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等福晉到清風苑的時候, 後院所有的女人都過來了,連侍妾都被請了過來。
李氏才剛生産完沒多久,看起來還是虛弱至極, 可她仍然臉色蒼白端坐在椅子上, 只眼眶通紅,像是哭過的樣子。
等她進門後,衆女眷先給她行了禮,她給四爺見過禮後才坐在了旁側的軟榻上。
“不知爺今日叫咱們過來, 可是李妹妹生産之事……查出了什麽?”烏拉那拉氏掃視了衆女一眼,不動聲色在烏雅氏身上頓了一下,才轉頭看向四爺。
四爺冷着臉還不曾說話, 李氏便扶着春巧的手站起身, 直接跪倒在四爺面前。
“先前婢妾做了很多錯事, 一步錯步步錯,有今日這一遭婢妾也受到教訓了, 可孩子沒有錯,還請爺為婢妾做主。”說完她直接叩頭在地上。
福晉皺了皺眉,她小心看了眼四爺,見他眼神稍緩, 心下了然,看樣子李氏在她來之前也沒說什麽。
她見四爺沒有開口的打算, 便溫和應聲道:“李妹妹還在月子裏,小心傷了身子,你先起來, 有什麽坐着說便是。”
李氏臉色白到有些透明,她好似沒有聽到福晉的話一般,只倔強地直起身來便哽咽道:“還請爺明鑒,是福晉縱容烏雅氏給婢妾下了藥!”
在場所有女眷都睜大了眼睛,連四爺都皺起了眉。
今日他允了李氏這一出,是因着萬歲爺有叮囑,他也實在受夠了後院一直不停有孩子死去的事兒。
可他讓粘杆處查過,并無可疑的人和藥物進過清風苑,倒是趙福成頻繁出府采買安胎藥,沒喝完的藥粘杆處也查了,不曾發現有不對的地方。
烏拉那拉氏臉色也冷下來:“李氏,我體諒你剛沒了孩子,不成想倒是縱得你滿嘴胡沁,誰給你的膽子構陷主母?”
烏雅氏也站出來一臉正色:“回爺的話,婢妾日日在凝松堂修身養性,也管教着下人不曾外出,李姐姐沒了孩子婢妾能理解,可……婢妾願意讓凝松堂所有下人都接受審問!”
宋琉璃隐晦地挑了挑眉,烏雅氏這說話水平很微妙啊,小偷主動要求搜身以證清白,還表明了自個兒的體貼善良和清風霁月,好一朵與世無争的白蓮呢。
李氏不為所動地擡起頭看着神色莫測的四爺:“婢妾也不是第一次有身孕,也曾生了大格格和二阿哥,若不是中了毒,婢妾如何會……如何會難産生下……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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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氏說着便不可自抑地哭出聲兒來,四爺心下微動,給蘇培盛使了個眼色。
即便李氏真的該死,她還是大格格和二阿哥的額娘,還在小月子裏,橫不能一直跪在地上受涼。
李氏被攙扶着坐在椅子上以後,春巧流着淚趕緊給她蓋上了厚毯子,即便這般,許是因
為無力,李氏也還是忍不住一直在哆嗦。
“婢妾不求其他,只求爺明察!婢妾雖蠢笨,可陪在爺身邊也有十三年了,這些年來婢妾是有不規矩的地方,也從不曾如前些時日那般暴躁易怒過,更不曾對下人們整日打罵過,清風苑所有的奴才都可以為婢妾作證!”
這個不肖她說,四爺也能感覺地出來。李氏這次有孕後,脾氣确實變了不少,他一直以為是因着升了側福晉的緣故,眼下想起那個孩子的樣子,他眸子深處更多了幾分冰寒。
烏雅氏這時卻是猶豫着站了出來:“若說有人對清風苑下手,婢妾前些時日倒是看見了不妥當的地方。”
四爺冷冷吩咐:“說。”
烏雅氏在福晉警惕的目光中掃了宋琉璃一眼:“前段時日婢妾的奴才去提膳時,曾碰到木蓮鬼鬼祟祟出現在外院,聽說木蓮的家人在莊子上做管事,想來帶些什麽入府,也不無可能。”
宋琉璃心下冷笑,這烏雅氏還真是甩得一手好鍋,她好整以暇坐在那兒:“烏雅格格這話我倒是聽不懂,你這是指責我對側福晉下手?”
李氏白着臉冷冷斜睨着她,心裏也有了幾分不肯定,畢竟她也陷害過宋琉璃,若這其中也有宋琉璃的手筆,她定會讓宋琉璃死的很難看!
烏雅氏像是有些為難似的,卻把李氏的疑惑也說了出來:“我只說了我看到的,是與不是自有爺和福晉做主。爺生辰時發生的事情,畢竟……大夥兒也都看到了。”
宋琉璃冷哼一聲,像是懶得跟烏雅氏說話,這不在意的樣子倒是讓烏雅氏臉色尴尬起來,心裏也增添了幾分惱意。
倒是木蓮,她一言不發跪下來,沖着四爺叩頭下去,也不起身只跪伏在地上。
其他女眷們都在宋琉璃和李氏身上隐晦地掃來掃去,許多人心裏都對以前看起來脾氣很好的宋琉璃多了幾分戒備。
若真是她,那宋琉璃這心計可是太厲害了。
沒待她們多想,四爺狠狠拍了矮幾一下,臉上泛起冰霜之色:“木蓮是爺叫去外院的,此事不必再提!李氏你折騰這般大的陣仗,想說的就是這些?”
烏雅氏聞言驚了一下,木蓮是四爺的人?
随即她臉色一白,若真是這樣,她叫人盯着木蓮會不會叫四爺多想?
李氏冷冷掃過烏雅氏,又一次開口:“婢妾有證據,可以證明烏雅氏對清風苑動手。福晉作為主母不可能一無所知,當初福晉燒掉的那張紙條可是有人看見了,這才讓福晉着急忙慌處置了那奴才!”
烏雅氏且不說,福晉聞言心下有數,那奴才她還以為是外院的人,也沒下死手,沒想到竟是李氏的人。
她心裏哂笑,面上卻是委屈又憤怒地跪了下來:“臣妾是爺明媒正娶的福晉,自打嫁給爺一直謹言慎行
替爺打理後院,半分不曾懈怠過。也許臣妾如皇阿瑪所說,心是慈軟了些,可也沒有叫人一次次往正院潑髒水的道理!臣妾确實發現正院裏有不老實的奴才,她偷竊正院的財物便罷了,還在正院偷偷藏一些犯忌諱的東西,臣妾早就命人割了舌頭送去了慎刑司。如若這般也算是證據,臣妾自請退位,爺直接休了臣妾便是,也好過被妾室一次次羞辱!”
四爺皺眉起身:“你先起來,這事兒爺會命人去查,不會叫人委屈了你。”
随即他轉頭看向李氏,聲音裏多了幾分不耐:“你所說的證據就是這些?”
李氏流着淚又一次跪下來,這次她連跪直的體力都沒了,只哀哀趴在地上:“婢妾不敢用府裏的藥,才讓趙福成出府采買安胎藥,可趙福成采買的那家藥店,夥計突然暴斃,婢妾派人盯着,發現那夥計曾跟烏雅府的下人有過來往!”
烏雅氏也跟着跪下來:“爺,李姐姐今日不斷攀咬她人,若一一解釋,只恐怕都要冤死也解釋不完。婢妾懇請爺請太醫院專攻婦幼的太醫前來會診,只要查明李姐姐生産……異樣的原因,自會還婢妾等人清白!”
四爺覺得這也是個辦法,眼下李氏看着也不大好,他對着蘇培盛點了點頭。
随後李氏被人攙扶到卧房內躺下,其他人都坐在原地等着,烏雅氏不動聲色掃了宋琉璃一眼。
若是待會兒太醫診斷出來後,再給宋琉璃診脈,如她有孕,那前頭的布置便派上了用場。
一個陷害府中子嗣的女人,即便有孕,遭了爺的厭棄也不足為慮。
宋琉璃如何看不出烏雅氏的惡意,她好整以暇坐在那兒,看着乖乖巧巧,一點攻擊性都無。
太醫院很快便派了四位太醫過來,其中有一位還是太醫院的副院首陳梓辛。他母家乃是孫思邈的後人,也算是孫思邈一派的傳人,對婦人還孩子的病症之把握,當今大清還無人能出其右。
幾位太醫會診後,只商量了一會兒,便由陳大人開口道:“回禀雍郡王,貴府側福晉在早年間曾用過寒涼之物,導致體寒不易有孕。後來應是服用過溫補藥物,才能懷上孩子。可在懷胎期間,一直定期服用類似五石散的寒物,才會導致暴躁易怒且難以安眠。而側福晉為了保持體态,又不曾正常飲食,這才導致胎兒體弱,也受到藥物影響……”
四爺怒極而笑:“很好,五石散都出來了!”
他渾身冰冷的氣勢越發銳利的在西廂外間蔓延開來,被他掃視過的女人無一不害怕的低下頭去臉色蒼白。
“爺竟不知,爺這後院倒是養了一群巾帼諸葛!讓你們伺候爺,真是委屈你們了!”四爺越說怒氣越盛,随即他冷呵一聲——
“蘇培盛!帶人去給我查!府裏所有地方給
我翻個底朝天!我倒要看看誰活得不耐煩了!”
蘇培盛抖着身子趕緊應聲:“喳!奴才這就去!”
說罷他轉身就跑。
四爺依然帶着莫大的壓力盯着衆女,沒一會兒屋內就跪了一大片,連福晉都沉默着跪了下來。
五石散雖非禁藥,可在明面上也是不合規矩的,尤其是萬歲爺曾怒斥過這藥是為覆滅八旗子弟的存在,誰也不敢明目張膽用這個,沒想到卻被用在了後宅……
“爺再問一遍,你們可還有話說?若是誰下的手現在站出來,爺留你一個全屍!若是叫人查出來……”四爺的話越說越低沉,太醫們都低着頭只恨不能什麽都聽不到。
烏雅氏擡起頭對着武氏微微示意,随即又低下頭去。
武氏哆嗦着擡起頭來:“爺,婢妾有話要說!”
四爺冷冷盯着她:“說!”
武氏艱難地咽了下口水,這才指着宋琉璃道:“只有宋妹妹有動機,她不止跟李姐姐有龃龉,她也有了身孕,才見不得李姐姐平安生下小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