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争執
四年的時間不算短,周朝歷經鼎盛,興水利,築邊城,減賦濟民,尤其是當年聖上決意而行之的辦女學,開科考,在初遇冷後,周朝首位三元及第的女狀元肖藺,入朝授官,官拜翰林院,升仆射,力平西蜀災荒,谏言與北境互通貿易。
一時間,不但肖藺為世人贊嘆,周朝女子的地位亦得到提升,平日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出入書齋、茶苑,賞花品詩,治學論政,抛卻了女子不應在外抛頭露臉的陋俗诟病,甚至有效仿皇帝最寵愛的昭寧公主的興趣,策馬獵場,引弓騎射。
此時,方有些老臣子,感嘆當日先太後的高瞻遠矚,其遠思非常人所能及。
而在皇宮裏,有些東西同樣隐隐的改變了。
“皇子慢些”,身着紫色蛟袍的俊秀少年,手捧着卷軸,興沖沖的往前走着,路過假山時,倉促撞到來人,跌坐在地,手裏卷軸散落在地。
“放肆!大膽奴才竟敢沖撞……!”,三皇子周越跳起來罵道,身形比四年前瘦了許多,個頭拔高,肩寬背直,那張俊秀的臉上滿是戾氣地喝道,身後跟着的宮女瑟縮了下,垂首斂目,不敢多言。
“走路不長眼,還怪別人沖撞了你?!好一副橫行霸道的模樣”,來人清越的聲音裏帶着嘲諷,微眯着眼,嘴角挑笑,偏生眼角隐隐鋒芒露出,銳利而光亮。
“周池羽!你這張嘴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懶與你見識!”,周越見到那頭款款而來的周池羽,一襲粉櫻色織金錦襦裙,腰間挂着翠綠葫蘆玉墜,頭上簪着那支先太後留下的金絲攢珠鳳釵,眉橫遠山,粉靥暈薄,星眸含微怒,卻清亮異常。
周越懶理她,轉身拾起畫軸,卻見解開的畫卷,沾上了污漬,頓時怒意勃發,惡狠狠地質問道,“周池羽你是故意的!!故意毀了這幅顧惜之的真跡!!我費了好大心力尋來的!!果真心腸歹毒!!”,
周池羽似笑非笑,眉角間不經意的傲然風骨,頗為不屑的看了眼周越,徑直往前走去,
“休走!你賠我畫來!”,周越手掌成爪,往她胳膊抓去,池羽衣袖一拂,躲開他的手,輕盈躍起,腳尖點下,不輕不重的落在周越胸前,讓他跌坐在地,嘴角挑笑道,“飛龍擺尾,父皇有教過我的,父皇還說過,誰敢再欺我,便要拿他試問!”,
周越抿唇,氣的眼底通紅,卻知她所言不虛,鬧到父皇那裏,終歸都要袒護周池羽的,周越氣不過地憤然擡腳往宮女踢去,把小宮女踹在地上,抓過畫就要走。
小宮女吃疼,坐在地上不敢哭,低頭抹着眼淚,周池羽示意身邊的宮女,夏菱忙的把她攙起來。
“越兒,怎地拖拉好些時候,快随本宮去滄亭,別讓皇上等久了”,薛貴妃從不遠處沖着周越招手,身後跟着老嬷嬷,宮女太監一行人,陣仗頗大。
“母妃!昭寧毀了兒臣獻給父皇的畫!還出手傷了兒臣!”,周越憤然站在薛貴妃眼前說道,手裏死死地拽着畫。
周池羽仰起下巴,輕蔑地看了眼周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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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除了告狀他還會做什麽。
禮數在前,恐落人口舌,周池羽仍是屈膝作福道,“兒臣給貴妃娘娘請安”,
“昭寧公主有禮了”,薛貴妃颔首,嘴角含笑說道,“昭寧公主如今深得皇上寵愛,師從禦前統領,身手了得,越兒你是皇子,平日吃些虧就罷了,否則傳到皇上那裏,說皇子公主不睦,會傷了你們父皇的心”。
這幾句夾槍帶棒的話,分明就說周池羽仗着皇帝寵愛,刁蠻霸道,行事有傷手足同甘之情,更是嘲諷周池羽不過是個公主,而周越才是正統的皇子。
周池羽面無波瀾,應答有禮,條理分明地說道,“适才越皇弟腳步匆忙,不意間碰着昭寧才讓畫軸落地,皇弟心疼那副顧惜之的真跡,言語不免急躁,更是想出手向昭寧讨教,可惜皇弟技不如人,昭寧本想安慰兩句,不料皇弟倒先向貴妃娘娘哭訴了。
昭寧身為皇姐,理應愛護皇弟,此舉雖不妥,但昭寧愛弟心切,恐越皇弟在外缺乏自保之力,又不能求的貴妃娘娘庇護,被人欺負,可如何是好?”,
周池羽這幾句話說的周越一愣一愣的,讓薛貴妃臉色鐵青,這昭寧年紀尚幼,嘴皮子功夫卻好生了得,若不在她羽翼未豐時小懲大誡,怕日後氣焰嚣漲。
想及此,薛貴妃顧不得皇帝對昭寧的寵愛,豔麗的面容,眼神威厲,聲音帶着怒意喝道,“昭寧公主果真伶牙利嘴!現下欺淩皇弟,他日怕要欺到本宮頭上來!來人!給本宮……”,
話音未落,卻聽得一聲威嚴的聲音傳來,“原來都在這裏,讓朕好找!”,身着明黃龍袍的皇帝手裏把玩着玉佩,緩緩走來,
不過三十的年紀,臉上尊貴難掩,只是顴骨畢現,身形過于瘦削,透出驚心的孱弱來,除了眼睛透出的精神威厲,餘下無不是形銷骨立,無怪乎四年來,皇家未添子嗣。
“臣妾拜見皇上!”,“兒臣給父皇請安!”,“奴婢叩見皇上!”,一衆人紛紛行禮,
薛貴妃行禮後,站的離皇帝近些,豔麗的容顏,妍如明媚春光,女兒家似的嘟着嘴,含笑帶嗔的說道,“皇上最寵愛的昭寧公主,可是能言善辯,連臣妾在她口頭都讨不了好”。
皇帝臉上帶笑的看了眼周池羽,問道,“此言怎說?”,
薛貴妃笑着從周越手裏取過那副染污的畫卷來,漫不經心說道,“越兒知皇上最愛顧惜之的梅,煞費苦心的尋來這幅詠梅圖,結果,給公主弄污不說,越兒一時情急,還吃了點虧”,
說畢,薛貴妃拉過周越來,撫了撫他弄皺的錦袍,順道把腳印的痕跡讓皇帝看到了。
“朝兒,過來”,皇帝招手讓池羽過去,臉上淺笑,看不出喜怒,柔聲問道,“朝兒如何說”,周池羽垂手低眉,道,“兒臣有錯,請父皇責罰”,
“罰你作何?父皇只是問你可有傷到?”,皇帝話語一出,薛貴妃眉頭微跳,“兒臣無礙”,皇帝道,“你貴為公主,豈能随意動手,傷着該是如何”,
“兒臣知錯”,周池羽眼眸閃爍,柔聲應道,
皇帝這才接過詠梅圖,細細賞看,贊道,“果真真跡,一副難求,越兒有心了”,“兒臣尋了許久,只可惜……毀了這幅畫……”,周越不失時機地挑撥,
皇帝看了眼池羽,眼神并無責怪之意,周池羽嘴角微翹,淡淡說道,“父皇雖喜顧惜之的真跡,但父皇心中看重的,卻甚過一副畫。三皇弟的心思若放在治學上,恐怕更能讨得父皇的歡心”,
“你!”,仿佛給踩着尾巴樣,周越憋的滿臉通紅,憤然指着周池羽,
皇帝朗聲笑起來,看了眼周越,道,“朝兒說的有理,越兒你若能如你皇姐和皇兄般勤勉,朕心才是甚悅,都陪朕去滄浪亭,朕要考考你們的課業”,
周池羽低頭輕笑,周越憤然跺腳,不甘心的瞪她,薛貴妃臉色冷凝,陪皇帝賞花後,連膳都沒用,就回了永凝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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