刻才從紊亂的脈象上看出張婆所言竟是真的!
“啊……啊……”任朱婉将張婆推開,雙手揪住頭發,狠狠地撕扯,“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還要嫁給太子,還要成為太子妃,将來還要成為皇後,她怎麽能患上不孕!
任素言!一定是任素言那個賤人偷換了茶水!我要殺了她,一定要殺了她!啊……啊!
“小姐,小姐!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張婆拼命攥着她的手,令她不能傷害自己。
此時的任朱婉,一張臉上寫滿兇狠和仇恨,杏眸瞪得渾圓,牙齒使勁地咬着錦被,幾乎将其咬斷。若不是她将臉埋在錦被中,張婆定會被一向孱弱的她,臉上這副表情給吓到。
逐漸地,她像是累了,不再嚎啕大哭,而是低聲嗚咽。
嗚咽了一會兒,她慢慢将臉從錦被中擡起,小臉皺成一團,滿面濕漉漉的淚水,我見猶憐。
“婆婆,婉兒今生,真的……不會有孩兒了嗎?”她啜泣着,雙手緊緊地抓着張婆,楚楚可憐道。
“小姐,你不要太傷心了。”張婆又擦了把眼淚,低聲安慰。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問道:“祖母,祖母可知道此事,她可會為婉兒主持公道?婉兒不是自己失足,婉兒是被……是被人拖下水的!”
說到急了,她的雙眸又湧出兩行清淚,又急又慌地抖着身子。
張婆點點頭:“老夫人曉得,一大早兒就傳了素言小姐去問話。可素言小姐昨個也落了水,誰使壞兒會把自個兒也搭進去。老夫人曉得不是她,一時又找不出是誰,這才委屈了小姐!”
任朱婉眸下一閃,一個名字呼之欲出,耳畔便傳來老夫人的聲音:“我的心肝肉啊,你可算是醒過來了!”
她擡頭,正見老夫人由兩個婢子扶着,往她榻前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