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心痛
一場颠鸾倒鳳後,景弘帝倚在榻上,看着枕邊阖眼的青溪,秀眉微蹙,睫毛顫動着,看上去纖弱、易碎,承受歡愛時,那細細壓抑的聲音,兩眼濕潤,梨花帶雨的柔弱,讓素來身子骨不好的皇帝,享受着男人馳騁的快意,流連忘返。
景弘帝揉了揉她的眉頭,落榻着鞋,命人更衣,輕微的動靜,仍是驚醒了青溪,她張開眸子,起身服侍,“你歇着便是”,皇帝憐愛地攬過青溪的腰,纖瘦、細軟,愛不釋手的揉捏着。
青溪身形微僵,躲閃着,嬌嗔道,“皇上……”,“有何羞的?”,皇帝伸手點點她的鼻尖,頗為愉悅的笑道,“朕過幾日再來看你”。
門外,禦前太監李承前守在外面,見得皇上出來,躬身問道,“皇上,留還是不留?”,
景弘帝腳步一頓,沒有遲疑的說道,“不留”,枕邊溫存、柔情的男人,變作夜色裏一抹威嚴的明黃龍袍,帝王的象征。
李承前招手,提着藥匣的嬷嬷走進殿裏,取出一盞墨色湯藥放在案上,散發出苦澀的藥味,他拔高聲音,不帶感情的說道,“請貴人用避子湯”。
青溪沒有在意李承前擺高的架子,跟侍奉過兩朝皇帝的太監比起,出身宮女的她,就算封為貴人,只要沒有子嗣,都是低人一等。
皇上子嗣稀薄,卻不意味着誰都有資格誕下皇家子嗣,憑着青溪的出身,她是沒有資格的。
讓李承前訝異的是,往日只要被賜避子湯的妃子們,皆是面如死灰,充滿抵觸、抗拒,有甚者哭鬧、撒潑,得讓宮女摁住手腳,強行灌下湯藥。
而眼前的溪貴人,一絲眉頭都沒皺起,舉盞湊到唇邊,啓唇飲盡,輕聲道,“有勞李公公了”,
李承前眼裏露出贊賞,的确乖巧,能讨得皇上的歡心,他吩咐幾句就走了,留下青溪獨坐窗邊,臉色蒼白,腹中傳來的絞痛,讓她的指甲死死摳住案沿。
“貴人”,門推開來,宮女身後跟着夏紗走進來,青溪眼皮微擡,額上起了虛汗,看到躲在宮女後面的夏紗,臉色憔悴,眼睛紅腫的跟個兔子似的,耷拉着頭,沒精打采的樣子。
“景兒,命人備水沐浴”,青溪吩咐,氣若游絲,臉色白的沒有血色,景兒嗅着空氣裏的藥味,斜睨了眼案上的空盞,輕嘆口氣,轉身往外而去。
景兒退去後,只剩下夏紗愣愣站在殿中,低着頭,不說話。
“愣着幹什麽,扶我更衣”,青溪的聲音柔弱,如葉片滾動的露水,輕碰一下,就要滴入土裏,消失不見。
夏紗低頭走到跟前,青溪扶着她的手站起,伸開兩臂,夏紗敏銳的嗅到她身上殘留的男人氣息,混着龍涎香,還有微苦的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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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得越近,那苦澀的藥味越明顯,小螞蚱可是最怕喝藥的,夏紗伸手解開她的腰帶,衣裳漸寬,露出一截粉色肚兜,繡着翩翩起舞的蝴蝶,頸間、鎖骨上的點點紅痕,鮮豔、刺目,夏紗愣住,飛快的別過臉,指尖掐進了掌心裏。
“你轉過頭去,如何替本貴人更衣?”,青溪微弱的語氣帶着嘲諷,随着她啓唇,口中苦澀的藥味,席卷而來,
“貴人.喝藥了?奴婢.替你取.甜棗去”,夏紗開口,聲音沙啞的幾乎成了氣音,她知道小螞蚱喝藥後,一定要甜棗才哄得了,
“站住!”,青溪拔高聲音,微喘了兩下,手指撫上了肌膚上的紅痕,說道,“你以為我還是那個你用一顆甜棗就能哄得了的人嗎?”,
那灼目的紅痕刺痛了夏紗的眼睛,她低着頭,緊緊咬唇,“你呀,膽兒真小,當初敢對我那樣,如今,連看都不敢看”,青溪的聲音帶着奚落、不屑,自顧的褪下了裏衣,
夏紗咬唇,猛地擡頭,用力瞪她,眼睛紅紅的,布滿了血絲,兩手握成拳,渾身不自覺的顫抖着。
“一根手指頭都不敢,碰我……”,青溪穿着肚兜,伸出一根指頭,指尖輕顫,在夏紗的額前用力地戳了戳,直到指甲在她光潔的額頭留下紅印,才滿意的哼道,“退下罷,看到你就心煩,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現在眼前!”。
夏紗站在原地不動,身子微微顫抖着,在青溪從她身前掠過時,她抓住青溪的手腕,把她扯回來,緊緊摟在懷裏。
“放手!”,青溪細軟的聲音透着惱怒,她全身乏力,腹中不時陣痛,掙不脫夏紗的桎梏,只好開口斥道,“你敢唐突本貴人,以下犯上,敢情是活膩了?!”。
夏紗兩手圈在她的腰上,死死摟住,把頭抵在她肩上,一聲不吭,“你真以為我不敢高聲喚人進來?!”,青溪臉色鐵青,開口要喊人,肩上傳來濕意,一顆顆的淚珠,落在肩上、鎖骨,沾濕了肚兜。
“小……螞蚱……”,夏紗低低喊道,聲音沙啞,每個字都透着徹骨的疼痛,喊的青溪的眉頭皺着,眼睛泛起濕潤,嘴上依舊嘲諷說道,“怎地,誰借你的膽子,敢碰皇上的女人了?”,
“我的,心,好痛,好痛……對不起,對不起……”,夏紗顫着嗓音說道,死死咬住唇,壓抑住幾乎要痛哭的聲音,身子不能自已的瑟瑟發抖。
那雙手臂箍的青溪吃痛的皺眉,卻任她摟着,
青溪側臉,湊近她耳邊,狠狠咬住耳垂,被夏紗用力的抱住讓她鬓邊虛汗淋漓,聲音微喘,每個字都說的很慢,很清晰,“我知道你怕,沒有關系的”,
夏紗吃痛悶哼,兩手沒有絲毫松開,青溪在她耳邊低低的笑,把手繞到身後,握過她的手。
兩只同樣冰涼的沒有溫度的手碰上了,青溪是疼痛難忍,夏紗是不舍、憤怒、驚懼交加。
兩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彼此都給不了對方溫暖,麻木的,
青溪甩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兩步,臉色更加慘白,躬着腰,捂住小腹,吃力說道,“你若怕,就離我遠點!”。
夏紗搖頭,朝她走近兩步,青溪跌撞着往後退去,滿臉警惕,高聲喊道,“來人!”,門外傳來腳步聲,夏紗停住腳步,在原地直直看着,青溪嘴角微嘲,轉過身去。
服用避子湯後,會帶來間歇而短暫的劇痛,不是第一次了,宮女早備了補品候着,讓青溪用熱水浸泡身子,舒緩疼痛,漸漸恢複氣色。
過的幾日,皇帝再次禦駕月室殿時,見到的青溪,已是盛妝華服,笑的缱绻生情,眉目如畫。
景弘帝寵愛青溪,因為她的單純、溫柔,因為她不懂天下朝事、後宮争鬥,不是皇帝賜賞、封位,恐怕她也不懂得讨要。
比起世家出身的妃嫔,那些旁敲側擊的言語,讨好獻媚的舉動,都是為了在皇上枕邊吹些風、女兒家嬌态的讨要後宮地位,皇帝知道,但默許,因為作為皇帝,何嘗不是以納妃而借機拉攏各大世家勢力,穩固帝位。
但陰謀權勢玩太久了,會累,跟青溪在一起,皇帝覺得很自在,不知不覺間,到殿裏的次數就多了。
今夜皇帝臨幸青溪後,并沒有立刻走,而是躺在榻上,攬着青溪,把玩着她垂落的發絲,指腹摩挲着她尖尖的下巴,仔細打量着,說道,“朕看你氣色蒼白,身子消瘦許多……”,
“最近總有些心神不寧的,貴妃娘娘……”,青溪揉着額角,小意溫柔,“她為難你了?!”,皇帝坐直身子,臉色微凜,語氣有些重的問道。
青溪把青絲捋到一側,彎過身,從枕邊取出一串佛珠,淡淡異香飄過,珠子圓潤,四面雕琢佛像,色澤極好,說道,“前些日子,貴妃娘娘見臣妾氣色不好,輾轉難寐,特贈金剛佛珠護身辟邪,是娘娘的一片好意”。
“凝容倒是有心了”,景弘帝随口應道,他眼皮微擡,看到青溪手邊的佛珠,倒覺得有些眼熟。
話語輕描淡寫,皇帝的神情依舊冷凝,握着青溪纖細的肩,說道,“溪兒,朕賜你名,賜你富貴,可朕賜不了你顯赫的出身。朕對你的憐惜,會帶來許多人的責難,你可知道?”,
“皇上心懷天下,臣妾自會安居一隅,靜候着皇上,再無他求”,青溪垂首,乖巧的答道,把頭輕輕靠在景弘帝的肩上。
随着青溪的靠近,身體的幽香,摻雜着佛珠的異香,熟悉的氣味、熟悉的話語,此情此景,讓景弘帝有些晃神,他想起了那個如煙霞般短暫而燦爛的女子……
“朕,朕會……”,護你,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語,消聲在唇邊,景弘帝擡手攬着青溪,眼神怔忡。
這樣的承諾,他曾許過,可最後呢,曾在梅林裏翩然舞動的秀美身影,變成黯然消逝在世上的一抹芳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