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新開始看,否則會銜接不上哦) (2)
呀,可是既然徹底結束了,那我也不需要有顧慮了……”童蓁沒好氣地努了努唇,哼道:“莊禮對你實在是不怎麽樣呀,我一直都想不通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了。”
“臉。”
“欸?”這麽膚淺噠?但這種膚淺的答案卻意外地讓童蓁覺得非常能夠接受,她點了點頭,附和道:“嗯,前姐夫的顏值确實很高,不過現姐夫也不差啊。”
“那是。”她毫不掩飾眉宇間那份與有榮焉的驕傲。
搞得童蓁情不自禁地想要逗她,“可是,姐,說真的,你顏值又不高,總是找那麽帥的你hold得住嗎?”
苗筱一本正經地道:“這個不一樣,他雖然長得帥,可他智商低。”
“……”
“我是說,他在我面前,也只有在我面前,智商時常不在線,這很重要的。”
都說,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其實就是太過在意了,關心則亂。
她在面對康喬的時候也會連話都說不利索,發條微信都反複斟酌,他鄭重其事約她吃飯的那次,她接連失眠了好幾晚,每天躺在床上就會在腦內反複演練屆時可能會發生的各種情況、對話,有時候想着想着會笑出來,有時候又會被自己糟糕的設想搞得很煩躁……他吻她的那晚,她又失眠了,明明白癡都知道發展到這個地步不是兩情相悅是什麽呀,可她還是會患得患失地想着是不是一時沖動、是不是氣氛使然,甚至懷疑是不是她做了什麽讓他聯想到紀央突然情難自禁……總之,但凡是涉及到了康喬的事,她覺得自己就會變成一個智障……
可這不應該是單方面的,在康喬身上,她能夠感覺到同樣的笨拙、慌亂、小心翼翼。
他很在意她,就像她一樣,這很重要。
02.
苗筱收到了康喬的微信,說是讓她在公司大堂等着就好,他把車開上來。
于是,她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做了清洗,生怕他等太久。
可當苗筱到大堂的時候,他還沒有來,反而是意外碰到了莊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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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個人,默默坐在大堂的長椅上,神情恍惚,形容憔悴,看着就讓人很心疼。
苗筱從來都不擅長安慰人,通常碰上諸如此類的逝者家屬,盡管心裏覺得難受,她還是會假裝沒看到,繞道走,生怕自己說錯話反而會在別人傷口上撒鹽,這一次也不例外。
當快要走去公司門口時,她驀地停住腳步,結果還是沒忍住,深吸了口氣轉身朝着莊瑜走去……
“莊小姐,你還沒走嗎?”結果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個開場白生硬得連苗筱自己都聽不下去。
還好莊瑜也沒心情在意,她擡眸看向苗筱,甚至還強顏歡笑地牽了牽嘴角,柔聲回道:“嗯,莊禮和我爸去開車了,讓我在這兒等他們。”
“哦……”接下來該說些什麽?苗筱呆站着,看起來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腦內卻飛速運轉着,可就算她絞盡了腦汁,還是解決不了表達能力的匮乏,反而好像把氣氛搞得更加尴尬了。
正當她打算放棄掙紮,向莊瑜道別時……
“你可以陪我聊聊嗎?”莊瑜突然道。
“當然。”苗筱連連點頭,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氣氛仍然是尴尬的,莊瑜兀自沉默着,苗筱也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種沉默。
過了好一會,莊瑜終于開口了,冷不防地問:“奶奶身上是不是有很多傷口?”
“……”苗筱輕震了下,雖然莊瑜已經猜到了,但她還是不想給出殘忍的肯定,只能保持緘默。
“我接觸過很多‘慰安婦’,身體是她們僅剩的證據了,那樣的傷口我看過很多……”莊瑜的話音開始哽咽,她頓了頓,極力吞忍,“可我卻沒看到自己奶奶的傷口。”
“她也不希望你看到的。”
“是啊,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但我一次又一次逼着她把那些傷展現給全世界看。”
“可是……”苗筱默默在心裏措了很久的辭,“可是你也沒惡意的啊。”
“有時候出于善意而犯的錯更可怕。”
“……”苗筱無言以對,這樣的錯她也犯過。
“而我甚至直到她去世都沒能跟她好好道個歉。”
“奶奶不是常說嗎?人生就是這樣的,并不是所有事都會等你做好完全準備後才發生……”苗筱輕輕嘆了聲,繼續道:“莊禮之前說過,我根本不懂奶奶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後來聽說了她的事情之後我以為自己懂了,但發現其實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搞懂……有太多事都是在猝不及防時發生的,逃不掉、躲不開,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面對。”
莊瑜愣了愣,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去面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麽做才是對的,可是如果你是想要問我意見的話,那麽我認為……”苗筱深吸了口氣,道:“你應該繼續去幫助那些‘慰安婦’們。”
“為什麽?”莊瑜不解地看着苗筱。
是否該繼續,她也不清楚,可她知道自己心裏是有傾向性的,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而直覺告訴她,苗筱也許能給她這個理由。
“因為罪人就應該得到懲罰啊。”她想也不想地回道,情緒克制不住地激動,“需要牢記那段歷史的不只有我們,他們也應該記住,世世代代都得記住他們的祖先曾經犯過多麽殘暴的罪行!憑什麽受害者只能忍氣吞聲活在黑暗中茍且,而他們的戰犯卻被當做英雄供奉在神社裏?這不公平!”
“是啊,這不公平……”當年的莊瑜也很現在的苗筱一樣,懷揣着滿腔憤懑和熱血,以為自己能夠讨要到那份公平,以至于她一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那些‘慰安婦’們想要的真的是公平嗎?還是說,這只是我們想要?”
“……”
“日漸膨脹的民族自豪感讓我們不甘就此把那段屈辱史默默吞下,于是,我們需要他們道歉、需要他們認錯,這跟那些‘慰安婦’無關,她們甚至……”莊瑜眼神閃躲了下,要面對自己的自私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說了下去,“甚至只是我們用來彰顯自己有多強大的棋子。”
“不是這樣的……”那應該是怎樣的?她思忖了會才道:“我承認,我們的民族自豪感确實是日間膨脹了,那是因為……我們的祖輩一寸山河一寸血地死守着,我們的父輩在廣闊天地裏開荒拓土,這份自豪感是祖祖輩輩用生命和青春為我們換來的,那我們呢?我們能回報給他們什麽?又能留給後代什麽?這是最好的時代,我們有機會發出全世界都能聽到的聲音,他們當年讨要不到的道歉和忏悔,我們來讨,這有錯嗎?”
“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卻忽略奶奶……”莊瑜恍惚地看着苗筱,就好像是看到了曾經那個跟奶奶據理力争的自己,“那些在我們看來應該理直氣壯喊出來讓全世界都聽到的話,對于他們而言或許是一輩子都不想再回憶的往事啊。”
“我可以理解奶奶不願意回憶那段往事的心情,也願意為她遮蓋,但這并不代表所有和她有過相同遭遇的人都是這麽想的。你接觸過那麽多‘慰安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們之中還有一些人是想要說出來的、想要讓全世界知道錯的不是她們,這些人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她無法反駁苗筱的這段話,确實存在着苗筱所說的那種人,且不再少數。
那些老奶奶的經歷大多要比她奶奶更加痛苦,好不容易死裏逃生,卻被親人抛棄、被鄉裏唾棄、被世俗眼光一次又一次地殘忍剮割。
——“她被鬼子睡過,是髒的。”
這個标簽深深烙印在了她們身上。
她們想要撕下,想要告訴那些人她們沒有錯,“慰安婦”從來都不是自願的!
哪怕時日無多,她們仍舊想要一份理應屬于她們的最平凡的尊重。
“你曾經因為那些想要站出來的‘慰安婦’而忽略了奶奶,現在又因為奶奶而忽略了她們,這難道不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嗎?經歷過那樣的遺憾之後,你就連一丁點的長進就沒有嗎?!”苗筱的質問聲又一次傳來。
莊瑜驀然一震,她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憤怒的,她認為苗筱沒有資格來指責她。
是害怕的,她內心深處一直不願意去直面的那一部分突然被挖出來攤放在面前,她毫無防備,觸目驚心,方寸大亂。
同時也是醍醐灌頂的,她覺得自己就好像是走到了一個丁字路口,茫然徘徊着不知道之後的路該往哪走,可卻忽然有個人蠻橫地砸開了她面前那堵牆,丁字路口變成十字路口,不是非左即右,她還是可以選擇一路向前。
03.
在停車場偶遇莊禮的時候,康喬感覺到了一種生理性煩躁,具體表現為——太陽穴抽跳、偏頭疼、胸悶、氣急。
他本想假裝沒看到,可惜……
“康醫生。”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這個人簡直有毒啊!
光是聽到他的聲音,康喬就會情不自禁地懷疑自己、懷疑人生、甚至形成短暫性的反社會人格!
盡管如此,他還是停住了腳步,調整了下情緒,噙着無比虛假的笑臉轉身,“你好呀,莊教授。”
“你不必這樣。”這笑容假得瞎子都能看出來,莊禮沒好氣地撇了撇唇,“我也并不是那麽想要見到你。”
“是嗎?真是巧啊……”他笑容一斂,語氣也跟着一沉,“那你叫我幹嘛?假裝看不到對方不好嗎?”
“……我爸有話想跟你說。”
聞言,康喬蹙了蹙眉,側眸看向了端坐在莊禮身後那輛車裏的莊老先生。
他是很尊敬長輩的,可他現在正處于反社會人格的狀态,所以,忍不住想要吐槽……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既然有話跟他說那就下車啊!這架子是擺給誰看?!
“順便想要跟你結算一下奶奶的治療費。”莊禮的聲音再次傳來。
康喬二話不說地主動湊到了車邊,觍着殷切笑臉敲了敲後座的車窗。
還沒等莊明躍把車窗完全按下,他就有些着急地将手伸進了車窗裏,不由分說地雙手捧住莊明躍的手握了握,“莊老先生,您好您好,關于令堂的治療費……”
“我已經讓秘書把錢打到你們診所的賬戶上了。”莊明躍有些不太自在地抽回手,打斷了他。
“嗯?”康喬愣了下,片刻後又重拾笑意,“您是不是誤會什麽了?我來是想要告訴你,吳老太太是衛計委的公益項目,而我也是衛計委委派的,所以給老太太提供的所有治療都是免費的,期間産生的一些藥物成本也都會由衛計委那邊負責,您不必再給我任何錢。”
他喜歡錢,很喜歡,喜歡得不得了,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嗯,我知道。”莊明躍點了點頭,“那筆錢只是我個人的一份謝意。”
“快別這麽說……”康喬不好意思地擺了擺手,“畢竟雖然令堂是免費的,但令嫒的治療還是要收費的。”
搞得好像在施舍他一樣幹什麽?莊瑜一天到晚找他聊啊聊的,不要錢的嗎?!
“……”莊明躍尴尬地一愣。
康喬則仍舊保持着微笑,“莊老先生,請問還有其他事嗎?”
“剛才……”莊明躍清了清嗓子,重拾威儀,“剛才我情緒不太穩定,如果說了什麽不太恰當的話,還請你不要介意。”
“哦,那事啊……”他笑了笑,道:“您也別太往心裏去了,我有什麽可介意的,應該介意的是那位被您指着說‘有病’的遺體整容師才對。”
“……”莊明躍臉色又是一僵。
“如果您想要道歉的話,我會替您轉達的,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沒等他說完,莊明躍就已經按下了關窗按鈕,眼見康喬微微了愣了下,他覺得有些解氣了,可是轉念一想……他跟個晚輩置什麽氣?康喬說得也的确沒錯,他剛才對苗筱是不太禮貌。
于是,他又按下了車窗,沖着已經轉身的康喬道:“道歉就不必了,替我跟她說聲謝謝吧。”
康喬微微怔了下,覺得有些意外,很快他就轉過頭,綻開笑容,這一次他笑得很真心,“嗯,一定會替您轉達的。”
“不用麻煩了,我會親自去跟她道謝的。”一旁的莊禮忽然插嘴道。
莊明躍轉眸瞪了他眼,“有你什麽事!”
“就是,有你什麽事。”康喬有些得意地沖着他揚了揚眉,徑直朝着他自己的車走去。
莊禮緊抿着唇,冷觑着那道背影……
“你還打算在那兒站多久?”莊明躍不悅地提醒着他。
他回過神,冷着臉鑽進了駕駛座,始終不發一言。
見狀,莊明躍心軟了,但語氣和遣詞還是一如既往的生硬,“當初我就該聽你奶奶的話,給那個姑娘介紹個好點的對象,她說的沒錯,就你這陰陽怪氣的樣子只會把人家姑娘給耽誤了……”
“我喜歡她。”莊禮突然道。
“……”這直截了當的回應實在跟他一貫的個性不太相符,連莊明躍都覺得有些意外,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莊禮暗暗地深吸了口氣,繼續道:“我喜歡她,也希望你能夠接受她。”
“我有什麽好不接受的……”确實,剛才在得知苗筱有心理病的時候,他有些不太能接受,當父母的都這樣吧,總覺得自己孩子配得上更好的,明明只是細微的下次也會無限去放大,但在親眼目睹過剛才的儀式後,他微微仰頭看向車窗外,感慨道:“是個好姑娘啊……”
她有一雙很神奇的手,仿佛真的能夠撫慰逝者,但其實真正被撫慰的是逝者家屬。
能見到自己親人在最後的旅程中被如此溫柔地對待着,那真的是一件無比欣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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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喬和莊禮的車一前一後地停在了苗筱公司門外,他走下車,看了眼身後幾乎跟他同時關上車門的莊禮,目光有些挑釁。
這份挑釁并不是他單方面的,莊禮也一樣,就連進門的時候他都刻意想要搶在康喬前頭,甚至還非得跟他擠一扇門。
“你有病啊,旁邊不是有個門嗎?!”康喬邊試圖撞開他,邊沒好氣地嚷嚷着。
“那你為什麽不走旁邊那扇?”莊禮涼涼地回道。
“行行行……”康喬打住了動作,朝着他比了個“請”的手勢,“你走,你走。”
他雖然有些意外,但卻絲毫都沒有跟康喬客氣,大步流星地跨了進去。
在車裏遠遠看着這一幕的莊明躍只能默默翻白眼——出息!跟沖出栅欄的豬似的!
才剛跨進公司大堂,莊禮就猝然頓住。
緊跟其後的康喬有些猝不及防,險些撞上他的背脊,“您又怎麽了?!”
“……”莊禮沒說話,回頭看了他眼,神色有些困惑還有些擔憂。
康喬察覺到了不對勁,順着他剛才視線看了過去,只瞧見不遠處苗筱和莊瑜正相對而立,能明确感覺到她們之間的氣氛很不尋常,充斥着不應該有的硝煙味……這是……在吵架?
“別仗着我哥喜歡你就真把自己當我大嫂,退一萬步說,就算你真是我大嫂也沒資格教育我!”莊瑜的低吼聲驗證了他的猜測。
雖然跟莊瑜相處得不多,但在康喬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個幹練、優雅、家教良好的人,很少會表現得像這樣失控。
倒是苗筱,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沒什麽表情,語氣也很平靜,“這跟你哥無關。”
莊禮和康喬相觑了眼,難得默契地同時舉步走上前,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總之得先把她們倆分開才行。
于是,莊禮果斷摟住莊瑜的肩,輕聲咕哝了句,“爸在車上等着呢。”
莊瑜看了他一眼,恢複了幾分平靜,吞下話端,默默跟着莊禮走了出去。
另一邊,康喬也趕緊拉起苗筱的手,二話不說地把她塞進了車裏。
“怎麽回事?”上車後,他才開口發問。
“唔……”苗筱支吾了會,不敢看他,将頭扭到了另一邊,嗫嚅着,“我好像闖禍了。”
“要賠錢嗎?”
“……怎麽可能。”她又不是到處打人、砸玻璃的熊孩子。
“那就好。”他松了口氣,“沒事,別緊張,只要不賠錢我都會幫你兜着的。”
“噗……”苗筱被他逗笑了,“怎麽會有你這種男人啊?”
他驕傲地揚了揚眉,“特暖,是不是?”
“特摳!”她掃去白眼。
感覺到她緊繃的情緒逐漸放松了下來,康喬才追問,“所以你到底闖什麽禍了?”
“我……”雖然确實是不那麽壓抑了,但她的口吻還是有些憋悶,“我看到奶奶的傷口了。”
“很多嗎?”他平靜地問。
康喬并不覺得意外,在她為奶奶沐浴更衣的過程中他就已經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了,以至于這兩個小時他過得無比揪心,幸好她還是順利完成了。
“嗯。”苗筱點了點頭,“雖然早就已經從莊禮那兒聽說了奶奶的事,可當親眼見到那些傷口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那一瞬間我好像能夠體會到莊瑜當年的感受了,特別難受卻又喊不出來,尤其是想到還有很多跟奶奶有過相同遭遇的人存在,你會情不自禁地想要為她們做些什麽。”
“你希望莊瑜不要因為奶奶的事過度自責,繼續為那些‘慰安婦’發聲,是嗎?”
苗筱抿了抿唇,無助地看着他,問:“我是不是有點多管閑事?”
“是他們選擇把你卷進這件事情裏的,既然已經不是局外人,那又怎麽能算是多管閑事呢?”
“你不怪我嗎?”苗筱試探性地問,“莊瑜不是你的病人嗎?我這麽做很有可能會刺激到她、甚至是加重她的病情吧?”
“你為了讓我不怪你都已經鋪墊了那麽多,我總得配合下。”
“你都知道啊……”別拆穿了,苗筱索性也不繞彎子了,“我确實是怕直接說出來會被你責罵,所以才特意先把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的理由說出來,可那是事實,并不是在賣慘。”
“我知道。”他轉頭,微笑看向她,“你确實有些沖動,但可以理解,莊禮能沖動,莊瑜能沖動,為什麽只有你不能?你甚至比他們你看到了更多,而這一切本不是你該承受的。”
“……”
“更何況……”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輕松起來,“我不是說了嘛,只要不賠錢我都會替你兜着的。所以,別擔心,莊瑜那邊我會找機會去跟她聊聊的。”
“……你怎麽那麽護短?”
“省錢啊。”他一本正經地分析,“你看啊,別人可能需要買個一兩萬的包才能哄好自己女朋友,我只要護一下短就行了,多省錢。”
她忍着笑,嗔怪地輕瞪了他眼,“可是你這樣我很有可能會得寸進尺的。”
“進什麽尺啊,只要你開心,進一丈、進一裏都成啊,要不你幹脆進到我家來吧。”
“……你給我好好開車啦!”
04.
得寸進尺什麽的,只是随便說說的。
苗筱還是很了解康喬的,所謂“護短”,只不過是他有足夠的能力把一切平衡得很好。
事實上,康喬是個很稱職的醫生,如果她真的幹了什麽會嚴重刺激到他病人的事,後果還是很嚴重的;當然了,苗筱也不可能去幹那種事,僅僅只是沖動之下對莊瑜說了那些話她就已經後悔了。
好在,康喬就如她所想的那樣,還是把病人看得相當重要的。
奶奶的追悼會後,苗筱便接到了莊瑜的電話……
“莊小姐?”當手機那頭的人自報家門後,她有些詫異,“你怎麽會有我的電話?”
“康醫生給的。”
“……”這麽說來他應該是已經找莊瑜聊過了吧?
“是不是有些冒昧了?”她沒說話,莊瑜只好自顧自地解釋了,“不好意思,那天我的态度有點不太好,想找個機會再跟你好好聊一下的,本來康醫生是說他可以幫我約你,但我總覺得自己約會顯得更有誠意些,所以就問他要了電話。”
“沒事沒事……不冒昧的……”生怕她誤會,苗筱有些着急的解釋,“我只是突然接到你的電話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別多心。”
“那就好。”莊瑜的語氣明顯放松了些,“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有空呢?”
她連忙道:“我随時都有空的。”
“那要不就今天吧?奶奶的追悼會剛辦完,事務所給了我幾天喪假,剛好下午也沒什麽事,我知道有家下午茶還不錯,剛巧離你家挺近。”
“你還知道我家在哪呀?也是康喬說的嗎?”
“……對…對啊。”
“嗯,那你要不加下我的微信吧?就是我的手機號碼,然後把地址給我就好……”說着,她轉頭看了眼牆上的鐘,如果是離她家不遠的話,那一個小時後見應該差不多,“兩點在那兒碰頭可以嗎?”
“好。”
挂斷電話後,苗筱從床上爬了起來,元氣滿滿地洗了個澡,稍微收拾了下自己,還很開心地給康喬發了條微信向他彙報情況。
他沒有回,應該是正在忙吧。
一點半的時候,苗筱就抵達了莊瑜發給她的那家店,确實離她家不遠,騎個共享單車過去也才八分鐘左右。
讓莊瑜等不太好,所以她特意提前到了。
看起來莊瑜也是這麽想的,她才剛坐下沒多久莊瑜就來了。
剛見面多少還是有點尴尬的,彼此都拼命想着話題,尬聊了一陣子後,莊瑜率先進入了正題……
“其實我是騙你的,我根本沒休喪假。”
“哈?”這話題裝得有點猝不及防,苗筱完全反應不過來。
莊瑜撩了撩耳邊的碎發,低下頭,輕輕攪弄着面前的那杯咖啡,“公司倒确實是給了我假期,可是哪有時間休息呢……去年有一部講述‘慰安婦’的紀錄片,叫《二十二》,你應該知道吧?拍攝的時候,中國公開身份的慰安婦還有22個,上映的時候只剩15個了,以她們的年齡來說,這個數字在近幾年會迅速減少,她們等不起了……”
這番話讓苗筱陷入了靜默,她緊咬着下唇,好半晌後才擠出話音,“對不起,我明明什麽忙都幫不上,還跟你說了那些大話。”
莊瑜擡起頭,噙着淡淡淺笑,沖着她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你做不到,所以才希望可以做到的我不要放棄,不是嗎?”
她用很輕的聲音“嗯”了聲,微微點頭,雖然的确是這樣,但仍舊還是覺得有些羞愧。
“其實,你也不是什麽都做不到的。”她感激地看着苗筱,“你已經為我奶奶做了很多了。”
“那也只是我應該做的……”相比于莊瑜,她并沒有什麽偉大的。
“說起來,有件事我還挺好奇的,你為什麽會選擇成為遺體整容師?”
“因為我奶奶。”
“……”莊瑜眉頭微微挑了下,至少現在,她在聽到“奶奶”這兩個字時還是會有控制不住的反應。
“我父母都是老師,平常很忙的,所以就和你們兄妹一樣,也幾乎是奶奶帶大的。她去世那年,我正好讀高三,還記得那天正好是百日誓師大會,老師突然把我叫出了教室,我這才知道奶奶快不行了,其實她已經病危有一段時間了,我父母怕影響到我備考就一直瞞着。雖然已經拼命趕去醫院了,可我還是沒能見到奶奶最後一面,那種遺憾……”她擡頭看了眼莊瑜,道:“你應該能夠明白吧?”
“嗯。”莊瑜非常理解地點了點頭。
“可能真的是好人有好報吧?奶奶遇見了一個非常好的遺體整容師,我至今還記得那個阿姨,她長得很漂亮,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軟軟的,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在我最難受的時候,她跟我說,所有結束都是一個新的開始。這句話在當時給了我很大的安慰,也讓我有了想要成為遺體整容師的沖動,我想成為那位阿姨一樣的人。”如果說,所有結束都是一個新的開始,那麽她想要讓那些逝者擁有一個最美好的結束,這樣才能有更美好的開始吧?
“這樣說起來,我們還真像呢,都是因為奶奶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莊瑜撇了撇唇,“難怪我哥喜歡你。”
“啊?”突然說到她哥就已經很奇怪了,因為她們倆很像所以莊禮才會喜歡她,這波邏輯就更奇怪了!
“你不知道我哥是個資深妹控嗎?”
“……看…看出來了。”
“我老覺得,要是親兄妹能結婚的話,他絕對是非我不娶的。”
“……”莊小姐,其實你也是個資深兄控吧?!
見她臉色一陣尴尬,活像是一不小心目睹了一場亂倫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莊瑜憋不住笑出了聲,“你還真信啊,我這是在跟你開玩笑吶。”
“……”這玩笑好笑嗎?苗筱完全get不到笑點啊!
“看來你還是挺緊張我哥的嘛……”在得出了這個結論之後,剛才那個玩笑當然是要解釋清楚的了,免得她真的誤會,“我哥确實挺寵我的,但那也是因為我們父母離婚的關系,那之後我又因為奶奶的事變得有點自閉,他就擅自覺得我這是因為缺乏關愛造成的,于是就自以為是地又當哥、又當爹、又當媽,這跟對你的喜歡可不同啊。”
“不是……我跟你哥已經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了……”
“我知道,你已經跟康醫生在一起了嘛,我又不傻。”
“嗯……”她知道就好,苗筱稍稍松了口氣,還真怕她會突然給她哥當起說客。
“話說回來,康醫生也确實挺不錯的,我哥這次是遇到勁敵了啊……”
——吱!
忽然一道刺耳聲音響起,打斷了莊瑜的話音,是椅子挪動摩擦着地板發出的聲音,而制造出這道聲音的人是莊禮。
他重重地将手裏那杯咖啡放在了桌上,在拉開的椅子上入了座,擡眸朝着莊瑜瞪了過去,“有你這麽胳膊肘往外拐的嗎?”
“我怎麽就胳膊肘往外拐了?這不是已經幫你把苗筱給約出來了嗎?都為你幹了這麽昧着良心的事了,還不能讓我說句良心話啦?”
莊禮不悅地蹙了蹙眉毛,“他哪裏不錯了?”
“顏值挺高啊。”莊瑜想也不想地回道。
“我顏值低嗎?”
雙胞胎就這一點不好,這種時候都沒法吐槽!雖然說異卵,但再怎麽說也是雙胞胎啊,否決了他的顏值就像是在否決自己一樣。于是,莊瑜只好換個角度,“他智商也挺高。”
“我智商低?”
“可是人家情商也高啊。”
“……”莊禮隐隐感覺到一絲挫敗。
“比你體貼、比你會照顧人……”
“你這還不叫胳膊肘往外拐嗎?!”這些話如果是出自別人之口,莊禮或許還能高冷一笑、嗤之以鼻,可是面前這個人是他親妹妹!
“看吧,你這個人就這點不好,太自負了,這樣是不行的呀,你得直面自己的不足才能去彌補啊。”
“我……”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苗筱終于回過了神,也算是從他們的對話間勉強拼湊出莊禮出現在這裏的原因,這讓她有些不悅,看向莊瑜的目光也不再那麽友善,“莊小姐,您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
“對不起啊苗筱……”這事确實是莊瑜理虧在先,她認錯态度還是很誠懇的,“我也是沒辦法,他拿斷絕兄妹關系威脅我啊!不過他也說了,只不過是想跟你談談,你要是為難的話,我陪着你!”
莊禮張了張唇,看着苗筱,道:“不用那麽緊張,我只是想跟你說,分手的事我接受了。”
“……只…只是這樣?”
“也不只是這樣。”莊禮默然了會,才繼續說了下去,“上次的事是我沖動了,以後不會再發生了,所以你看到我不用那麽害怕。”
“這種事發條微信說就可以了,不用這麽鄭重其事的……”反而搞得她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沒你微信。”
“……”好像還真是。
“我有我有……”莊瑜興奮地嚷了起來,還順勢掏出了手機,獻寶似的展示給莊禮看。
“……”莊禮不發一言地冷觑着她。
莊瑜識相地收起得瑟,輕聲道:“我是想說,你如果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嘛。”
“不用。”他轉了轉眸,目不轉睛地看着苗筱,“如果她覺得我們之間還有聯系的必要會自己給我的。”
“是啊,我們之間确實已經沒有繼續聯系的必要了,我也不想讓康喬誤會,所以莊小姐……”她朝着莊瑜看了過去,“請不要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将我的微信名片發送給任何人,昧着良心的事幹多了會遭天譴的。”
05.
康喬的診所迎來了一位久違的客人——苗筱。
下午五點整,分秒不差。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唯一不同的,和之前那副總是色彩斑斓的打扮不同,今天的她看起來要正常得多,甚至稱得上打扮得體,純白色的半高領毛衣、基本款的修身牛仔褲、百搭的小白鞋、外頭披了件藏藍色的大衣,紮着幹勁清爽的馬尾,露出來的額頭竟然還挺飽滿好看的……嚴格說起來,她長得也挺好看的,不是那種特別驚豔的類型,但很清秀耐看……
“你好,我找康醫生。”
很可惜,她一開口,美感頓失。
倒不是說她的聲音不好聽,其實還挺輕軟的,但是這熟悉的開場白讓問診臺邊的那個護士瞬間回憶起了曾被她支配的恐懼。
苗筱從來都不是看不懂臉色的人,以前之所以總是觍着臉往裏闖,是因為她只想把病治好,康喬也好、那些護士也好,他們怎麽想她并不重要;可是現在不同了,她就算不為自己的臉面着想,也得為康喬着想。
于是,在看出了那名護士的排斥後,她趕緊解釋,“我不是來找他看病的,是有點其他事……”
“他不在。”護士小姐回過了神來,幾乎給出了反射性的回答。
“不可能,他一定在,我給他打了電話他都沒接、發了微信也沒回……”如果不是有病人在,康喬是絕不會不搭理她的。
“所以才說他不在啊。”邏輯沒毛病啊,既然康醫生不接她電話、不回她微信,那就代表不想見她吧?
話說回來,這兩個人原來已經是互相留有電話的關系了嗎?這讓護士突然回想起了之前在診所裏短暫傳播過的一則八卦,據說康醫生命不久矣,特意委托了身為遺體整容師的苗筱為他操辦身後事。
因為太久沒見過苗筱,再加之最近的康醫生也沒什麽特別異常的行為,大家逐漸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難不成這次康醫生真的大限将至了?他不想見苗筱是因為不敢面對死亡?!
“不是,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以前那種關系……”苗筱很容易就猜到她堅持康喬“不在”的理由。
“我知道……”護士溢出了一聲嗟嘆,“你就給康醫生一點時間吧,別把他逼得太緊了,他已經很可憐了。”
“……“什麽鬼?難道她想錯了?護士其實知道她和康喬現在的關系,康喬是真的不想見她?
可是為什麽呢?這幾天不是都還好好的嗎?昨天晚上還一塊看電影來着,該不會是因為她讓他買了電影票吧?!
問診臺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以至于苗筱也沒機會追問下去。
護士沖着電話那頭說了句“稍等”後,無奈地朝着她看了過來,“苗小姐,要不您還是像以前那樣自娛自樂吧,我這邊實在是有點忙。”
“嗯,你忙吧,沒事……”苗筱生硬地笑了笑,熟門熟路地朝着候診區走去。
這一次,她裝備帶得不太齊全,沒有零食也沒有耳機,只能逛逛淘寶打發一下無聊。
還好,沒逛多久,她一度無比熟悉的康喬辦公室門打開的聲音就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